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斗酒进士

4、程允讲了4个故事

　　程允回到大学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每逢这个时间点，全世界仿佛都是程允这个夜猫子的王国，没有通火通明也没有人声喧嚣，只有楼外草坪里会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静得好像没有活人一样。

　　“再帮裴斐出头我就是个孙子。丫就活该被人揍死。”程允站在楼下摸了摸发痛的嘴角，而后朝七楼爬去。

　　有老程的那个家里走廊里没灯，只能借着手机电灯筒微弱的光才能看清路，而现在，有头顶上的感应灯陪伴着他的步伐，一盏一盏亮起，又一盏一盏灭掉。等到程允来到七楼的楼梯口时，就只剩他头顶这一盏尚且亮着了。

　　程允抬起头来看看昏黄温暖的灯光。

　　这次开门以后肯定不会有老程扔过来的订书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老程…

　　想到老程。程允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骂了句操，也不知道是在骂老程还是骂自己。而后他从裤兜里摸出了新家钥匙。

　　接着，他打开了门，又合上了门。

　　把感应灯熄掉后的黑暗全关进了身后。

　　屋里除了那个加湿器还在尽职尽责运作的声音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很静，室友应该是都睡下了，程允调整呼吸，还算轻手轻脚地摸进门去。结果当他摸到开关，打开灯以后浑身一震。

　　接着啪——的一声，程允的钥匙掉在了地板上。

　　而吓到了程允的罪魁祸首——那个穿着一身黑色浴袍坐在正对面黑色茶几上的男人，听到声响后，歪过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程允落在地上的钥匙，没事人一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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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这是在作法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穿一身黑什么毛病，尝试和黑暗融为一体？

　　被吓了一跳的程允把钥匙捡起来了，虚伪地笑笑：“嗯。”

　　这男人那么大一只坐在那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让程允莫名地联想到了以前跑丢了的那只黑猫。
　　眼前这个体型的说是黑猫显然不合适，得用黑豹形容。而这头黑豹子从浴袍袖子延展出来的纤长手指间还夹了一根女士香烟，嗯，程允仔细地看了，的确是女士香烟。

　　香烟点着了，火星子正在缓慢地往下燃烧着。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这样的烟蒂。

　　程允这才闻见精油味底下铺天盖地的烟味。

　　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曲名溯，因为程允注意到他夹烟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没洗掉的丙烯。而且他真的像程允想象的那样，留了一头中长发，虽然长得并不猥琐，甚至还有点好看。

　　曲名溯看清程允之后也愣了愣，他往嘴里送了口烟，又往烟灰缸里掸掸烟灰，这才又懒洋洋地瞥了程允一眼。一开口不是自我介绍，也不是什么欢迎致辞。他问程允：“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是不是所有当老师的都有爱管闲事的习惯？曲名溯大概不会想到，此时程允眼中的自己正在头顶，叮地一声点亮了“我是尽职尽责的人民教师”光环。

　　多亏了曲名溯这句话的提醒，程允突然记起来老程把他送来的真正目的是封印自己，而眼前曲名溯正好承担了那个封印他的法海角色。

　　一遇到和老程有关的事，铺天盖地的烦躁顿时席卷了程允。

　　于是，他敛了装出来的假笑，露出内里尖锐的刺：“关你屁事。”

　　似乎是很意外程允变脸的速度。曲名溯饶有兴趣地重新打量了程允一眼。

　　但这种兴趣没超过五秒钟，曲名溯又丧了吧唧地斜倚回去：“不关我屁事就行。只要你爸不找上门来问我要医疗费，怎么都行，”他说着，掸了一指烟灰，从茶几上摸起一包爱喜冲程允晃了晃，示意程允：“来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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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

　　于是，曲名溯头顶的人民教师光环亮了还没超过五秒钟，马上熄灭了。

　　“……我不抽烟。”程允有些无语：“老程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以后八百年也见不着一次。”

　　“半夜出门打架但是不抽烟。”曲名溯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还挺有自己原则的。”

　　程允没回话。

　　曲名溯又想起什么似的：“哎，那你喝酒吗，冰箱里有冰啤。”

　　“不喝。”程允换了个能站得舒服点的姿势，抱起胳膊，看曲名溯还能玩出什么幺蛾子。

　　曲名溯听了又自顾自地点点头，他烟抽完了，就顺手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刚要点燃，动作滞了滞。他又看向程允：“哎，对了，既然你不抽烟那你介意我抽吗？”

　　程允摇摇头。

　　“哦。”曲名溯把烟点燃了，送进唇齿间，过了肺吐出口白色烟雾：“你不介意你站这做什么，不困？”

　　卧槽，我特么居然像个傻逼一样听傻逼絮叨这么久。程允发誓要不是担心还要付医药费，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打曲名溯一顿。

　　程允没有耐心了，冷着脸左拐进屋，要把门甩上之前，又听见那个傻逼在身后说：“明天下午我带你去把转学手续办齐，顺便让你认认路，以后自己坐公交上学，我只送你这一次。”

　　程允：“下午？”

　　结果没想到，傻逼用看傻逼的眼神懒洋洋地看过来：“都这个点了你觉得明天早上是你起得来还是我起得来？”

　　他就多余问那一句。“哐”地一声，程允把门甩上了。

　　第二天是个周五。晴天。程允醒过来已经将近中午了，他打开手机，忽略了裴狒狒给他发的无数条喊着爸爸我错了的信息，开始直奔主题地点外卖。

　　等外卖来的时候，程允去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也刚刚醒过来的曲名溯。

　　曲名溯脸上表情不怎么好，头上的中长发也飞得像是个鸡窝，乍一看很像是老辈子神话小说里的凶神罗刹，浑身弥漫着一股全世界都欠了他钱的低气压。

　　程允现在无比确定这个人肯定有起床气。他昨晚已经见识过曲名溯有多傻逼了，现在并不想再往枪口上撞。

　　于是，程允装作没看见，绕过曲名溯想回屋。

　　但是曲名溯在身后叫住他了：“哎，冰箱里有泡面你吃吗。”

　　出乎意料，睡了一晚上之后曲名溯似乎也变得有点人性了。
　　程允收回了在心里骂曲名溯傻逼的那句话，回过头来语气放缓了些：“不吃，我点外卖了。”

　　“哦。”曲名溯挠挠头发，睡眼惺忪地点点头：“既然你叫外卖，那我就不泡泡面了，你外卖来了分我一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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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了，他就是个傻逼。程允捏捏拳头，再次“哐”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白色桑塔纳原来是曲名溯的车，上次崔成民去接程允的时候开的也是这辆。
　　下午两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路上也能堵起来。
　　程允看着窗外，一边专心欣赏着路过的车上因为堵车而个个变得十分扭曲的司机脸庞，一边顺便记下以后他要坐公交上学的线路。一回头，看见曲名溯咬了根烟，也在烦躁地抖着腿。

　　出于人道主义，程允开口问他：“…你尿急吗？”

　　“我发现你的想象力很丰富，确实挺适合学艺术。”曲名溯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程允一眼：“我这是在心疼我的油钱，懂么，小朋友？”

　　程允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老程给程允转的这个新学校叫成明艺高，离大学城并不远，虽然升学率比不上他以前就读的七中，但却以培养出了大量天才艺体生而闻名。

　　人们印象里艺术生和体育生文化成绩都不高，就连高考的时候分数线也比文理专业低上一大截，所以总认定成明艺高风气不好。实际上，他们压根不知道，现在电视上那些广为人知的明星里，有很多都是从成明艺高出来的。

　　什么叫今天你瞧我不上，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可能说的就是成明艺高。虽然它校内风气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有些问题。

　　曲名溯好像跟来给程允办转学手续的老师是旧相识。
　　办手续的时候，曲名溯十分熟练地和那个老师攀谈起来：“哎，你们这现在有没有什么长得高的好苗子，借我用用呗，我带的那届崽子今年就快毕业了，毕业展找不到合适的模特，现在外面的模特价钱都太高了。”

　　闻言，那个老师斜曲名溯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学生就不用给钱了？你个铁公鸡！”

　　“哪能啊。”曲名溯一听这事有门，赶忙笑着说：“学校肯定得给报销钱啊。也当给你学生个锻炼机会。一举两得，多好。再说，我这还不是还给你送了个人才过来吗？”

　　说着，就把身后还在对着墙上那张画像，感叹是什么人才能把贝多芬画的和他本人毫不相干的程允推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程允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先问了句老师好。

　　那个老师盯着程允脸上还没消下去的淤青沉默了一会。没忍住笑出声，他拍了拍程允的肩膀：“嗯，程允是吗，你在我们学校名气不小啊，听说你之前是七中校霸？”

　　“……”

　　程允皮笑肉不笑。

　　“哎呦，还是个校霸呢，没想到你挺厉害的啊。”曲名溯颇为惊奇地在旁边感叹了一声，只是他惊奇的时候也像黑猫打懒，看上去十分颓靡。

　　惊奇完了，曲名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那个老师，又转头看了程允一眼，这才小声道：“哎，你们学校就没什么校霸一类的？你把他俩弄一起去，让他俩天天打，打着打着就不爱打了。这叫以毒攻毒。”

　　不明白曲名溯为什么突然那么小声，反正把话全听见了的程允：“……”

　　那个老师听了曲名溯的话以后忍不住笑了，他拿起笔往程允档案上写了什么东西：“有是有，但跟你家这个不太一样，人家不爱打架。”

　　曲名溯听了之后十分惋惜：“切，不爱打架能叫什么校霸。”

　　“人家那叫不怒自威，不需要动手就当上校霸了你懂啥。”老师笑着把档案袋塞进程允怀里，接着又拍了拍程允的肩膀：“周一早上7:00你来一班报道吧。班主任是我，有什么事找记得找我。我叫许知远，你管我叫老许就行。”

　　“还是老许仗义，直接把你安排他们班了。”曲名溯夺过程允怀里的档案袋上下看了看，又在旁边问：“老许啊老许，你都这么仗义了，我的事就不能帮着解决一下？”

　　许知远笑着：“解决，回去就给你解决，明天就把人给你安排过去。够仗义了吧？”

　　终于得到了满意答复，曲名溯轻锤了许知远肩膀一拳，再次感叹：“仗义！十分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