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火》东青疑

1、铜茶壶

　　5月的天气越来越热，街上的人纷纷走到阴凉的骑楼下和大榕树下。小黄金周才刚过去一周，街上似乎还有不少外地的游客，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林木深趴在网咖收款台的桌前往外看，脑袋放空啥也没想。这家网咖今年年初才开张，林木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创业，憋了半天也没想到做啥好，最后朋友一条微信问今晚要不要“吃鸡”，一拍脑袋就决定开个网咖了。
　　网咖不远处是市内一个风景旅游区，周末倒是有不少客人来。但平日里就很少人来了。因为规矩多，有些网吧主要客源的无业青年基本都觉得麻烦，都不来这里玩。但正因为这些规矩，这里的环境特别干净，包间的隔音很好，有些大学生也会选择来这里的包间找论文资料和备考。而因为客人不多，像这种炎热的下午，林木深自己就趴在收款台吹空调，店里的3个员工也都有点昏昏欲睡。
　　下午三点多，一辆快递车出现在网咖门口。快递员停好车，拉着一大袋快递推开了网咖的门。
　　“老板，签收。”
　　快递员赵埙低沉的声线惊醒了已经半梦半醒的林木深。他往店里吆喝了一声。
　　“小乔！出来收货！”
　　网咖有个代购代收货的副业，每天都要收一堆快递。这个赵埙负责这片区域，自从网咖开张就一直有业务来往，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埙哥，喝杯水吧。”
　　林木深热络地给赵埙递了杯水，赵埙也不客气，两下就喝完了。
　　在林木深眼中，赵埙这个人还挺矛盾的。做着辛苦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派件的快递工作，估计挣得也不算多，但是周末和晚上他也没有太投入到多派点件的队伍里，反而不时来他这网吧里坐坐打打游戏。因为投缘，林木深给他的还是友情价。
　　看赵埙喝完水，林木深笑嘻嘻地接着说：“埙哥，晚上咱们这里搞个‘吃鸡’比赛，你也来凑凑热闹？”
　　赵埙抬眼看了他一下，点了点头。
　　“好。”
　　“爽快！”林木深开心地拍了赵埙胳膊一下，心想活动气氛应该可以了，赢的机会还大了，说不定能拿到线下活动点的奖励。这个赵埙之前来玩过几次，打这游戏的技术特别好，每次来都吸引不少人“抱大腿”。
　　林木深想得美滋滋的同时，店员也清点好了快递。赵埙戴上帽子，收好了已经签收的快递单。林木深看他是要走了，又一脸狗腿地对着他说：“埙哥记得来哦，8点开场，给你留个好位子啊。”赵埙点点头，就又出门继续下午的派件。
　　“老板，你也太狗腿了吧。”刚把快递放进收件柜的小乔忍不住给林木深一个白眼。“嘁，人家是大腿，我狗腿一点有什么所谓。”林木深顺手拿起桌上的登记表敲了一下小乔的头，让她去打扫包间的卫生。
　　到了下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人来店里。之前报名了参加今晚比赛的人陆续到了，林木深也跟他们热络地聊了起来。
　　快7点的时候，林木深想着赵埙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今天要加班吧，感觉有点焦急，就站门边往街上张望。这时候，有几个穿着附近中学校服的学生走到门口，其中一个拿着篮球的男生似乎对门口的“吃鸡”比赛海报很感兴趣，停下来仔细地看。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店里。
　　“别看了，未成年人不许入内。”
　　林木深对那女生说到，女生看着有点失望，又抬头看着林木深，问到：“你是这网吧的老板吗？”林木深点点头，女生又用那种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你们这里为啥叫‘铜茶壶’啊？”
　　林木深被这问题噎住了。
　　当初想这店的名字想了大半天，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结果在家里想得太入神撞上了家里的柜子，老妈以前买的铜茶壶都被撞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就砸在林木深的头上，一下就给砸晕了。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天意，这网咖的名字就叫“铜茶壶”了。
　　这么糗的原因那是当然说不出口的，林木深也没想过会有人问这个问题。“小朋友问这么多干嘛，快回家做作业去吧！”
　　两个女生看林木深恼羞成怒，也没被吓跑，只是像是被逗乐了一样在那里笑。林木深有点恼怒，正想再出口赶她们走，这时候在一旁的男生问林木深：“这比赛只有线下的？”
　　林木深挑了挑眉，“在DS上有直播，你想玩就去看看呗，等你成年了随便来。”
　　男生看了林木深一眼，淡淡的说到：“那时候你这‘铜茶壶’还在再说吧。”说完便走开了。一旁的两个女生则是掩着嘴偷笑。
　　林木深骂了一声“去你的”，觉得实在不爽，便往回走。刚推开门，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一下子就撞上了林木深。这个男的比林木深矮半个头，身形偏瘦，没想到这冲撞的力度还挺大的，林木深感觉被撞到的胸口有点疼。
　　“张眼看路啊你！要不是我刚好开门，你这是要把我家玻璃门都撞碎了吗？！”
　　那人显得有点惊慌失措，抬头慌张地连说了几声“对不起”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林木深看那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他并不想深究，甩了甩头，往店里走。
　　店员小乔见他又走回来了，问他埙哥还没来吗。林木深摇摇头，顺手拿起了收银桌上的水杯。
　　“刚刚有个穿绿色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男的，是我们的客人？”
　　“哦，你是说那个吴先生啊。是客人，都来两三天了，刚退的包间。”
　　“两三天？我怎么没见过这人？”
　　“他是前几天下午来的，你不还在楼上睡觉嘛。这吴先生包的是靠近厕所那个包间，也没怎么出来过，吃的都是叫我们帮忙订，我们拿进去的。”
　　林木深皱皱眉，刚想说什么，只见小乔笑了起来，望着门口对林木深说：“你的埙哥来了，老板还不快去迎驾？”
　　不理会小乔的取笑，林木深看到赵埙来了立马放下水杯，开门迎接。
　　“不好意思，今天下班晚了一点。”赵埙抱歉地说，林木深不介意地碰了下他的肩。
　　“没事没事！时间刚刚好！进来进来！”说着，就把赵埙往店里迎。
　　刚一拉开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两人望去，似乎是几个人在争吵什么。林木深仔细一看，发现争吵的人正是刚刚那几个中学生和那个匆匆出门的吴先生。听对话似乎是吴先生不小心把其中一个女生撞到摔倒了。
　　“要去看看吗？”
　　赵埙看林木深的神情似乎认识那几个吵架的人。
　　林木深撇了撇嘴，“不用，不是什么大事，走，咱们进去。”说罢，两人就进了店。
　　活动还算顺利，5次的特色赛里赵埙的队伍吃了一次鸡，林木深的小奖金算是到手了。
　　这次的活动林木深还私心地开了赵埙那台电脑的摄像头，用自己的直播账号在平台上直播了活动的全程。沉默寡言但有点帅气的赵埙意外捞了不少人气。事后林木深跟赵埙去吃宵夜的时候问过赵埙有没有做游戏主播的意向，赵埙对此表示不感兴趣。
　　活动之后林木深的网吧又恢复到之前不咸不淡的生意，直到几天后的夜里。
　　这天赵埙跟同事调了班，闲来无事就去了铜茶壶打打游戏。林木深给赵埙免费开了个包厢，到了晚上10点左右，两人离开铜茶壶准备去附近的大排档吃夜宵。
　　老城区的晚上，热闹都是属于大街边上的。铜茶壶所在的那条街，是附近有名的食街。林木深他们一边聊一边走向那些还亮着灯的茶楼饭馆。在经过一个有圆形拱门的巷子前时，突然传来一阵很多东西一起掉落的声音。
　　在巷口前的两人一愣，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望向了巷子。
　　这条巷子比较窄，从巷口望进去，只能看到稀疏的旧街灯在发着白光。今天晚上天上都是云，完全看不清巷子里的情况。两人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去看看的时候，巷子里隐约传来了人的□□声，还伴随有一点东西掉落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挣扎。”赵埙轻声地说，然后转身往巷子走去。
　　林木深也没阻止，只是暗暗想了一下要是里面人多自己两个人能不能顺利脱身，还是说先拿手机出来报警吓唬一下对方。
　　发出声响的地方是在巷子靠前面的地方，似乎是临街商铺的一个后厨门口出来过道。在离那个横巷不到100米的地方，就着不远处的孤零零的路灯灯光，林木深仿佛看到地上有血迹。
　　“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走在前面的赵埙转过头对林木深说到。林木深马上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准备报警。”
　　林木深一惊，刚想开口阻止他，便发现赵埙仿佛不会害怕一样，大步走向了那个横巷。林木深看着赵埙的背影，就听到他喊了一声：“什么人在哪里！”下一秒，一个黑影窜出了横巷，一下子跳到了路灯上。
　　林木深吓了一跳，只差没叫出来。他抬眼一看，那个黑影不知道以什么形态就在路灯上，黑暗中他仿佛看到有一双特别大的猛兽的眼睛看着他。
　　他心里浮起一股不祥的感觉。眼前的黑影，看起来不像是人。这情况报警应该吓不了它吧？而且这眼睛的样子，有点似曾相识。林木深记忆深处那段被尘封起来的往事，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没有移开视线，直直地跟那黑影对视。
　　那黑影看了他好一阵子，忽然望向了另一个方向。眨眼间黑影跃起，在空中化成一阵烟就消失了。林木深有点愣神，这时便听到赵埙的声音。
　　“阿深，叫救护车。”
　　这天晚上的事情闹了好一阵子，因为救护车的声音很大，附近不少住户都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赵埙他们在横巷里找到一个满身鲜血，一只手没了的年轻人。救护车到的时候年轻人已经奄奄一息昏死过去了，医院通知了警察，赵埙和林木深做完笔录就回家了。
　　关于那个黑影，林木深只说那地方太黑，只看到一个影子窜了出去不见了。他也不可能跟警察说看到黑影在空中消失了，万一警察觉得他有问题反过来怀疑他怎么办。
　　这事过去了好几天，在林木深心里还是被反复想起来。那天夜里的那个黑影，那双眼睛，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每天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这天下午，林木深一如既往地趴在收银台上看着门口。门忽然开了，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林木深认出来是附近的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心想大概是来抽查的。
　　配合检查的时候，其中一个民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问林木深：
　　“这个人你有见过吗？”
　　林木深看了眼那照片，觉得这人看着有点儿面熟，便叫来了网管小乔看看。小乔一看就认出了是那个叫吴先生的人。小乔一说，林木深也想起来了，脑中瞬间回忆起那天碰见这个吴先生的时候那种异常的感觉。
　　“这个吴先生是个新客，每次来都是要我们店最里面的那个包厢，而且每次基本都不怎么离开包厢的，吃饭都是让我们买，所以印象比较深。”
　　“那他最近几天有没有来过？”
　　“有。”小乔点点头，林木深觉得惊讶，“他最近有来过？”
　　“有啊。说起来也是凑巧，每次他来的时候都是早上9点左右，刚好都是你在楼上睡觉的时候来的，所以你们都没怎么碰上过面。”
　　民警拿出一个小本，让小乔详细说一下这个吴先生来店里的时间和做的事情。
　　林木深站在旁边皱着眉，之前遇到这个吴先生的时候，他散发的那种奇异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跟那晚上的感觉有点像。
　　“阿sir，这人是失踪了吗？”
　　两个民警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问他：
　　“你怎么觉得他是失踪了？”
　　林木深有点纠结地摸着下巴：
　　“我其实也就见过他一次。那天我从外面往店里走，这人从里面走出来，完全没有拉门的打算，而且是一个劲地往外冲的，那种感觉与其说他是往外走，不如说是往外逃吧，好像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后来他好像还撞到了路上几个中学生，一直跟人家说对不起来着。当时我看他走路的样子，十分慌张，感觉精神状态很奇怪。所以你们一说起这个人，我就觉得他是不是失踪了。”
　　其中一个民警挑了挑眉：
　　“老板你还挺会看人的哈。那之后如果你们再见到这个人，记得给派出所打电话。”
　　等到民警走了之后，小乔还在柜台前发呆。林木深见状又拍了拍她的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是在想老板你刚刚说的话，觉得好奇怪。”小乔皱着眉，“按你说的，那天那个吴先生走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好像有点问题，可前天这人也来过店里啊，而且精神很好，还好好梳理过仪容的样子。我当时还跟他打趣问他是不是准备去相亲呢，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林木深一惊，问到：
　　“这人前天也来过？还是那个时间？来多久了？”
　　小乔点点头。
　　“来过，还是那个时间来的，不过这次就待了四五个小时左右。哦对了，他走了没多久你就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木深总觉得这人是避着自己来的。他隐隐觉得，现在是风雨来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