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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 1 ...

  •   一.

      彦还是走了,走得那样坚定,坚定得就像是当初说爱我时的决心那样。

      他走的那天雪下得很大,我在巴士后面追了很久,直至巴士在雪中消失成一个淡漠的灰点时才停下脚步,疲倦地摔倒在雪地上。我心口的伤就像是巴士后边那两条深楚的车辙,一直伸向一个望不到的远方。

      我没有哭,彦曾经说过他喜欢我的坚强,他说那是种比男生更弥足珍贵的品格。

      我在雪天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在一个折弯了停车标志牌的露天车站蹲下,突然觉得冷,就掏出一只烟塞进嘴里,但摸了摸口袋,没有打火机。

      我干抽着未点燃的烟,呆滞地望着地上被淤泥溅黑了的积雪,眼睛生疼得厉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突然盛开一簇明亮的火。我抬起头,大概是一个女生,长得异常好看。她穿着一件白色风衣,打着一把蓝色的伞,留着一头溪涧般柔顺的浅金色长发,绝美的面容有些苍白,但含笑的双眼却如明媚的花蕊一样,美极了。

      这火是她递来的。她俯下身,将打火机递到我烟前,说:“需要火么?”

      我接过火,没道一声谢。

      她挺直了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伞也替我的半边肩膀遮挡住了风雪,而她自己的一边肩膀也露在了风雪之中。

      “今年的雪下得真美啊。”她说。

      我没答理她,我向来都不喜欢过分热情的家伙。自然,女生对我无辜献殷勤也不是什么稀事。

      “在这样的日子无论是恋爱还是失恋都很美呢……咳咳……”她又允自一个人说道,还时不时地带着几声咳嗽。

      “事不关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无论什么时候,‘失恋’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吧?”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起身准备走。巴士突然飞快地驶来,我及不触防地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那女孩,她手中的伞飞了出去,飞过马路的对面去,她也差点被我撞倒在地上。

      我也没跟她道声歉,我仅少使用“对不起”三个字,除非情况真的很糟糕。

      她并没嗔怪,依旧笑着轻轻推开我,挤上巴士,在巴士关门之前拱着嘴,对我说:“不好意思,这儿只剩下一个位置了,我不客气了,但是那把伞就留给你吧!”

      我很奇怪她是怎么确定我也想上这班巴士的,但是也并没多在意,我从来都懒得浪费时间在一些无聊的问题和无聊的人身上。

      当烟吸尽时烟头的火不小心烧到了手指,指尖密密麻麻地漫开一片灼热的温度,竟不觉得那么冷了。

      而那把伞又吹回了我的脚边。我撑起伞,步行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二.

      回到住处,我砸烂了彦留下的一切东西。当我试图一并砸烂他送给我的那把吉它时艾雅抓住我的手,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诺言,别砸了,你不是说过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么?!”

      我冷笑一声,说:“人都不在了,还哪儿来的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我执拗地摔下吉它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也仿佛跟着那一地的残骸摔得支离破碎,我蹲下身抱头痛哭。

      艾雅也抱着我一起哭。

      “傻瓜,你哭什么?”

      “我第一次看到诺言哭,心里也觉得特难受。”

      “难受什么?”我起身,粗喘了一口气,说“丢弃的东西心疼过后就可以收起可笑的不忍之心了……好了,我去洗澡,你收拾一下屋子,然后做饭去。”

      “……好。”

      我以为我砸光了一切他留下的东西,但赤身面对浴镜时才发现他送给我的那个十字耳坠还倔强地留在耳朵上,这是彦唯一的祖母送给他,他再送给我的。彦是虔诚的基督教徒,那时他替我挂好耳坠时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在十字上吻了一下,说:“诺言,我把心中的上帝送给你,希望我的诺言能一辈子都受到上帝的恩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然而也正是这十字耳坠上的上帝夺走了我的幸福,他让彦离开了我,决心去英国学习成为一名迂腐的传教士。他说这是他祖母唯一的心愿,他是那样爱着他的祖母。

      我狠狠地将耳坠扯下来,耳朵上流出血来,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好吧,彦,我会努力把你忘掉,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在没有彼此的世界中骄傲地幸福下去……

      三.

      整整下了一星期的雪,我在屋子里埋头睡了一星期,跟老师请假说生病休息。

      虽然是假生病,但艾雅依然把我照料得很好,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她的无微不至也令我一直缺乏生活自理能力。

      房子是我和她一起合租的,但我出了三分之二的租金,因为艾雅的家境很贫苦,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这些家务是她的分内之事。但她不知道我其实一直感激她收留像只流浪猫的我,因为除了她外没人能忍受有着这么多生活恶习的“同居”。

      我们的房子很小,两室一厅,但与其说那是客厅,还不如说是过道。房东是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但嗓门却特别大,每次还没到月底就开始来催交房租。她看我的眼神总带着鄙薄的味儿,她还喜欢在我们丢出的垃圾堆中寻找我各种不良恶习的证据,然后警告我,如果生活再这么乱七八糟的就得卷铺盖走人。我实在不明白我关起门来照我自个的活法生活碍着她什么事,她大概以为墙壁上那大片大片发黄的是被我的烟给熏的。

      艾雅告诉我说这是因为房东特讨厌漂亮的女人,据说她的丈夫就是跟着一个漂亮的女房客跑了。

      我大笑,说:“你看我像漂亮女人么?”

      我一直习惯了男生的PUNK装扮,头发也从未留长过,总是还未留到肩发稍便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头顶分叉,但前额的头发却如藤蔓般地疯长,这使我被遮没在留海后的右眼的视力每况愈下。很多人都以为我是男生,我甚至还能时不时地收到女生的情书。

      “恩,我第一眼看到诺言时就觉得诺言好漂亮……女人对于同类生物的洞察力是非常可怕的。”

      “但我不希望成为女人呢……”

      “咦?”

      “……因为做女人真的很麻烦呐。”

      这房子我唯一喜欢的就是楼顶的天台,那儿的风很大,我可以一个人坐在那儿听一整天的摇滚乐,看着那些来不及辞春的候鸟从我头顶的天空飞过。总是会有疲惫的鸟儿从天空降落,像枯叶一样死在我的脚边,然后艾雅会将它们轻轻拾起埋葬到花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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