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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委屈的鬼王 ...

  •   深山,诡秘莫测,危机四伏。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残留的水滴从叶片尖尖上坠下,恰落在一只蝮蛇头顶,蝮蛇吐着信子,在冰凉的水汽中捕捉着先前那只青蛙的踪迹。

      循着气味在枯叶林中游走一阵,眼前莫名出现了一个山洞。

      打外头看,山洞里黑漆漆、湿漉漉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山中的动物们却说这里头诡异的很,无论白天黑夜都飘荡着青绿色的鬼火,这些鬼火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但凡活物靠近,便会成群结队袭来,将不速之客燃作灰烬。

      说实话,蝮蛇以前是不相信这些的。

      可眼下却容不得它不信,因为自己正在追捕的那只青蛙眼下便在山洞里,正被那些青焰包裹着浮在空中,眼看就要被烧成熟青蛙了。

      闻起来还挺香。

      可是蝮蛇不敢与那些青焰争食,只能缩了缩脖子,将细长的身体埋进枯叶堆里继续潜伏,静候其它猎物路过。

      待到夜半,蝮蛇突然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它将脑袋从枯叶中稍稍探出一些,借着月色看见洞窟里冒出了滚滚黑烟,一个身穿青绿衣裳的男人从浓烟里爬了出来。

      “咳咳咳......”男人一阵猛咳,看起来十分狼狈。

      蝮蛇吐了吐信子,看着男人在石壁上借力,缓缓站起,又在青焰的陪伴下踉踉跄跄走到溪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灰头土脸的形貌,这才半跪着洗了把脸。

      洗完脸后,男人仰起头,盯着月亮长长地吐了口白烟。

      蝮蛇被他俊美的侧颜所吸引,顷刻了然,这并不是人,而是鬼魂!

      就在这时,鬼魂突然转过头来与它对视,蝮蛇吓得一僵,连忙钻回枯叶堆中,蓄势逃窜。

      一道清脆的响指打破寂静,青焰们一拥而上,将蝮蛇的退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蝮蛇一想起那只青蛙的结局,便害怕得将身躯蜷成一团,脑袋伏在地上,好似生怕再抬高一些,眼前这个朝自己走来的鬼魂便会当场掐断自己的七寸。

      然而事实上岑鬼并没有取它性命的意思,只是问了个问题,“大爷我问你,山中何处月华最盛?”

      蝮蛇小心翼翼地答道,“西去最高峰,那儿云少,又高,是观月的最好去处,也是山中灵气最充沛的地界,不少厉害的妖物都徘徊在那儿......”

      西边?

      岑鬼通过天空中的星位排布大致确定了一番方向,旋即活动了一番筋骨,朝所谓的最高峰赶去。

      沿途只要感受到有妖气靠近,便二话不说释放鬼气镇压,而对于那些面对鬼气还敢不知死活上来挑衅的,则直接驱使青焰将之烧个体无完肤、皮肉焦香。

      如厮蛮横地开路,倒也省去了不少赶路的时辰。

      一路挥霍,这些年攒下的灵力消耗了十之八九。不过万幸在告罄之前,岑鬼终于抵达了灵气最为充沛的西峰。

      一落地,他便立刻用青焰布下一个巨大的囚笼,以防在此徘徊的妖兽们突然袭来。

      布完以后,随意挑了块看起来还算平整的石头盘腿坐下,合眼吐纳月华中的灵力,并趁此机会检查体内的状况。

      一轮检查下来,确定体内并无浊气残留。

      岑鬼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托着脑袋躺下,一边吸纳月华,一边回想着这段时日发生的事。

      如果总结成一句话的话,那就是——他被人给暗算了!

      同尉迟玹成亲那夜,他以为天雷劫已经降临,仓惶中留下一封书信便逃到了西方深山里躲避,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设下的陷阱。

      天雷劫根本就没有来!是有人用障眼法或是幻术、迷药一类的物事,让他看到了天雷出现的假象。

      他逃到山中,全心应对天雷,却不想遇到了埋伏于此的小圈。小圈且战且逃,将他引入了一处崭新的封印,然后他堂堂万鬼之王,竟然就马失前蹄!被人用封印给关了起来!

      封印里全都是浊气,大大抑制了鬼魂的力量,加之小圈似乎蓄谋已久,封印并非潦草之作,自己轻易无法打破。

      可一想到尉迟玹还在卫国等着自己,岑鬼就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好在他从很久以前开始有着做事留一手的习惯,提前放了些青焰出来以备不时之需,于是乎这些年,他就只能凭借封印外的那几团青焰四处搜集灵力,将之积攒起来,然后待到数量足够摧毁壁障时,方才里应外合,一举冲破了封印!

      眼下,终于让他给逃出来了!

      他想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卫国,见一见尉迟玹。

      不得不承认,被囚于封印中的这些日子,支撑他的唯一动力就是他与尉迟玹的誓言。

      他不止一次想象自己回去了卫国,回到了尉迟玹身边,继续以夫君的身份没皮没脸地赖在他身侧,闲来无事便出言调侃无甚神情变化的他,“阿玹,来唤声夫君听听。”

      每每想到这些,岑鬼面上便会荡起春风得意的笑容,全身上下充满与封印不死不休的干劲,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说起来......

      也不知自己在封印里待了多久?

      一年?两年?

      天呐,自己当真和阿玹分开了好久。

      自己好想阿玹,做梦都想着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念自己......

      岑鬼越想越发觉得心痒难耐,干脆一拍巨石,径直起身,沐着月华朝卫国所在的方向赶去。

      ......

      一路紧赶慢赶,岑鬼终于赶在日出以前抵达了卫国。

      可是眼下这座岛上哪里还有卫国的影子?

      目之所及,记忆中本该是卫国王都所在的地方,唯见苍茫茫一片废墟,废墟尽头与天相连,风化破碎的断壁残垣相互堆砌成坡,只偶尔还能在这片一望无垠的残骸里找到一两根仍伫立着的石柱,却也爬满藤草,遍布年岁雕琢的裂痕,好似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又往前走了几步,脚边的缝隙里开着一朵红艳艳的石蒜花。

      放眼望去,所有的废墟缝隙全都是一簇簇随风摇曳的血红,虽还未有相连成片,不及忘川旁的花海来得壮观,却也足以凭此猜出这片废墟之下究竟流过多少血,又埋藏了多少尸体。

      而这一切,都与岑鬼记忆中的卫国相去甚远。

      笑意僵在了脸上,岑鬼遥望着眼前这座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涉足的古城残骸,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一定是弄错方位才走到这儿来的,这里才不是卫国,这只是四海八荒版图上某座被世人遗忘的破落古迹。

      一定、一定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又为何能在这些古迹的石头上找到同卫国皇族一模一样的图腾?为何远处的那座山像极了云瘦?为何那座山的山顶也恰巧长着一株巨大的垂樱?为何这座古迹也偏偏建在一座海岛之上?

      所以......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岑鬼踏上废墟,循着记忆一路找了过去。至于要找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到处都只有废墟,清一色的废墟,哪里还能看出朱雀大街、皇城和寝宫原本的样子?

      这座城池,是彻彻底底的被毁了......

      ......那子民们的尸首呢?

      无论内心多么痛苦,岑鬼都不想放弃,当即化出青焰长.枪,顺着脚边的彼岸花根茎一路挖了下去,照理来说每一朵花下都应该埋有一具尸体,如果没有的话就是已经化成了花泥。可是尸骨应当不会那么快便腐坏吧?

      话虽如此,可是这朵花下却没有尸骨。

      岑鬼握紧枪杆,强颜欢笑道,“没事......大爷我一定会找到的......”

      这一朵没有,大不了就再换一朵。

      不停地重复着手下挖土的动作,就好似要生生将这片废墟翻个底朝天。

      一挖,便挖了一天一夜。

      朝阳升起时,岑鬼攀上了废墟的最顶端,挖出了此地残存的最后一朵彼岸花。

      果然......根茎之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岑鬼颓然坐下,茫然地抬起了双眼。

      坐在这儿,能够将废墟大体的光景一览无余,可是除了破落与狼藉,岑鬼再找不出什么旁的形容。

      他的心很乱,乱得连思考都无法再进行下去。他现在只想找到一个人问一问,为什么好端端的国家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毁了卫国?

      一想到这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岑鬼再一次握紧枪杆,手背上爆出青筋,心中暗暗起誓,定要将那毁了卫国的家伙追杀至天涯海角,不得往生!

      此后数月,岑鬼便一直坐在这片废墟上,想要等一位知情之人路过。

      从刮风坐到了下雨,又从下雨坐到了开晴,却始终没有等来一人。

      失魂落魄之余,岑鬼总觉得心中似乎空了那么一块,浑身上下使不出气力,便干脆就势躺了下去,盯着昏黄的夜空,放空乱糟糟的脑袋,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阵晚风拂过,携一片桃红色的花瓣掠过眼前。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粉色的衣角。

      这是......终于有人来了?

      怀着久旱逢甘霖般的欣喜,岑鬼慌忙扶着石块坐起,莽撞之余险些一脑袋撞到人家姑娘的大腿。

      岑鬼口中嚷着“抱歉”,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身份,正是山樱节那日自己用凤羽救活的桃树妖灵。

      桃树妖灵被岑鬼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开两步。

      岑鬼见状赶紧装出副笑颜来,主动迎上去问道,“不认得大爷我了?山樱节上我们见过的,大爷我当时可还射中了古往今来的第一支桃花箭。”

      “果然是你吗?”桃花妖灵端详着岑鬼的面容,若有所思地呢喃着,“这般说来他一直在这儿等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岑鬼闻言愣了一瞬,旋即快步逼近桃花妖灵,“谁?他是谁?”

      桃花妖灵被岑鬼周身震荡的鬼气给骇得不轻,又急急忙忙向后退去,同岑鬼拉开距离,“还能是谁?当然是尉迟公子......”说完,用一种颇为厌弃的目光瞪着岑鬼,开口问道,“你不是已经走了两百多年了吗?灭国时不知回来,现如今回来又要作甚?”

      “两百多年?”岑鬼有些恍惚,“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

      怎么可能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自己分明都没有遇上天雷劫。

      桃花妖灵有些疑惑,“不然你以为呢?”

      岑鬼不敢相信,挣扎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桃花妖灵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愤愤道,“你这是在怀疑树灵体内的年轮吗?”

      岑鬼呆呆地望着桃花妖灵,觉得后者不像是在撒谎,那么问题难道是出在自己身上?自己弄错了天雷劫出现的日子?

      可是照理来说,天雷劫就是应该在成婚前后的那几年出现啊。正是因为一直没有出现,所以待在封印里的自己才会以为日子过得很慢......

      等等!

      难道......

      难道是封印的缘故?

      强大的远古封印能够超脱轮回,不被世间常理所束缚,只是隔绝一道天雷劫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那个封印既然能被自己打破,理当隔绝不了天雷劫。

      那么是因为封印和浊气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所以天雷劫没能找到自己?

      想清楚这些后,岑鬼的脸色变得惨白,颓然坐倒在废墟上,“大爷我以为......”

      桃花妖灵打量着岑鬼面上的失魂落魄,盯着后者那泛红的眼眶看了半晌,总觉得这股子伤心劲不像是装出来的。

      身为姻缘树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头八成是有什么误会,是以开口问道,“你当初究竟为何要突然离开卫国?”

      岑鬼抬手抱住脑袋,没有什么话好说,可是不说话的话,又怕情绪会彻底崩溃。只好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一五一十地将被封印一事给桃花妖灵解释了一遍。

      桃花妖灵听后,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卫国灭国那日,空中确实出现了紫色的电闪!”

      岑鬼惨然一笑,未有多言。

      桃花妖灵打量着岑鬼的笑容,心生同情,便将他离开至灭国五年间发生的那些事儿挑拣着说了一通。

      说完这些,夜已经很深了。

      岑鬼也更加的沉默了。

      “他身死之后便化了鬼,在卫国的废墟附近又徘徊了一百年左右,却无论如何也等不到你回来,所以第一百年的时候......他走了......”

      得知始末之后,桃花妖灵的语气要比原先温和不少,“我听说人类魂魄转世投胎是有一个期限在的,根据魂魄力量本身的强弱,期限也各不相同,但是过了这个坎儿就只有变作孤魂野鬼的份了,所以他理当是去阴司投胎了吧?”

      “你要去找他的转世吗?”

      岑鬼摇了摇头,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且不说自己能否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于万千众生中筛出尉迟玹的转世来,就算能够找到,自己这一世也已经让他受足了痛苦,难道还要找到他的转世,继续干碍他过寻常人的生活吗?

      分明这一世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他就不会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是自己毁了卫国,毁了他。

      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天雷直接将自己劈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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