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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渡船 ...

  •   咸腥的海风推着潮水从天水交界之地向海滩层层涌来,耳畔“哗啦、哗啦”的声响忽远忽近,似有若无,渺茫不可捉摸。

      岑鬼目送陈储思离开后,仍同个没事人似的,面上悬着一副没心没肺的笑意,一边儿拧着头发上的海水,一边儿在尉迟玹面前晃来晃去地调笑,“想不到尉迟你竟会同意给这小子书信,大爷我看你写了挺多字的,都写了些什么啊?”

      “一篇寻常祭文罢了。”尉迟玹说得风轻云淡,就语气来看,摆明了不想再同岑鬼细谈此事。说完便转身走去了海边,遥望着卫国所在的方向,淡然问岑鬼,“你去过龙宫了?”

      岑鬼一直跟在尉迟玹身后,闻言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解释道,“龙宫离这儿有些路程,大爷我怕你同储思那小子待一块尴尬,捡了些螃蟹甚的便折回来了。”说罢,握住了尉迟玹的手腕,笑问道,“如何?一同过去?”

      尉迟玹合上双眼,凉飕飕地轻笑一声,向岑鬼抛出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问题,“若你能领我去龙宫的话,为何不干脆些直接回卫国?难不成你想去龙宫寻了龙王以后,再拜托他来护送余下的路程?”

      岑鬼闻言愣了愣,忽而一拍脑袋,恍然道,“原来如此,大爷我是说哪儿不大对劲!上回之所以能领着尉迟你去龙宫,是因为恰好遇上了会制造气泡的水族,可眼下这附近并没有这样的水族存在,大爷我也不会吹气泡这类的术法,如果只是用青焰做一个壁障的话,里头的空气可能会不够用......”

      最后,颇为失望地总结道,“......所以大爷我不能领着尉迟你去龙宫了?”

      尉迟玹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极低的嗓音轻轻地感慨了一句,“你是傻的吗......”

      本是被涛声掩藏得极好的一句话,奈何岑鬼本非凡人,耳力绝佳,直将尉迟玹的评价给听得个一清二楚。听清后,偷偷地瞥了尉迟玹一眼。

      恰好尉迟玹也正看着岑鬼。

      一时间四目相对,尉迟玹却分毫未有表现出心虚或是逃避的意思,就好像方才那句话并非出自他之口。岑鬼见状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便干脆捧腹笑了出声,笑着、笑着,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坦然评价,“尉迟你当真好生有趣。”

      尉迟玹一头雾水,“有......趣?我?”

      岑鬼抿嘴笑着,颇为诚恳地点了点头,在尉迟玹疑惑的目光中一步步、一步步向后者逼近,直将二人间的距离逼得仅隔寸许,便连尉迟玹呼吸时的温热气息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时,方才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笑道,“若非眼下附在旁人体内,大爷我当真想......”

      面对岑鬼如厮逼迫的气势,尉迟玹却能做到镇定自若,不惧亦不退,仍同寻常闲话一般淡淡地反问道,“想?”

      岑鬼歪着脑袋盯着尉迟玹看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尉迟玹的脸上有无表露出羞怯或是害怕的情绪。半晌,轻笑出声,又缓缓站直了身子向后退去,伸手指着尉迟玹身后的海面说道,“接我们的人来了。”

      尉迟玹讶异地转过身,便瞧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上,果真有一艘小船正在缓缓驶来。

      船靠岸后,苏植率先从船上走下,十分客气地同尉迟玹行了一礼,热情且熟络地寒暄道,“尉迟兄,一月不见,似乎瘦了?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相较苏植的热情,尉迟玹的态度便平淡了不少,连寒暄都免了,径直问道,“怎是你亲自过来?你不是被罢官在家......”

      苏植忙摆了摆手,央求尉迟玹莫要当众提这茬伤心往事,尉迟玹见状便也住了嘴,目光绕过苏植的身躯,落在了身后的小船上。船上除了载着苏植外,另有船夫一人,侍卫两人,其中一名侍卫岑鬼倒也眼熟的很,三刀。

      尉迟玹收回目光,还想问一问苏植为何会知晓自己正在此地,目光方才重新回到苏植面上,便见苏植正眯着一双眼睛,十分危险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岑鬼。尉迟玹顺着苏植的目光望了过去,惊觉苏植盯着的好似并非岑鬼本人,而是岑鬼那正暴露在外的脖颈。

      尸体的脖颈处,赫然布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虽被衣领遮掩着,可若是观察仔细些的话,确然很难逃得过用心之人的眼睛。

      “这位......”苏植直勾勾地盯着岑鬼,十分警惕地同尉迟玹确认道,“好像不是卫国当时派去的随从吧?”

      尉迟玹瞥了眼身后仍笑吟吟的岑鬼,无奈地出声解释道,“他救了我,是可信之人。眼下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若被陈国中人发现,难保不会出甚意外,余下的登船以后再行细说。”

      得了尉迟玹的肯定,苏植一颗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点了点头,侧身为尉迟玹和岑鬼让出了一条登船的道。

      登船后,苏植便领着尉迟玹去了船头,一面吹风,一面详谈这段时日发生的大事,岑鬼则被安排和包括三刀在内的另外两名侍卫一同坐在船篷内,明面上说的好听些是让岑鬼坐下歇着,实际上还是苏植无法尽信陌生人,让侍卫分神多盯着些。

      岑鬼倒也很能随遇而安,尽管受了此般怀疑和对待,却仍同个没事人似的,双手插在脑袋后头,倚着船篷悠然地哼着小曲,偶尔嬉皮笑脸地同三刀搭几句话,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偷听苏植同尉迟玹的交谈。

      其实也犯不着专注去听,这船统共也就一室之长,饶是船头二人说话时将嗓音压得再低,也无法逃过灵感本就十分敏锐的鬼王的耳朵,若是硬要弄个形容的话,这种感觉便像极了同在一间安静的屋内,自己躺在榻上装睡,另外二人便坐在床头谈笑风生。

      当然,眼下苏植与尉迟玹谈论的话题是必不可能会惹人发笑的,反倒因为牵涉了十四国战争与人命生死,沉重得几近压抑。

      话题最初是由苏植挑起的,方一走到船头,他便急匆匆地追问尉迟玹,“尉迟你此番出使雁国遇上了其他各国的杀手,那些与你同行的侍从全都没能活下来吗?他们派了多少人?那些杀手呢?都是你们杀的?”

      对于苏植能够猜到其它十三国派遣杀手来劫自己一事,尉迟玹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苏植到底是个十四国公子,又是卫国有名的谋士,若是连这点推算的本事都没有,也就不可能成为革新派领袖辅佐渊王了。

      就在尉迟玹准备开口回答之时,苏植又补充了一个问题,“你说是那个人救了你,那你了解他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吗?会否是其它十三国借此机会为博取你的信任,刻意安插的眼线?”

      “眼下局势难安,未免万一,若你也无法给出他的确切来历,回国后我恐就要请他去牢里坐上一段时日了。”

      尉迟玹默然须臾,旋即给出了自己所能交待的关于岑鬼的全部信息,“我与他很久以前便相识了,他也不止一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在我最彷徨的那段时日里,是他为我点拨迷津,指引了往后的路。若是没有他在的话,眼下我也应当不会留在卫国......”

      苏植哑然许久,久到船篷中偷听的岑鬼笑意由浅而深。好半晌,苏植方才轻咳一声,感叹道,“没想到这位公子竟是尉迟你如此重要的友人,是我招待不周了......”

      “无妨。”尉迟玹解释道,“他向来心大,自是不会怪罪于你。”

      苏植释然地笑了两声。

      笑罢,又重新回归了无比严肃的话题,一字一句说道,“你知道么?大约在三日前,雁国与梁国开战了。开战的原因有很多,既是陈年宿怨使然,又是梁国谋划许久的结果,但最终导致开战的缘由,便是那些在雁国附近发现的杀手尸体。”

      对于这个结果,尉迟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平静地评价道,“动作很快。”

      苏植叹了一口气,继续分析道,“一旦有国家开战,十四国的平衡格局便被彻底打破了,战火蔓延到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归国后改革的速度可能要比原定计划更快些才行。不过,王那边......”

      尉迟玹很清楚苏植想说什么,“王应当只是因为十四国之事暂时有些焦躁,未想通透,多予他些时日,他理当是会想明白的。”

      “或许吧。”苏植苦笑两声,“先前那事当真是吓坏我了,突然便不由分说地要杀卫深,我就出言替卫深求了两句情,便连带着被罢了官。不过也确如你所言,王近来情绪逐渐正常了,不仅将我官复原职,处理起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也比原本更加得心应手。”

      “当真是厉害啊,有时看似是在同那些老狐狸扯家常,结果说着说着便把一切都套了出来,连我这个在旁听着的都险些被他给绕进去......”

      “哦对了,这回派我出海来接你们,也是王的命令。不过你们是怎想到要用乌鸦同王传信的?那么大个的乌鸦,你们又是从哪儿抓来的?”

      尉迟玹闻言沉默了。

      船篷中,岑鬼却悄然勾起嘴角,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船篷外的天空。

      苍茫的海面之上,盘旋着的那些并非雪白的鸥鸟,而是羽翼丰满漆黑,瞳孔泛着血红的白峰山鬼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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