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轮残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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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婷兮认真地又指了指屏幕上几个符号：“兰亭，你只是看起来这几个字母长得像希腊文，但它们差异很大。我感觉这可能是安西四镇那边的文字。”
且不论诸多疑惑，俞兰亭对“安西四镇”倒是熟悉，不由自主就把则天本纪中相关内容复述了大概：“大周长寿元年十月，王孝杰破吐蕃，复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
梧婷兮望向仍旧一脸质疑的俞兰亭：“我猜这可能是佉卢文。”
“按说七至八世纪时，龟兹、焉耆等地使用的吐火罗语是用斜婆罗米文字母书写方式。佉卢文早已废弃，不过，可能也有少数人使用。”梧婷兮略微迟疑，又道，“这应该出于同一人笔迹，也就是说全部由她亲自书写。”
俞兰亭认真听了，可还是听得一脸茫然，反应了好长时间才道：“就算她掌握两门或两门以上外语也不奇特，现代领导人也会尽量掌握几门外语用于外交。这些佉卢文长得可真有意思，为什么我看着它像希腊字母？”
“我不知道。”梧婷兮若有所思摇头，“按说佉卢文起源于印度，应该更接近婆罗米文，而不是希腊文。佉卢文还是属于元音附表文字，相似的符号发音也与希腊字母完全不同。”
梧婷兮突然想到一些另外的事，接着说道：“其实，被定义为吐火罗文的龟兹文和焉耆文，并不是吐火罗民族的文字。不过，这些文字与希腊文、拉丁文一样，倒是同属于印欧语系，跟我们的汉语反而相差更大。哎，我知道的仅限于这些了。”
俞兰亭尽量认真地听完，闻着周围飘着一股干燥粉尘气，仿佛感觉闻到了安西四镇的黄沙味。哎，或许只是干燥环境的错觉吧。
走神了半晌，俞兰亭才发觉这情景探讨这个问题没什么卵用：“我刚才问远了，关键是我们要怎么出去？”
“对呀，我又扯这么多做什么。”梧婷兮猛然发觉，闷闷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书架上的书卷可能会有有用信息，再找找看吧。”
俞兰亭将手机递给梧婷兮，这种事她还是交给梧婷兮靠谱。
她只跟紧梧婷兮身旁，不添麻烦就好。
寂静黑暗的墓室中，唯有二人脚步声和从墙壁上传来的回音，让人心绪不宁。
俞兰亭和梧婷兮嘴上不说，但必须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免得给对方徒增烦忧。
借手机的微光，梧婷兮耐心地仔细检视书架周围状况。
梧婷兮清楚书卷不能乱碰，因为它们可能突然风化。好在俞兰亭触过书架木框后，至今也未出现状况。
用于制作书架的木质材料表面光滑，肯定刷过特殊涂料。不止保存一千三百多年，等到有人进来，还得以继续维持原状，这种工艺可足够令人惊叹了。
但即便如此，梧婷兮也未敢触碰，只借助手机光照观察尝试找寻有用信息。
木条的宽度、间距也是特定规格的。这样看来，书架上每一格都是相同大小。
梧婷兮缓缓挪动步调，一格挨着一格检查，不打算漏掉任何信息。
不久过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起初，梧婷兮还以为是木框处理技术失误，后来才发觉木框下方明显有刻纹。
未免空欢喜一场，梧婷兮先按捺住兴奋，又打开手机照相机，对着书架带有刻纹的地方，拍下几张清晰照片。
打开放大照片的一刻，梧婷兮终于笑了出声：“竟然有字啊。”
梧婷兮拍了一下俞兰亭肩头，直接呼道：“书架上有字，是大篆体，有三个字，是：金轮集！”
听到这句话，俞兰亭顿时睁大了双眼，也控制不住心中狂喜。
《金轮集》——就是在《旧唐书》、《新唐书》等史料屡次提及，但又早已失轶的女皇文集《金轮集》。
“那另一侧是......”
未及俞兰亭讲完，梧婷兮急切接过话头：“我看看，应该是《垂拱集》。”
书架另一侧全是外文书卷，梧婷兮知道，如果这有女皇另一部文集《垂拱集》，应该也在书架同一侧。
梧婷兮在黑暗中大胆地忙跨出几步，移至书架同侧另一端，在刚才发现刻字的相同位置寻找起来，找到一些细微刻纹后，又迅速用手机拍下几张图片，然后放大细看。
果然，还是三个大篆字体。
梧婷兮凑近眼前辨认：“是啊，这是《垂拱集》！”
手机光线照亮了梧婷兮的笑颜，不管还要面临什么难题，梧婷兮对找到《垂拱集》和《金轮集》实在是欣喜过望。
俞兰亭正捂住自己胸口，听着自己“砰砰”心跳声，也克制不住心中兴奋。
女皇的资料太少，又被后世恶意涂抹之后，再鲜有人难以见到真实的她。
若要向世人还原真实的女皇，《大周国史》、《则天实录》以及女皇文集《垂拱集》、《金轮集》等资料必定价值重大。
女皇的私人文集，会写些什么呢？一时之间，俞兰亭默默猜想了许多。
惊喜一阵过后，俞兰亭声音也跟随低沉下来：“就算是她的文集《垂拱集》、《金轮集》，那又怎样？难道我们要带出去不成？可这根本就带不走，也没法跟人解释。”
“我知道。”梧婷兮暗暗点头，她心里也十分清楚。
梧婷兮倏地脑中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快步绕到书架另侧，找到对应位置，又拍了几张照片。
她仔细辨认过后，将手机递给俞兰亭：“另一侧书架上的刻字，不是婆罗米字母，倒是七世纪常用的悉昙体。”
俞兰亭手指滑动放大图片，看了许久，反正也看不懂：“这又长得像藏文了。”
“不是，藏语属于汉藏语系，梵语属于印欧语系。这事说来话长，我还是不说了。”为了避免再平白无故花费时间，梧婷兮还是决定不多解释。
“你认得吗？”微弱光线下，俞兰亭看不清梧婷兮脸色，但随即发觉自己又问了个沙雕问题。
“不能，但我猜得出来。”梧婷兮平视书架两侧，指着书架道，“‘金轮集’对面的梵文比在‘垂拱集’对面的梵文短了许多。因为‘金轮’本就是由梵文翻译的。但‘垂拱’二字翻译成梵语，却需要大费一番解释。”
俞兰亭点点头，她也知道印度词汇“金转轮王”。而“垂拱”是女皇称制时的年号，摘自《尚书》“垂拱而天下治”，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都要解释半天，若是翻译成梵文，确实需要大费周章。
“所以呀，另一侧书架上的书籍，应该就是《垂拱集》、《金轮集》的梵文版和安西四镇古文字版。”梧婷兮说完，又陷入沉思。
佉卢文、早期婆罗米文、大篆，这是复古系，悉昙文、行书，这是当时的文字。女皇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这字体差异又意味着什么。不过，或许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吧。
梧婷兮没有空闲猜想更多，只感叹道：“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发行佉卢文版《垂拱集》、《金轮集》？七世纪时安西四镇到底还有多少人使用佉卢文？她抱着这种复古心态，究竟在追寻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我感觉，不管是不是她亲自翻译，也是她又用梵文和佉卢文抄了至少一遍。她真的好忙，我知道她付出了好多。”俞兰亭脑海闪现出女皇无数个夜晚在晦暗油灯下奋笔疾书的场景，心中莫名噎堵。
“是啊，她好忙，我知道，我能理解，我也突然好......”梧婷兮刚想说“难过”，但她脸上却又淡淡划出一抹笑意，“我好感动，我为她而骄傲。”
“统治者想要真正驾驭一方领土，总要真心诚意做出文化认同的表态。暴力征服是不长久的，更是下流的。我们信任的她，不屑于这么做。”俞兰亭心里的感情更复杂了，那些感情总带着细细的相思，却绝不可能是崇拜。
梧婷兮向来将女皇视作亲人，既是亲人，又怎会有至下而上的崇拜？
只是这次，梧婷兮不禁肃然起敬：“是啊。从以前所知，她读完《八十华严》，并亲自作序。再到现在所见，她发行《垂拱集》、《金轮集》佉卢文版，并亲自书写。到底是为了对安西四镇巩固统治，还是因为宗教信仰？这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恐怕连她自己也没必要分清楚了。”
俞兰亭听着这些，默默不语，思考良多。她不知不觉中缓缓踱着步子，突然“砰”地一声。
“啊。”她感觉自己撞到墙上了。
俞兰亭捂住额头，感到闷闷的疼痛，懵了很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梧婷兮连忙问。
“给我手机，我看看。”
俞兰亭仍旧低着头，还好她当时不是很用力，疼痛已经减轻了大半。
但她抬手揉搓额头时，额头上又有莫名出现的沙粒状碎屑。惊吓之余，俞兰亭辨不出那是什么。
梧婷兮靠近几分，关切问道：“你撞到了？”
“我还好。”俞兰亭抬手抹了把额上的碎屑，拿手机拍了张自拍。
看到照片上她额头没有受伤，只是蹭到了墙上的粉，俞兰亭才放下心来。
“还好，我没事。”为了让梧婷兮宽心，俞兰亭急忙补充一句。她又向黑暗中的墙壁方向望去。
这里居然靠墙这么近，为什么她们之前没有注意？
再看这粉末质地，土黄色兼有亮粉，怎么看更像是颜料，难道墙上还有壁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金轮残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