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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偏殿多出了皇孙,宫人们自是不敢再多半分敷衍。

      何况如今荀侧妃禁足,就算太子并不会夜夜宿在偏殿中,明眼儿的却都能瞧得出来,现下究竟是谁最当宠。

      云缃早先便将皇孙需要的东西全都备得齐整,清晨皇长孙被送去蒙学,自也是有条不紊。

      林温芷见得东西都已经装得妥妥当当,方亲自带朱承铮往书房相送。

      皇孙虽还年幼,可早几年就已然开始由专门的内监宫人教导识字开蒙,读书识礼。等到再稍长些,便可出阁,由詹事府安排专人教导,参理政事。

      如今皇孙虽未有詹事府负责学业,却也实在惫懒不得,林温芷上心,故而今日才会亲自送皇孙到书房。

      天色还泛着微青,显然都没有亮透。
      一行宫人早已候在二进院里,只待皇孙起驾。

      书房离二进院算不上远,故而连软轿也被免了。
      林温芷带着朱承铮才出偏殿的门,迎面便见得张缘详并几个人往二进院中来。

      张缘详一贯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管了。朝着林温芷自也是一脸不要钱似得笑意。

      他对林温芷作了揖:“娘娘这样早便要出去,实在是辛劳。”

      林温芷确实面色淡淡,瞧不出几分热切:“张伴伴来得也不晚。”

      “是殿下吩咐。”如今天气逐渐炎热,芍药花自也越来越盛。可若是任由着这花胡乱得长,反倒会长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唯有花匠仔细照料分枝,最后才能开出鲜艳靓丽的芍药来。
      “娘娘顾及皇孙要紧,这二进院中的花,交予奴才们打理便是。”
      “还请娘娘放心。”

      林温芷便也轻点了点:“那就有劳伴伴。”

      言罢,她也并不多加半分停留,一行人就此扬长而去。

      书房中蒙学的老内监是朱嘉煜先前亲自责选,虽在宫中名不见经传,可却也算得上和蔼负责。

      老内监仔细答了林温芷几句话,便依着吩咐,又去教授皇孙的课业。

      眼见一切都已然妥当,林温芷方带云缃原路折回。

      书房四面通透。
      太子妃一行才绕过延廊,便透过支开的朱窗,瞧见皇孙叫蒙学的老内监掴了手板。

      林温芷步子一顿,登时忍俊不禁,驻足观望起来。

      云缃顿了顿,上前规劝道:“娘娘从昨日开始忙碌,一晚也没睡好,眼下也该偷偷闲,就早些回去,再歇一歇吧。”

      林温芷闻言,脸上便难得蕴出几丝浓浓笑意:“我瞧着长孙,便总想起以前的事来。”
      “怕是又不曾仔细看书,背得结结巴巴,乱七八糟,才会挨了这顿手板。”

      云缃闻言,便也望向里头的景象。

      她本还怕林温芷吃风,可规劝的言语终还是停在嘴边未曾念出来。

      自从先前太子妃患病,紧接着又是循王的死讯自宫外传来,她已经久未曾见得太子妃这样笑过了。

      窗外春色掩映,林温芷看得出神,思绪便也不受控制似得逐渐纷飞开来。

      已经记不得那是多少年之前。
      那时候因着嘉烁,她总是个无忧无虑的人。故而她也曾把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当做过自己的家。

      嘉烁也一贯是这样,不曾认真读书习字,回回都要挨先生的手板,足足让周皇后头疼了好一阵子。

      还有一次,他甚至顶撞先生又逃堂外出,气得先生只能连连拍桌子。周皇后也忍无可忍,罚嘉烁抄了一整本《论语》,又不准他用晚膳。

      可林温芷知道,他说的分明有理,是先生驳不过他,才会拉不下面子反来罚他。
      宫里头的人,好像都待嘉烁冷冷的。

      她怕他饿坏了,趁着夜偷偷送伦教糕给他吃。

      可才到第二天,宫人就发现点心少了好几块。

      嘉烁只说是自己偷的,终又捱了周皇后狠狠一顿打。
      这一次,却不只是打手板那样简单了,周皇后亲自拿着往日处罚宫人的木板,将嘉烁打得皮开肉绽。

      林温芷去看他的时候,他疼得直呲牙,可却还使劲朝着她笑:“母后打得那么重,我这腿要断了,怕是京城里再也没有小娘子肯嫁给我了。”
      “你得给我当循王妃,不然,我往后就得孤独终老。”

      林温芷那时的年龄虽还算不上大,可也知道做王妃要像她爹娘那样,睡在一张床上的。
      她又气又羞,原本那几分仅存的愧疚也不知道被扫去了哪儿,索性起身就要走。

      嘉烁那会才漾出一抹焦急,忍着疼追她:“阿芷,我说笑的,你这就当真了?傻不傻?”
      “你忘了?管我跟皇兄叫哥哥,这天底下哪有哥哥会娶妹妹的?”

      林温芷这才气呼呼问他:“你不骗我?”

      “自然不骗你,我从来不骗阿芷。”
      “不然让我死掉,下辈子托生成小狗好了。”

      她便被气得笑出声来:“你这辈子就是臭小狗。”

      ……

      风吹着书房外的婆娑树影,林温芷眸色渐凝。

      说到底,嘉烁还是个骗子。
      后来她才知道,周皇后从一开始就是看中了林家的身世。

      她终究会嫁给太子,否则,她便也不会被养育在宫中了。

      林温芷自嘲似的低声笑笑,终于转而望向云缃。

      “我有些乏了,回偏殿去吧。”

      ————————

      光景匆匆,顺天早已刮起了暖风。

      眼见得天色渐晚,朱嘉煜还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草拟,周遭并不着人伺候。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尖,便听到有人在外轻扣了扣门。

      朱嘉煜闻声抬眸,始见得是福顺毕恭毕敬地走来。

      福顺中规中矩作完揖,方又朝前几步,压低声音:“殿下,沈世孙那头有信来了。”
      “世孙带人掘坟以证,老国公爷……确为毒发身亡。”

      朱嘉煜的指尖一顿,眉头也不由得微微压住。

      若说是皇兄为了顺应父皇,要将他赶尽杀绝,这还尚算合情合理。
      可老镇国公功在社稷,更与皇兄无冤无仇,他们断没有毒死老镇国公的理由。

      这些事情之后,大抵还有更深的浑水。他要弄清楚的,还有很多很多。

      “沈世孙不日便需夺情起复,重回西南。”

      福顺又将一块令牌奉到朱嘉煜面前。

      “他命福顺将元令奉还到殿下手中。”
      “沈世孙还说,他不能留京,元令中人却可悉数调归京中,助殿下一臂之力。还请殿下定要万事谨慎,小心行事。”

      朱嘉煜几不可见地轻叹一口气,伸手接过元令的令牌。

      “睦安这一走,远在千里,倒是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你转告他,叫他一路定然也要小心。”

      福顺闻言,神情凝重地低下头。

      朱嘉煜这才合上草拟,好似有些疲惫地轻轻阖眼,伸手捏了捏眉头。
      “若没有旁的事,你也自回去歇着吧。”

      “还有件事……”福顺似是有些难为情,龃龉再三,终于还是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娘娘似乎,喝醉了。”

      ……

      天色已经不大亮堂了。
      可二进院里,还是闹哄哄的。

      满院子芍药花虽支了匠人打理,此刻的断枝却越发杂乱地堆叠在一处。

      林温芷拿着酒杯,正恹恹地倚坐在廊柱边上,任着云缃怎么劝,也人不愿回屋里去。

      见到眼前情状,朱嘉煜几不可见地轻叹下一口气。

      云缃忙不迭行了礼,才喏喏解释道:“早晨张总管着人来打理二进院里头的芍药。”
      “可是娘娘送皇孙去蒙学,前后顶多三刻功夫不在偏殿,娘娘最喜欢的一株芍药,便因着没有打苞被铲掉了。”

      “那株芍药,虽不开花,却是娘娘仔细照顾了好几年的……”

      朱嘉煜眸光微顿,沉着声问:“谁铲的花?”

      云缃和盘托出:“殿下恕罪。是张总管对几个花匠说那些不开的,只看着便晦气,如今殿下来二进院的时日多,自然是满眼的花团锦簇才好。”
      “今日二进院中的芍药花分枝培土,花匠们便趁着机会一道儿将那些今年开不成的铲掉,也免得日后麻烦。”

      “他倒是挺会猜度心思。”朱嘉煜嗤笑一声,却也不再置声。

      他转而解了身上的披风,转过身去蹲倒,又耐着性子仔细将林温芷整个人都裹住,而后才不由分说地掰开她的手指,只打算将她手中的酒杯抽将出来。

      可林温芷却皱了皱眉头,她虽没有睁开眼睛,却仍像抓了什么宝贝一般,将手里的杯子越攥越紧。
      她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酒气,面色也像是沾上了芍药花的汁子,透着微微的酡红。

      朱嘉煜哂笑一声,索性缓缓起身,替她挡了前头的风。
      他稳住身子,再也不由林温芷挣扎,便将林温芷整个人都囫囵抱了起来。

      “才吃了几天药?又在这不管不顾的,喝这么多酒,我看你是一点也不肯长记性。”
      “一株芍药罢了,天底下有的是十株百株再给你挪来,犯得着在这糟蹋自个儿?”

      林温芷却并不乖乖就范,仍在他怀里不停推搡拒绝。

      朱嘉煜垂眸瞧着她,似是拿她没了办法,只好哄人似的轻声斥道:“别闹了,阿芷。”
      “你可醒来瞧瞧自己的模样?傻不傻?”

      朱嘉煜话音方落,始察觉自己不该这样唤她的。
      皇兄从不会这样唤她。

      他索性垂眸敛目,再不多言语,只顾往偏殿里走。

      可他怀里的林温芷却顿时蹙住眉头。她循着熟悉的语调,用尽全力撑起沉沉的眼帘。

      林温芷拢着朱嘉煜的脖颈,使劲撑起上半身打量起来。

      她眼前似是翳着一层迷迷蒙蒙的薄雾,可眸子里那错愕却仍旧是显而易见。
      带着酒气的灼热鼻息缓缓流过朱嘉煜的喉结,在他领边彻底散开。

      朱嘉煜喉结微动,侧眸瞧向林温芷虽勾着他却仍摇摇欲坠的手,忍不住又嘱咐一句:“仔细摔着。”

      可林温芷却又朝他使劲凑了凑,眼角边随即便沁出眼泪来。

      她的嗓音里恍惚带着前所未有过的委屈:“你……你怎么才回来?”
      “你也是来怪我没有养好那株芍药花的,是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唧:原来我只是自己的替身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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