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清梦》水雲

51、第五十一章 秋水斋记

　　虽然是在三百年前，可是北京的盛夏却依然难捱。紫禁城里高高地红墙，憋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于是康熙做出了去西郊畅春园的决定。
　　出了宫仿佛这规矩也少了，这感觉也松快多了。这是云齐第一次来畅春园，只有一个词来形容——瑰丽。真是难以想象日后盛它百倍的圆明园将会是何等的气派。云齐被安排住在了秋水斋，旁边则是太后的萱寿堂。
　　一日云齐在屋里待的气闷出去散步回来竟看到康熙在秋水斋的门口，赶忙请了安。
　　“这畅春园可还住得惯？”康熙执了云齐的手，往屋子里走，语气却毫无波澜。
　　“”云齐搬出了日后形容圆明园的词曲来对付康熙了，“这样好的地方，云齐自然是喜欢的紧。”
　　宁哥上了茶，康熙却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去，缓缓道，“自你进宫以来皇额娘的精神好了很多，你说朕该如何赏你？”
　　“这都是托皇上的福，太后亦是云齐的表姐，多上心也是应该的，不敢居功领赏。”云齐垂着眼，说着这冠冕堂皇的话。
　　“若是朕偏要赏你呢？”康熙说着，在云齐的脸上撩了撩。
　　云齐的脸“噌”的就烧了起来，少顷，她还是恢复了镇定，决定还是请个不大不小的赏，“臣女正琢磨着做个屏风在屋子里，既然皇上要赏不如就在这屏风上题‘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几个字吧，也正好配上这‘秋水斋’的名头。”
　　康熙捉起云齐的下巴，道“王勃的《滕王阁序》，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从草原来的。”
　　“我想大概皇上还不知道云齐的生母是个汉人。”
　　虽说这园子里和宫里不一样了，可这传八卦的能力倒是一点没减。翌日，皇上在秋水斋题字，并且和秋水斋主子云齐格格下棋的事儿就恨不得传得满园子都知道了。结果就是一群女眷跑到这秋水斋来闲扯，有的艳羡，有的嫉妒。后来连隔壁的太后都给惊动了，一群人才悻悻地回了去。而出乎云齐意料的是，下午竟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葛尔丹之女合答安。就是那次塞外秋狩时献舞的合答安。与上次的一袭蒙古装不同，这次她是标准的满洲妇人打扮，月白色的旗装加上两把头。这是云齐第一次近距离看她，她高雅而惑人，美的惊艳。可是一想到她的悲惨遭遇，云齐就对她的美貌羡慕不起来。乖乖问了安，却不想她竟从袖管里摸出了一把匕首直抵上了云齐的脖颈。那微蓝色的眼仁，那持刀的姿势竟和两年前塞外的劫匪如此相像。
　　“格格！”宁哥在一旁尖叫了起来，并向自己的主子冲了过来。
　　“站那别动！”合答安吼道。宁哥吓得怔在了那里，眼泪都吓了出来，竟忘记去搬救兵。幸亏瑄琦机灵，拖着她悄悄地退出去搬救兵。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云齐知道硬来是没有用的，还是先搞清合答安想干什么好了。
　　“你的阿玛我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也要让你阿玛尝尝同样的感受！”
　　听了合答安的这话云齐不禁冷笑，“我的阿玛之所以送我来京城，是因为五个女儿中他是最不待见我的，如若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让他感受同样的痛苦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不仅不能让他痛苦，你的举动更可能给你的部族带来灭顶的灾难。我是满蒙和亲的产物，如若你杀了我，就是与整个科尔沁草原众部为敌，届时如果皇上挥兵西指，你准噶尔部将再次血染成河，你真的忍心让你的家乡你的部族再蒙受这样的灾祸么？”
　　云齐字字珠玑，合答安一时愣在那里。趁着这个当口，云齐便夺下了她手里的匕首。“你走吧，今天的事我会忘记，更加不会多说一个字。”说着握刀的右手一甩，将匕首钉在了门上，“拿走你的匕首。合答安格格，你我同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同样非己所愿地陷在这深宫之中，有什么恩怨的，云齐向你赔罪了。”

　　“格格，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奴婢也不要活了。”当晚，宁哥死活让云齐早早就去睡觉，说是什么受了惊吓要好好休息。
　　“过了今夜，就把白天的事全忘了，日后都不许再提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是那日宁哥和瑄琦去搬救兵时惊动了太多人，云齐和合答安的这事传出了各种版本。
　　有的说是因皇上亲自提笔送了云齐纳尔格格字让合答安嫉妒了，所以就动了杀心……
　　有的说是云齐纳尔格格一贯心高气傲，再碰上合答安的火爆性子，不知怎么就冲突起来了……
　　还有的说怕是准噶尔部与科尔沁部早有宿怨……
　　除了这种传闻不断地吹到云齐的耳朵里外，各种登门拜访的人也接着这种由头变相打听事情的实情。
　　隔天太子就差人送来了金创药祛瘀活血药外加各种安神药材。云齐将这金创药在自己的颈上涂抹，镜子里雪白的脖颈上一道细细的红血丝。再看左手手腕，那是被合答安制住时留下的青紫的印记。难为太子还惦记着自己，况且听宁哥说那日的援兵也是从他的无逸殿请来的。这礼数上不能不去道个谢，估摸着散了朝，云齐赶紧着上无逸殿道谢去了。这无逸殿离着阿哥们常住的地方不远，与女眷所住的地方倒是隔开了，想来是为了避嫌。无逸殿外不植花草，只摆五谷，是为了让太子不贪恋纷奢，感受稼穑之艰难，就从这无逸殿的安排来看就不能不感慨康熙对太子胤礽的良苦用心。
　　刚踏进无逸殿门，轻柔而娇媚的女声就传了出来
　　“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出乎云齐意料，这正是皮影戏《采桑女》。
　　而更出乎的是太子的声音竟接着传了出来“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身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
　　云齐愣在那里，不由得想起才是不久之前在自己所居的福宜斋里相似的情景，“这是太子爷和谁？”她顺嘴问旁边的小太监。
　　“回格格的话，是漪福晋。”——是朱钧漪，对了她才是他的福晋，不只她，还有很多女人。也只有她们才配堂堂正正地与他一起对《采桑女》，而自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