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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出外历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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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的时候,秦述还是坐上了回京里的马车,马车骨碌碌的行走着。与来时不同,这次回京,只有他和杨仪敏。而他的爹爹就留在了这别院。
杨氏身边除了几个使唤小厮,就是婆子下人,倒是不会让爹爹有什么不妥。可秦述总觉得这样留下爹爹真的是有一些他也说不上来的残忍,是的,残忍。
爹爹一向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别院虽说空气干净,到底不如京里的条件好。他知道爹是个对感情要求很严的人,若是不能求一个唯一,那么他至少可以求一个心静。
他也不由得有点心惊,男人是不是到了这一步,都要这么隐忍。他摇了摇头,心里却有那么点没着没落。
“不好了!”
他刚想到堵心处,就听外面有人大喊了声。
他掀开车帘,杨仪敏就在车旁的马上。
“表姐,怎么回事?”秦述开口就问。
杨仪敏正看着正前方,听到秦述开口,才转过脸,说:“前边探路的来报,说是前方山路塌陷,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
她答完他,又看向前方,那里有家将正在查探,只是她心中微微发沉,恐怕并非道路塌陷那么简单。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荒僻就真的很荒僻,万一出个山匪也是可能的。
秦述也皱着眉头,他虽对这些路况不甚了解,却也知道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径,并不该有什么塌陷之说。
“还是小心些好,如果不行,我们调头回去!”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以防有诈。
杨仪敏答应一声,催着马往前方行去。
秦述也暗自按了按藏在坐垫底下的兵刃,除了秦王府的人,没人知道秦述会武。是的,打从知道秦述武力值很高以后,秦王爷就暗自请了江湖上最好的武师教秦述武艺。
也许当初本意是让他强身健体,外加防身,但秦述却是认真的在学习。所以,他如今十多岁,武术造诣却也不在话下。
他神经紧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只听的噌噌噌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他身子绷紧。
外面不多会儿果然传来打斗声,他身边的家将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一般小贼山匪都不是对手。
过了不多会儿,打斗声渐渐消了下去。秦述依然不敢放松警惕,身子绷直。
果然不出所料,他歪了下身子,一根晃动的银针不偏不倚扎在了车厢内壁的布帷上。
他都过去仔细探查,发现银针通体银白,若不是针尖有一点泛蓝,只怕没人猜想得到这针有毒。
秦述拿了旁边的白帕裹着手,将那银针拔起。
他仔细看了看,那银针上的蓝色很浅,似乎只涂了一层,并不是很深,况且这银针没有扎在他身上,只是扎在了布帷上,这倒更像是一个警告。
他没声张,便把银针包在白帕里,弯身从垫子底下拖出一个棕色小盒,就把银针收了进去。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的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犹豫。
等杨仪敏回来的时候,秦述依然神态自若。
“看来我们得绕路走了,刚才不知打哪儿冒出一小伙儿匪徒。还好老郑他们武功不弱,都收拾了。咱们回去只怕也不行,这条路只有一个出入口,万一再被堵住就遭了。我们还是得从这片林子里过去。”杨仪敏皱着眉头,如此一说,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旁边是一片林子,树木不算太密集,要是深入进去也不是不行。秦述没有反对,一行人调转了马头,准备从林子里过去。
刚走到林子入口,就从林子里出来一个人,动作很快,见到车队和这一行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下,才停下了步子。
小木没想到自己练功出来,就遇到了陌生人,不过,也算不得陌生。
看到马上坐着的红衣女子时,她想起来,是那天在街上救了她的人。
她扫了一眼车队,却没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杨仪敏却不认得她了,毕竟今日的小木,与那日乞丐小木已经不同。
“请问下这小妹子,我们要往进城的官道走,从这树林能过去吗?”杨仪敏笑着,抱了抱拳,对小木说。
小木也如她一般,抱拳,回道:“能倒是能,但从树林里过去,会绕很远,而且不熟悉这里的人,很可能会迷路。”
杨仪敏未改神色,继续说:“那边的直道塌陷,我们过不去,也只能试试这树林了。”
小木想了想,说:“那我给你们带路吧!”
杨仪敏眼中闪过一抹探究,但并未在脸上表露。
“要是挺远的,我们还是不麻烦小妹子了!”她委婉的拒绝了小木的好意。
小木顿了下,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复又说:“沿着里面的小路直走,就算看到旁边有小路,也不要拐弯。”
杨仪敏刚要说谢,身后的马车里,传来秦述的声音:“表姐,还是请这位姑娘给带个路吧,万一我们迷路了,又要耽搁时间。”
他的话音落下,杨仪敏神色变了变,才说:“那就麻烦小妹子了!”
小木往她身后的马车看了看,刚才那声音干净清亮,是记忆中的声音,只是未能再见到他人。
“跟我走吧!”小木寻思了片刻,只说道,却还是有些遗憾。
一队人马跟在小木身后,车轱辘在林子里的地上压出了几行车辙印。
树林里骑马不好走,杨仪敏等人便下马,牵着马匹跟在小木身后,杨仪敏一直注意着小木的动向。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杨仪敏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缓了些。
人,马,马车快速通过树林。
终于进入了光明世界。
穿过树林,就是官道了。
官道宽敞,开阔。
两旁大树参天,虽然还是很幽静,却让人感到安心不少。
小木停下,对牵马过来的杨仪敏说:“顺着官道往北走,便能到达城里。”她往北边指了指。
“多谢小妹子的帮助,这点心意不成敬意了。”杨仪敏说着,掏出一枚银锭子,只是手轻轻一挥,那银锭子就落进了小木怀里。
马车骨碌碌的往前走了,车帘掀开,里面的人只露出一双眼,薄纱后面传出男子的声音说:“多谢姑娘相助!日后若是到了京城,需要帮助,可拿着这块令牌到秦王府来。”
他说完,从车内飞出一块令牌,铜质,上面只简单刻了个秦字。车帘放下,人马继续往北走了。
小木呆呆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块令牌,还有一锭银子。
她看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面孔,虽然隔着一道薄纱,她也能感觉到男子必定是好看的。
她不仅有一点惆怅,就算是他们有过两面之缘了,可也没能有机会再进一步。她忽然自嘲的一笑,她和他身份地位悬殊,怎么更进一步。
她攥紧手中的令牌,心里隐约有了一点想法。
他说有事可以去秦王府,那么,他必定是亲王府的人了,他是秦王府的什么人呢?是小世子,或者是……
她不愿意继续想,也许她知道自己未来该努力往什么地方去了。
回到季神医别院的时候,小木吃了晚饭,便躲进了神医的书房,那一架子书让她觉得充实。
她拿了一本《精甲要术》看起来,这是一本关于制作机甲的书籍,她看了好几天了,有的地方还不懂。她准备看完,把不懂的地方记录下来,一起问季神医。
小松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是茶点。
这些天,她拼命看书,让他都觉得她有点痴了。
“书是看不完的,还是要休息一下。”小松茶点放在桌上,轻轻开口。
小木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托盘里的茶点,笑了答应一声,说:“我知道,天不早了,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小松还想说什么,看她又低头看书,便也知趣地没有打扰,退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的,小木抬起头,眼中有一些迷茫。她脑海里又浮现出白日的那个人影,还有那天她与他的四目相对。
她晃了晃脑袋,捏了捏鼻梁,才又低头看书。
???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间岁月刻苦绵长,四季与外面多有不同。
又是一年的夏天了,小木已经在这里悠然度过了八个春秋。
树林间,小溪潺潺流过,连水底石头间游过的小鱼都清晰可见。
远处溪流有人单脚立在水面上,脚下鱼儿还是畅快的游弋嬉戏,似乎感觉不到水面上还有别人。
再看脚的主人,半身下蹲,只有一条腿直立,一条腿盘在另一条腿上,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头发编成辫子搭在右肩膀上,那一张若桃李的面容十分亮眼,而在她右眉眉尾那颗如梅花的小痣,颜色虽浅淡,却好似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神秘。在这山林间,要是有人看到,她只怕会被人当成一个精灵。
她兀自立在溪水之上,半天,不动,不摇,若是没有深厚功底和内力,哪里能有这一番修为。
“小木!小木!小木--”几声大喊,将鱼儿吓的四散奔逃。
那立于水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中精光闪烁,半天,才恢复了平静。
她低头看向水中,看到鱼儿被惊扰跑掉,不仅叹了口气,人向后一跃,脚尖点水,翻向岸边。
岸边早有人跑了过来,是个与小木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一身黑色长袍,腰间金色腰带,白皙的面容被这么一衬,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少年嘴角翘着,看到少女翻身上岸的动作,还拍了几下手。
“小木,你越来越厉害了。”少年小松走到小木身边,一脸的喜滋滋。
“离上乘还远呢!”小木擦了擦脸,刚才鱼儿飞跑,溅了她一脸水。
“主人找你回去,说是有事要说。”小松从袖袋里掏出帕子,边要帮她擦脸,边说了来的目的。
“嗯!那走吧!”小木笑着推开他的帕子,率先走了。
留下小松握着帕子,愣了片刻,原本灿若桃花的笑容,此刻却有点绷不住了。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还是去追小木了。
回到别院,季神医已经在大厅里坐下,正与贺姨说着什么。
他见小木回来了,才坐正,说:“坐下说吧!”
小木坐了下来,有点疑惑季神医为什么会把她叫回来。
“我叫你回来,是打算让你出去历练历练。我能教你的都教完了,书房里的书,你应该也看完了吧。我教你的那些,算是基础,只有你自己亲身体验,亲身感受,亲身实践的,才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我不能说我教你的就是最好的功法,但,只要你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那么,也够你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了。”季神医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可见,他这次是真的打算放小木出去了。
季神医看着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少女的小木,心中也不无感慨,想起当日,见到的小乞儿,谁又能想到今日会长成这番模样。
“我让小松陪你一起出去,互相也有个照应。若是来日,你觉得在外面学够了,愿意回来,我这里的大门也为你敞开。”相处了八年,他们师徒更像是朋友,或者父女。
“小木啊,可要时不时的捎信儿回来,别忘了贺姨呀,贺姨会想你的。”该温柔的没温柔,不该哭的,却拿着袖子抹眼泪。
小木有点无语了,这贺姨一个堂堂大女人,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却动不动就哭。
也幸好季神医没嫌弃她,要不然她出去了,都会不放心她。
“贺姨放心吧,我会的。”小木脸上带着温柔,贺姨就像是她娘亲一样,她怎么会忘了她呢。
小松倒是满脸的兴致勃勃,毕竟他从小就呆在这别院里,能看到的景色也就那些,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他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主人让他陪着小木一起出去,无疑给了他们独处的机会。
“那你们就收拾行李,明天就走吧!”季神医一点不留恋,该赶人的时候,就赶人。
“是!”小木抱拳,退了出去。
小松也跟了出去。
“你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贺姨擦了擦眼泪,满脸的依依不舍。
“我该教的都教了,再没什么能教她的。若是不想埋没了她,就该放她出去闯一闯。”季神医一点不像个男人,倒是很有女子气概。
贺姨鼓了鼓腮帮子,又说:“那你把小松也放出去?”
“怎么,你还舍不得他?”季神医瞥了她一眼,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不不不,哪里是……”贺姨赶紧摆手,她可不敢得罪这男魔头,于是,她说:“你看,平日里不是小木做饭,就是小松做饭。他们都走了,谁给咱们做饭呐?”是的,她其实是很舍不得他们的好手艺。
“你不是长了手吗?自己做!”季神医很干脆,不想继续和她磨牙,就站了起来,很干脆的走了。
贺姨盯着空气看了会儿,叹了口气,谁让她喜欢上了这么个男人呢。磨了八年,还有得继续磨呢。
次日清晨,小木和小松就背了简单的行装,和季神医贺姨他们告别了。
临走的时候,贺姨还偷偷塞了个银锭子给小木。
那是小木带回来的,交给她后,她一直没花,就存着了。
现在,小木要去外面闯荡,怎么着也要有钱傍身才好。
他们再不是乞丐,也不能再靠乞讨度日。
“记住!在外闯荡要有做人的原则,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若是遇见不平事,能管则管,不能管便保自身!要是让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坏事,我会亲手清理门户!”季神医特意交代了小木出外闯荡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小木跪了下来,给季神医和贺姨都磕了头,连连说道:“弟子知道!还请师傅,贺姨保重身体。等小木回来!”
“你们去吧!”季神医一扬衣袖,没有看他们离去,只是转身回了院里。
贺姨一直目送他们走远,才唉声叹气回了别院。
与外界隔离了八年,小木甚至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两人边走,边说,再次路过那片树林的时候,小木心里甚至有点激动。
也许,她可以去找他。
但又想到她现在还是一介白丁,什么都没有,要凭什么去找他。再说找到了他,她要说什么。
在心里摇了摇头,她下定决心,定要做出一番成就,再去找那白衣男子。
到时候她或许就有资格追求他了,或者该说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