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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一 往事如烟 之 硕桑 ...

  •   番外一 往事如烟之 博尔济吉特•硕桑
      那日接到她的信,心里很矛盾,竟堵得难受,拿了酒囊去驰马,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全是从前与她在草原的点点滴滴。
      我曾以为我的额娘是最美的女人,直到我见到她的额娘。我的额娘是阿玛的继福晋,听嬷嬷说她是草原上出了名的美人,很多人都想娶额娘,不过最后还是父王技高一筹。我是额娘的第一个儿子,听嬷嬷说许是因为我是七个月的早产儿,所以幼年时阿玛和额娘都对我特别照顾。而她则是个被遗忘的孩子,在她六岁之前我都没有注意过她。
      “阿玛,您不能这样!额娘热孝的日子还没有完,您就要将她遣出帐篷去下葬了吗!不仅如此,听说您很快就又要娶新的女人进门了。您这样怎么对得起额娘!”我十一岁那年的一天在阿玛的大帐之内听到这样言辞激烈的女童声。怎么我有一个庶母病殁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啪!”一声,我吓了一跳,冲到帐内,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颤抖地伏在地上,阿玛正怒气未消地盯着她。出乎我的意料,她的眼中没有什么泪水,只满是让人怜惜的刚烈和倔犟。我伸手要扶她起来,她竟毫不理会我自顾自地挣扎着站了起来,瞪视着阿玛。但我知道在阿玛这里她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阿玛,妹妹是因为新近丧母,情绪激动才顶撞了您,您千万别着恼,您看我替您劝劝她可好。”
      我用力按着她的手,却仍然能感到她的挣扎,她在拼命挣脱我!不知道怎么的,我当时竟将她拦腰抱出了父王的大帐。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必定拦她不住,阿玛一旦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硕桑哥哥,你放开我!”她拼命挣扎,而我却记不起她的名字和她住的帐子。
      无奈之下,我将她抱回了自己的帐子,谁知刚一将她放下,她就像脱了缰的小烈马一样跑出了帐子。我怕她再次惹怒父王,就紧随着也跑了出去。
      一群侍卫正将一个简单的棺椁往外抬——原来她是跑回了她额娘的帐子。“住手,都住手,不许你们带走额娘!”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草原地夜空,她试图用身体阻止侍卫将她额娘的棺椁抬走,侍卫却将她挡开。“若你们一定要带走额娘,就把云齐纳尔也一起带走吧!”她用力挣开侍卫,撞向行进中的棺椁。
      我知道大事不妙,也冲了上去。
      “格格!”人群中闪出一个中年妇人将奔跑中的她撞倒在地——总算是拦下来了!
      “住手,都住手!”这般惨烈的景象我是第一次看到,并且就是从今天起,我暗暗下定了决心要保护这个美丽刚烈的妹妹。“父王下了令,暂缓下葬庶福晋。”我竟头脑发热地假传了父亲的命令。
      “扑通”那个刚才拦下云齐的嬷嬷竟跪在我的面前“奴婢代主子谢过小贝勒大恩,有您在草原护着小格格,福晋可以放心了。”
      许是受了刺激,或是情绪太过激动了,云齐纳尔竟然昏了过去。我抱起她到帐子里,嬷嬷将一块玉镯子戴在了云齐的腕上,转身离去了。我端详着云齐纳尔精致的小脸,虽然她还小,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格格。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阵骚动,一个侍卫闯了进来“爷,不好了,宣嬷嬷撞棺自尽了!”我赶忙冲到帐外——刚才的那个嬷嬷跪倒在棺边,她的血染红的青草。棺中的女子安详地闭着眼睛——那是一张美到惊艳的脸孔,有这样美的额娘,无怪乎云齐的面孔这样的精美。
      后来我知道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叫张和轩。
      知道了她是七年前父王虏来的汉人女子。
      知道了她曾是父亲最宠爱的女人,却又不知为何后来被父亲抛弃。
      后来我求了父王等过了热孝再下葬这个美丽的女人,父王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竟然答应了。
      再后来我第一次看到了云齐纳尔如花的笑靥。

      一年后,张和轩的忌日
      “额娘,云齐来看您了。您曾经告诉我说,在黄泉路上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叫作孟婆的人,她会给每个人一碗汤,喝了汤就会忘了生前的一切。您喝了这汤吗?一年了,您还记得云齐吗?”
      “傻丫头”,我摸摸云齐的发辫,“额娘会永远在天上看着你的。”
      “三哥,我以后不要喝这个汤,我要永远记得额娘,记得硕桑,记得草原。”

      三年后,我十五岁了,父王让我娶了我的第一个庶福晋。我记得云齐亲自绣了荷包送我——图案是种我从未见过的花。她好告诉我说,这花叫作百合,长在关内,寓意——百年好合。
      婚礼那晚,她在酒席上兀自闷闷不乐还喝了很多酒,不过当我们的眼神相对时,她却还是扯出淡淡的笑意。散了喜宴,我并未很快回帐子,转到她的帐子,却发现她在偷偷地哭。我默默地揽住她。她却溢出一句让我心疼的话“我还以为哥哥娶了福晋就不管云齐了。”……

      三年后,我十八岁了,而她也已十三岁了。那年的冬天,七岁的十弟被还没猫冬的熊瞎子挠了,之后伤口发炎,加上天气又冷,蒙古大夫说是只有将至亲之人的鲜血融进药中才能救得了十弟的命。父王因为急火攻心吐血而卧床不起,而十弟的母亲在两年前就殁了。他的至亲之人就只有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了,我们几个十二岁以上的兄弟商量好给十弟放血治病,却不知怎么地当日早上我用过早膳后就昏了过去,整整一日之后才醒来。放血的事儿自然是过去了,据说十弟也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好好调养便可痊愈。倒是我的情况让大家揪心了一把。
      醒来的时候,额娘泪眼婆娑地坐在我的床边,不知为何眸中却溢满了心痛。她的身后站着的是我的庶福晋,还有——云齐纳尔。出乎我的意料,额娘竟什么都没说眼泪就落了下来。
      “福晋,你瞧小爷这不是醒了么,你怎么倒是哭了。”一旁的嬷嬷劝解着,赶快扶了她到一旁,又转头来说,“自从小爷昏了过去,福晋就一天都没合眼,这铁打的身子也该歇歇,这儿有小爷的福晋和格格照顾着想来就成了。”
      “爷,您可醒了,真真是急坏了哈日托雅了。”我的福晋扶我坐了起来,她自己也坐到了床边。
      “你也歇着去吧,我看你的眼圈都是黑的。”我感到很疲倦,就遣了哈日托雅回去。
      “爷,我不累,您让我留下来嘛。”
      我抚了抚她的脸,道“接下来日子我还是得养着不是么,还不是要你照顾,所以今天你先好好歇着吧,别逞强,我可不想自己好了,却累病了你。”不知为什么,我并不喜欢哈日托雅,虽然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
      哈日托雅走了,云齐也要跟着离开,我却悄悄地抓着了她的手。终于房间里只剩着我们两人。她怔怔地看着我,少顷扑到了我的怀中。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吓坏云齐了,额娘不在了,云齐真的害怕硕桑哥哥也丢下云齐。”她的话刺着我的心,一种纠结的恐惧感充斥着我的心,因为我醒来后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是云齐——我的亲妹妹。她是我的妹妹,我们今生永无可能。

      我醒来的第二天却意外地在额娘的帐外听到了嬷嬷和额娘之间地对话。
      “福晋,您说别人会不会对小爷的病起了什么疑心?”是嬷嬷地声音。我的病么,昏迷了这么久,有什么可疑心的呢?“这药的来源……?”
      “嬷嬷请放心,这些我都已经打点好了。”额娘的声音弱弱的。什么?我的病竟然是额娘和嬷嬷下的药,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福晋,您看小爷已经醒了,您怎么还是这么闷闷不乐地呢?”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很怕,总有一种预感,总是觉得硕桑身份的真相很快就要被揭穿了,我要怎么办!”我的什么,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我满心都是疑惑。
      “那么福晋打算怎么办呢,要是小爷知道他不是王爷亲生的,我怕他会受不了的。”
      我受不了了,挑帘冲进了额娘的帐子,“我不是父王亲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是父王亲生的!我是母亲奉子成婚的产物。那日我终于从嬷嬷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惊人的真相,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任凭额娘的泪水肆意地流,嬷嬷声嘶力竭的呼喊,我还是奔出了她的帐子。
      我第一次觉得醉的滋味这么好,醉了就可以忘了我是谁,我究竟是谁的儿子,我的生父到底是谁。我醉得很厉害,等我醒来是已是第二日的傍晚,头很昏,睁开眼却看见了一双明艳的双眸转也不转地看着我,含着淡淡泪花,仿佛一眨眼泪水就会肆意而下。
      “哥哥!”
      “不要再叫我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
      “硕桑哥哥!这样不是更好么。”云齐已经泪如雨下,“从前我们不能背弃伦理,只能让感情在彼此心中煎熬,现在你我已无兄妹名分……”
      “你不要再说了!”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心中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我的生父到底是谁,我的身世是否已经曝光。云齐你听着,我的身世若是曝光了,不知父王会如何处置我和额娘,这事却无善了的可能;而倘若是没有曝光,我们就仍然是兄妹,今生都无可能!”
      “不,不,云齐不信,总会有办法的。”
      ……
      就在我们争执的当口,父王竟差人来找云齐!他可是很不喜欢云齐的,不知此时此刻会有什么事呢。

      一个时辰后,云齐回来了,“哥哥,云齐求你去求求父王,不要让云齐走,云齐不想离开哥哥!”她一进帐子就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我丈二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宁哥说了句明白话,“太后来信说是思念家乡,想让旗里送女进宫陪伴。而王爷和福晋决定把格格送到京城里去!”
      我犹豫了片刻,却说了一句让我自己都鄙视的话,“云齐,你去吧。我们的相识相知注定只是孽缘,你我只要兄妹名分还在,就永不可能,所以你还是忘了硕桑哥哥吧!”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就是这晚之后,她真的忘了一切。
      性格刚烈如斯。她不想后半生都被圈在紫禁城的高墙之中,亦不能忍受失去心爱之人。万念俱灰的她,打马出去,竟坠马而伤,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她醒来后诸事都不记得了,性格也变了,没变的只有那浅浅的笑靥和明媚的面庞。我的身世最终还是隐瞒了下来,而她最终也还是要进宫去,忘了从前的事也好,我们都可以重新来过。送她走的那天,科尔沁有片极美的天空,部族的人都来为我们送行,因为大家知道云齐纳尔这辈子要想再回到呼伦贝尔便是难上加难了。送亲歌唱了一转又一转,哀伤的《乌仁图娅》回荡在草原的上空。
      遇上劫匪是我不曾想到的事。将匕首插向马臀的一刹那我在赌,用她的幸福和我的前程在赌。终于我的爱还是走了,云齐纳尔的离开带走了我对于草原的感情寄托。而现在真正让我成熟和成长的是每个男人都渴望的权利,我要做这呼伦贝尔的大汗!迎娶和硕格格是莫大的荣耀,但是为什么,额娘的出现又摔碎了我的希望。
      “你不是一直追问我你的生父是谁吗?现在额娘也不能再瞒你了,因为你的生父就是当今的皇上。所以这和硕宝玲公主你是万万不能娶的!”
      原来,我竟是天家的血脉!当年额娘和去草原巡幸的康熙皇帝相爱,然而为了部族的繁荣,她却不得不遵从太皇太后的懿旨远嫁科尔沁,成为科尔沁和硕达尔汗亲王的王妃,那时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原来这都是命!我和云齐纳尔相爱,却为兄妹的名分所绊。我想迎娶和硕公主,却为兄妹的血缘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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