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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群魔之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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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群魔之宴
咱家迟到两个时辰,真真切切是无心端那个“女魃娘娘”的架子,摆甚个谱,但明显,其他人并不如是作想。
咱家还没迈进宴厅,原本喧哗无量的宴会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咱家,咱家被众人目光盯着极是心虚,僵了好一会儿才提着下摆进门。好死不死,妖族门槛设计地好生怪异,门槛一过还有一个坎儿,咱家一个不留神,脸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一群妖妖鬼鬼呆了片刻,哄堂大笑。
咱家一出场就这出这么个丑,若叫葛晴见了怕又要说我丢人现眼。咱家摔在地上,亦无人来扶,索性心里一横,直接遁入地下。
再冒出来时正在妖王案前,弯腰行了半个礼:“见过妖王大人。”
这下厅内再无人敢笑了。
僵尸五行近土,天生就会遁地之术,这本没什么好稀奇。但是若有僵尸从土里冒出来肯定都是赤条条的,衣物什么的,都带不来。咱家依旧华服美饰地从地下钻出来,自然是道行高深的表现,难不成咱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赤身裸体地钻来钻去么?
妖王抚髯笑道:“不必多礼了,你这女娃儿,几百年没见,更是了不得了。”妖王赞我更是心里明白,当初一座盘龙宫,得让我在地下钻来钻去,自然让妖王心里很不舒服,故而新建的轩辕宫地基里都掺了糯米,糯米本是克制僵尸之物,我钻在地下时就发现了。不过咱家又不是才成僵尸的小鬼,这点小把戏不算什么。
两相客套几句,咱家坐在妖王右下手次案,旁的坐着今早碰见个那只陆吾,之后依次按道行法力坐着今日来应征的妖物鬼物。妖王左手边,也就是我对面,则坐着本在妖王麾下的各等妖物。在咱家正对面的,也就是妖王左下手次案,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想来应该就是衡斗王了。咱家自与衡斗王定亲以后,一直不曾见过他本人,后来又一拍两散,更是再也没见过。此时打量此君,但见璋眉拱月,红唇如血,带了几分轻佻邪妄,不过倒是个平欺仙娥的顶好相貌,怪不得思忧这小妮子一见倾心。
妖王道:“诸位远道而来,本该好生庆祝一番,但是大战在即,寥以酒水一顿洗尘接风,举座尽欢,不醉不归!”众妖魔轰然叫好,酒色声势又起。
咱家四面张望一下,左右并不见思忧,妖后也没来,心里终于一宽,正准备撸起袖子大吃大喝一顿,看着案上满满三盘血斋果子突然傻眼了。
取灵树仙苗,种在养尸地或聚尸地,这样的果树有道行却成不了精,变不了妖,百年后,开花结果,出来的果子就是血斋果子。血斋果子吸日月精华,化阴阳真气,吃了后大宜修行,是极其难得的果品,此厅里只有妖王,衡斗王,和咱家案上全是此物,其余众妖都是只有三五个,已然都被吃光了。
这个……葛晴说的“妖族口味不敢恭维”就是指这个吧……血斋果子虽然大利修行,吃起来却很恶心,汁液如血,腥不可闻,吃的时候果子还会惨叫,吃完果肉还会看见果核在突突地跳着,像颗小心脏。偶尔吃吃也就罢了,满满一桌……实在是吃地恶心!
咱家一抬眼,见衡斗王正拿着一个血斋果子,一口咬下去,血汁四溢,两只雉鸡精本在他左右劝酒,其中一只钻进他怀里,伸舌头舔着他嘴边的血汁。
咱家浑身就是一阵鸡皮疙瘩,这血斋果子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幸好妖王的酒还是不错,酒香馥郁,甘醇味美,甚得我心,被咱家喝了不少,期间或些鬼物小妖敬酒行礼,咱家就打赏几个血斋果子,如此一来,找我敬酒行礼的妖物鬼物居然不少,案前人来人往,倒落得热闹。
咱家在宴上留了一个时辰多,吃了七八分醉,也算给足了妖王面子,就向他行礼告退,走时众人酒兴未衰,宴厅里声色犬马正是高涨,咱家也没声张,悄悄从旁门出了去,还在袖子里偷偷藏了一壶酒带走。
歪歪倒倒走出来,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咱家甩甩脑袋,把一头沉甸甸的金饰摇下来,披头散发,在一株老槐树下拣了处平地,掏出酒来细口啜着,打算喝完就回葫芦山睡觉去。
“你倒是会找清净,竟跑这儿喝酒来了。”酒消一半,却见槐树后钻出一条白色影儿,轻佻地说道。
咱家已经醉眼迷离,更懒得起身,只道:“衡斗王么?你自去陪你娇妻,何来此扰我清净?”
这话里仔细一琢磨确然有些怪味儿,只是咱家醉到八九分,口不择言,自然不能给他说些什么人话出来。再说,这几百年来虽然已经不记恨这负心人,可心里总也有些疙瘩,见他就没好气来。恩……不算负心人,也算得负婚人吧?
来人一愣,随即笑道:“原来你还是记恨啊?”
他一笑,咱家就更来气,咱家一来气,就更口无遮拦:“咱家便是记恨又如何?咱家等着几百年也等不来个话儿,就不许咱家记恨记恨!?”
来人道:“话儿?你要什么话儿?”
咱家一呆:话儿?咱家要等什么话儿?呆了半响,喃喃道:“道歉吧,或者解释解释?”
来人“扑哧”一笑:“你要来何用?”
咱家要来何用?确然一无用处!
于是咱家郁闷了,提起酒壶就要一饮而尽。
“喂!”来人一把把我手中酒壶抢去“你喝多了吧?”
咱家怒道:“腌臜小人!我自喝酒,与你何干!还我酒来!”伸手就要去抢,可是眼前那白衣影儿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哪里抢地到?
正欲起身扑他,却是腿脚一软,本以为要摔今日第二个狗啃泥,咱家还在心里哀叹一声:自修成了旱魃,几百年不见得跌一跤,今儿真见了鬼了,一天跌倆跤!啊,我不就是鬼么?……不想,没落到冷冰冰的地面上,反而扑到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顶上一个戏谑的声音道:“瞅瞅,醉成什么样儿了?”
咱家更怒,哪里管他许多,抓着他胳膊,亮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一声痛呼把整个轩辕宫都震了三震。
……
兴许就酒好,今儿个的梦里格外真实。
睡梦中,我靠在那人怀里,和他一起看月亮。他怀里暖暖的,热乎乎的,带一点若有若无的荷香。我靠在他胸口上,一动也不敢动,月亮长什么样儿我根本没看见,只听见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时风光正好,岁月葱茏,我心满意足地觉得,就算马上魂飞魄散了也不空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