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的爱情冒险》君莫思归

49、往事如烟随风散 留下嘱托是为何

　　“蔡花？”萧铎讶然道，见眼前的女子青衫儒裙，长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珠簪轻缀，双颊淡点胭脂，腰悬罗佩，竟不似往常那位刚强不折的巾帼女将，倒像娥眉浅晕的大家小姐，她这副样子让萧铎一下子难以接受，也有点不敢确认。

　　即便着了红妆，可多年戎马锤炼出的沉稳气质还是不曾改过半点，她微笑着说：“货真价实的。”

　　从一时的惊诧到逐渐平复，萧铎已经能接受这出意外了，虽知道她是安然的，可总不及亲眼见到时那般令人放心。

　　“漠林一直在派人找你。”他看着她，一瞬间恍惚于她的样貌，那是与卓琳几乎无差的容颜，可仔细瞧着也能分出区别，卓琳没有她身上那股子凌厉，她是翱翔天空的鹰，而卓琳就是只雀鸟，有着同样的翅膀，但却飞扬不出相同的壮烈。

　　她依旧是微笑，仿佛全然不曾在意：“我知道，这是北将军的责任。”

　　“你……逃出来的？月昼他……。”

　　“他虽是十恶不赦，对我倒还是极好的。这次也不是我逃出来的。”蔡花坐到了方才萧铎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整了整裙摆笑道。

　　这次萧铎莫名了，他警戒的看了看四周阴暗森森的树木草嶂，心想那个大名鼎鼎的月昼该不是就躲在附近吧。

　　蔡花看出他的心思，目光微垂，落在地上成叠的影子上：“是凤公子带我出来的，月昼怕是还没发现吧。”

　　凤言珏？又是他……。

　　“回来就好。”萧铎也不知是不是该舒口气，想着蔡花回来了这卓琳可怎么办？

　　见他站在月色下，眉头紧蹙，俊容隐带几分忧色，蔡花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眼前昏黄月色猝然被挡了去，他蓦地抬头，正见她站在一臂开外，心中顿时惊颤，脚下竟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

　　“你就怕我怕成这样？”她还是微笑，可笑中却夹杂几分无可奈何，怕是自己也未曾想到。

　　萧铎惶然的避开眼，怕看到她那双能将什么都瞧透的双眸，让他无所遁形，让他尴尬狼狈，所以他毫无犹豫的选择避退。

　　“我只是来完成我的最后一项使命而已。”她微笑摇头，脚下亦是退了几步：“待与北楚的武校结束后我还是会离开的。”

　　萧铎被她的话惊到，不敢置信的看她，脱口就问：“你要去哪里？”

　　她昂首望着天空，弧线优美的脖颈上落了几丝垂发：“去我该去的地方。”

　　“什么是你该去的地方？”萧铎追问。

　　蔡花收回散在空中的眼神，回眸看她，笑容清淡如水：“我以前是从来不信命运的，可经过很多事之后才发现，我们都在命运中挣扎，自以为能堪破命运，其实一切都是沿着命定的轨迹再走而已。”

　　蔡花以前从来不笑，可今天却是笑容不减；蔡花以前从来不会说命运天注定这种话，她只相信一切的一切都能靠双手创造出来……今天的蔡花太反常了。

　　“你……真是蔡花？”萧铎狐疑揣测道。

　　蔡花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捏在指端，反手似是轻轻一扬，破空声微凌，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半截枝桠竟被生生折断。

　　“有一个人像我就够神奇的了，哪能接二连三的出现另一个我。”拍了拍手，她从容说道。

　　没有怀疑，她真的就是凤朝赫赫有名的女将，似乎熟悉又好像全然陌生，隔了几个月，萧铎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

　　“能再见你一面也算了了我的心愿，我走了，保重。”她转身决绝离去。

　　萧铎一手凝滞在半空中，像是要唤住她，可终究没有开口，只能看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夜空下遥遥传来女子轻叹的声音，她说：“萧铎，对不起，我曾经伤过你……。”

　　萧铎一愣，反手抚上脖颈处，那里有一道很淡的伤疤，也就是很久前在药庐她一枪飞来，而他躲避不及被划了这么一下，本不是什么很重的伤口，却让两人结下了梁子，今天终因她的一句“对不起”而烟消云散，其实他并不曾真的气恼过她，只是……只是有点不甘吧。

　　他静静站在晚风中许久，心中像是有结被突然解了开来。

　　自从耶律飞走后，卓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第二天应该向北默林报备一下，这样不明不白的搁在心里她会憋死的，作出决定之后她想总归能睡着了吧，可失眠似乎找上了她，绕是她数羊还是背英文单词总归没有睡意，等好不容易培养了点睡意出来吧也是迷迷糊糊睡得很浅。因为身上有伤口她睡觉也不敢乱动，只是小心翼翼的侧了一下身体，隐约中似乎瞧见黑暗中有个轮廓深刻的影子，像是个人。卓琳嘀咕了一声，薄被往身上一拉就翻了个身，半晌后她突然从床上一下跳起。

　　“你是谁？”卓琳颤着声惊呼，半夜三更的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自己房内的桌子旁，是个人都会被吓出心律不齐。

　　黑影从椅子上站起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踏入一丛月光下，她微笑的说：“是我，卓姑娘。”

　　看清她的样子，卓琳更是惊得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傻愣愣的看了她许久后这才抖着声说：“蔡，蔡将军……？”揉了揉眼睛，她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蔡花浅浅一笑，月色下的容颜透着十分的温柔：“最近可还好？”

　　卓琳扯着面皮笑得僵硬，想起肩上的伤又怎能说好，可说不好到底大家对她还是极好的，蔡花的问题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

　　她也本就无心要个答案，所以仍旧只是笑：“凤朝和北楚的这次武校，我们不能输，无论是为了国家体面或者是为了你。”

　　卓琳拥着被衾点了点头，这道理她明白，可是她的能力也就这样了，要赢的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她正兀自懊恼，蔡花突然说：“我就是来替你比完接下来几场武校的。”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蔡花才是真正的将军。

　　卓琳喜笑颜开的从床上爬了下来，走到蔡花面前激动的说：“你不走了？那个月昼呢？”在与蔡花和月昼第一次相遇时她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月昼应该不会轻易让蔡花离开才对。

　　她半侧过脸，目光幽幽垂下，似乎哽了一声叹息在喉中，良久后，她才开口说：“武校结束前他应是不会出现。”

　　卓琳心头暗舒一口气，想着那个不好惹的月昼越晚出现越好。

　　“你能回来了最好，像我这么个无用的人根本帮不了北将军只能给他添乱，现在这样最好，最好……。”卓琳握着她的手真心诚意的说，也该是她三鞠躬退场的时候了。

　　她的手温暖，而她的手却如过了水一般冰冷。

　　“武校结束后我还是要离开的。”蔡花反手握住她十指，指尖透出的寒意让卓琳忍不住浑身一颤：“这次走后我再不会回来，只期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晓月。”

　　“为什么又要离开，你不要自己的身份了？你不要自己的部下了？”卓琳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上次不能与自己一同离开月昼的山寨或许是心中存有一丝担心，也或许是为她考量这才不敢贸然行动。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都已经回到了泽州啊？

　　她放开了卓琳的手，走到窗旁，屋外树影瞳瞳，枝叶婆娑摇摆出半明半暗打在她的脸上，她不语，卓琳也不敢惊扰她，默默月夜，是谁在独自咀嚼苦涩，是谁在沉沦里挣扎。

　　“说我无情也好，无义也罢，我不能再留在泽州。”

　　是不能而非不愿，卓琳目光正正看她，看她月色下独孑的身影：“即便月昼手段通天，可在泽州他还能翻云覆雨不成，北将军他……。”

　　蔡花猝然回身看她，容颜背了月色，看不清几分真切，唯有熠亮的双瞳闪烁璨光：“既然你已经替我存在了，那么就再帮我一直活下去吧。”

　　卓琳语噎，突然失笑：“蔡将军您在开玩笑吧。”这叫什么事，其他人让她假扮蔡花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蔡将军自己也这么说？

　　蔡花上前一手搭了她的肩膀，目光认真的看着她：“我不是开玩笑。”

　　卓琳刚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突然从门口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卓琳和蔡花都偏头看去，只见卧房门口晓月秉着支蜡烛静静站着，豆点般的烛火照出她一脸的泪痕狼藉。

　　“将军，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晓月微微颤颤的开口，话中难掩喜悦。

　　“晓月。”蔡花浅唤她的名字，慢慢走至她的身前，蜡烛跌落在地，晓月扑在她怀中哭得惊天动地。

　　卓琳站在窗前看蔡花不住的哄着晓月，心中怅叹难抑，原就谁都明白，唯独她自己看不透而已。

　　虽已月上中天，可泽州城内依旧灯火如昼，一片的盛世繁华之像，比起城外草原暮暮，真是一片城墙隔着两个世界。

　　“老大，蔡将军走了就走了吧，您也别太放在心上。”青藜的草丛间，月色明华，两个男子正遥遥望着远处城内一片辉煌，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怎可放弃，怎能忘记，即便是刀山火海，他都不会放手。

　　男子没有说话，清亮的目色中却闪过一丝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