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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梦境结束 ...

  •   水镜那端的众人似在一座山林之中。

      林密且幽,同八荒六合中数以万计的林子模样相仿,尉迟玹根本无从判断此山究竟为何山。

      身处密林中的几位正是昭国七将中的六人,虽不见兮照的身影,但是尉迟玹根本不去在意这些。他的全部注意都被蛛形浊兽衔在口中的青绿色身影所吸引了。

      岑清樾似乎一息尚存。

      他被浊兽的螯牙刺穿了身躯,唇色、眼睑与指甲都泛着微微的紫黑。在蛛毒的作用下,他连从伤口滴下的鲜血都是一种可怖的颜色。

      隔着水镜,尉迟玹根本无法听到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岑清樾勉强张了张嘴,短暂地吐出几个字后,半是无奈半是虚弱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摇头。而衔着他的蛛形浊兽却在岑清樾说完这番话后陷入了震怒,螯牙稍一使力,岑清樾似将被拦腰断作两节,便疼得再也笑不出来了。

      除岑清樾外的五位将领分别位在浊兽身侧的不同方位,五人站作一圈,将浊兽环于中央。

      直到这时,尉迟玹方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结印的姿势,而就在蛛形浊兽的脚下,一个巨型的封印正在徐徐流转。

      这一封印损耗极大,饶是尉迟玹自己都不会轻易动用,而眼下昭国七将搬出此术对付浊兽,其背后势必牺牲巨大。

      就在他这般作想之时,蛛形浊兽也意识到了状况的不对劲,开始袭击其他五将。五将们却因封印站位固定,便只能生生挨下浊兽的袭击,哪怕口中涌血、皮口肉绽都不肯挪开一步。

      岑清樾无法对五将的遭遇坐视不理,便缓缓抬起沉重的左手,将火铳对准了浊兽的口中。

      扳机扣下,迸发出的青焰化作涡旋,其威力已近千年后的岑鬼。

      浊兽被突如其来的青焰震得后退数尺,距离火铳最近的面部已被灼得焦黑,躯壳龟裂的痛楚令他震怒到了失神,五将便趁此机会加速了对封印的灵力注入。

      就在某一时刻,岑清樾觉察到了时机的来临,立刻松开手里的武器,任由长.枪与火铳落下,垂着双手完成了阵法所必须的最后一道结印。

      印成的一瞬,损耗巨大的镇压封印便也成型了。

      记忆被作为祭品剥离出了躯体,五将纷纷倒地,再无气力站起,岑清樾也在最后一刻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生机。

      长.枪与火铳在坠地之前化成了青色的星火散去。在封印的重压之下,地面开始陷落。

      蛛形浊兽想要逃出陷落的区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封印。愤恨如他再无法去袭击封印外那些将死的昭国五将,便只能将全部的怨恨加诸在了口中衔着的岑清樾身上。

      哪怕眼下他已身死,也不能让他留下全尸!

      蛛形浊兽便在身躯尽数陷入地洞之前,一口、一口地吞食掉了岑清樾的尸体......

      “镜子里的地方是哪?”在尉迟玹看来,既然面前这只如花藤一般的浊兽能有办法找到岑清樾等人的下落,那么必然也是知道他们究竟眼下身在何处的。

      可是他却没有等来浊兽的回答。

      一根带刺的藤蔓突然穿破水镜袭了过来,尉迟玹向后避开,却意外地发现身后的地面上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众多如树木一般粗细的藤蔓。

      越来越多的藤蔓从地底冒出,直到这时尉迟玹方才意识到,那看似良善的人面花,其实只不过是这只藤蔓浊兽引诱猎物上钩的一个诱饵。

      举目望去,藤条之上还垂挂着不少其它浊兽的尸体,其数目大抵过百。由此可以见得,这只浊兽的本性必然异常凶狠。

      “你很强......”藤蔓浊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尉迟玹,“只要吃了你,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只要能从这里出去,我也必将成为一方之主!”

      “你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交易吗?既然人已替你寻到,那么你也是时候履行约定了......”

      说完,越来越多的藤蔓破开地面,直冲云天。

      藤蔓的力道击碎了昭国本已废墟的道路与建筑,将之统统毁成碎石,再瞧不见丝毫昔日的影子。

      浊兽在迸裂声中狂妄地大笑,笑得如同一只索命的恶鬼。、

      而此刻的尉迟玹便静静地站在半空中的一面封印之上,神情可谓冷漠至极。他的眼中并无浊兽,有的只是满目疮痍。

      他伸出右手,掌心翻覆。

      瞬息过后,原本还在以蓬勃之势朝天涌动的藤蔓便被一股可怖的力量强行镇压回了地下。

      待到最后一根藤条回到地底,尉迟玹便再次施加封印,将之碾作尘埃。

      从始至终浊兽都没有出手的余地。

      可是与动用大量灵力结印所对等的代价,便是尉迟玹的身体已经迫近极限了。

      他从未将自己逼到过这般境地,力量透支的感觉令他觉得陌生,便好似魂不附体。加之身上本就还有一路上来留下的创伤,所以当他再迈开步子行走时,脚步便有些虚浮了。

      他半昏半醒地沿着来时的道路离开了昭国封印,包括尉迟昙在内的部分族人都在城门前等候着他。

      尉迟昙见到尉迟玹的眼下的情态,连忙迎上前来将他搀住,口中嗔怪道,“你为何今次如此胡来?你忘了你本与护山大阵是一体的吗?你若力竭,大阵也会衰弱,修复调养期限漫长,这段时日若是族中遇上了浊兽袭击又该怎办?”

      尉迟玹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尉迟昙一眼,答非所问道,“你虽口中说着想要过上寻常人的生活,可到头来,对部族的记挂并不比我少......”

      “未对昭国支援一事,就我私心而言,确有悔意。但是从部族的利益来说,我并没有做错......”

      他说完这番话后,反倒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尉迟昙搀着他去寻白鹿,一路上交待了对昭国士兵的安葬事宜。

      说着说着,她便逐渐意识到倚靠在身上的力量似乎重了不少。

      她扭头去看,发现尉迟玹的黑衣之下竟是渗出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她就地为他检查,试着用封印去暂缓那些被黑衣掩藏的狰狞伤口,却发现他身上所拥有的伤势封印,竟已多到再也没法容下多余的了。

      所以他才会放任鲜血涌出伤口。

      “你不要命了吗!”尉迟昙大抵是气急了,在明知道尉迟玹不可能听到的情况下,却还是情难自已地开口骂道,“你知道你受的这些伤要是一齐爆发出来,够你死多少次吗!”

      最后她只能选择在一众族人的帮忙下,带着尉迟玹先一步去神农部落寻求救助。

      “昭国这边的善后便交给我们吧。”族人们主动请缨,希望尉迟昙可以离开的安心一些,“待到全部处理完,我们便回去寻族长你们。”

      尉迟昙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这才骑上白鹿,踏着初升的月华,携尉迟玹去往神农部落所在的方向。

      ......

      周遭光景逐渐扭曲,缓缓堕入无边的黑暗,梦境便就此结束了。

      玄鬼默然地站在原地,耳畔仍弥留着一句来自大漠风中的呢喃,“老师,你所教授的‘为王之道’,大爷我做到了......”

      玄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何种滋味。回过神时,便发现岑鬼正站在百步开外的地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玄鬼低头思索片刻,决定这一次由自己主动向他靠近。

      岑鬼便在玄鬼走来的这段空档里,点燃一根竹枝衔在嘴角。待到玄鬼走至跟前,便用一股略带沧桑的语调说道,“虽然你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记忆,但是你的脾性倒还是同当初一模一样。”

      “如我先前所言,岑清樾至死都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尉迟玹,而如今往昔诸事尽数展现在你眼前,不知你可否替他回答?”

      玄鬼并不言语,安静地等候着岑鬼的下文。而他这副默然接受的状态,也同昔年的尉迟玹如出一辙。

      岑清樾望见他的这副作态,衔着竹枝嗤笑出声,随后徐徐吐出一口轻烟,低声问道,“......所以老师你当初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最后又为何要入城去寻我的尸首?既是厌烦我的话,就算曝尸荒野,也同尉迟部落没有任何关系吧?”

      玄鬼闻言瞳中血色淡了一些,无比认真地思索起岑鬼的问题。

      良久,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可是最后却又一字未说,重新合上了双唇。

      岑鬼又等了片刻,终究是没能等到玄鬼的回答。

      他偏过头去想了片刻,神色不仅不沉重,反倒渐渐重归轻松,随手掐去了竹枝上的青焰,同玄鬼说道,“抱歉,我忘了一点。你虽是他,却也不是他,他当年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或许你也无法理解。是我勉强你了。”

      “我们离开这儿吧,别让阿剑他们在墓穴里久等了......”

      说完,将袖袍一挥,在黑暗中辟出了一道泛着白光的通路,通路的另一头应当就是现世。

      岑鬼趁此机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勾起嘴角,露出那副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回过身去牵起玄鬼的左手,“一起回去吧。”

      “我觉得,我或许还能找回以前的记忆......”玄鬼毫无预兆地抛出这样一句话来,直将岑鬼又骇得怔住了。

      玄鬼神情凝重地沉吟片刻,用连自己也不大肯定的语气说道,“尉迟玹......应该不止在结霜雪原里封印过记忆......”

      “你记忆中的蝉丸,刀身上的花纹和现世中的有几处不同。看过梦境以后,我便更加肯定了那几处不同便是叠加在刀身上的记忆封印。并且当初还在昭国时,我在拿到蝉丸以后,脑海中确实会不时出现古怪的记忆片段......”

      “若我猜的不错,在岑清樾死后到玹族长丢失记忆的这段时间里,玹族长应该是将记忆全部刻入了蝉丸。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等离开此地解除蝉丸上的封印,便能真相大白了。”

      说完这些,玄鬼注意到岑鬼握住自己右手的力道似乎收紧了一些。

      他在紧张。

      至于紧张什么,玄鬼大致也能猜到:以看客的身份观看梦境与亲身取回记忆有着根本的不同。岑鬼不确定玹族长的真正感情,他害怕一旦记忆全部恢复,自己变回了当年的尉迟玹。到那时眼下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包括二人之间的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后,玄鬼便抬起双眼问岑鬼,“你要赌么?”

      岑鬼咬紧了牙关。

      半晌,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回答,“赌。”

      再一次收紧握住玄鬼左手的力道,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誓言,“纵然那时你改变了心意,再次因厌恶而疏远大爷我,大爷我这次也绝不会放弃。”

      “不管怎么说,这三百年来发生的一切无法改变,从陈国到卫国再到阴司,我二人成过婚,你为我堕成了厉鬼,后又为我挡下天雷,所以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大爷我眼里始终只会有你一人......”

      “头破血流,亦不悔改!”

      说完,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了玄鬼冷冰冰的唇上,堵住了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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