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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 ...

  •   今夜,我惊喜
      我发现了明月与星辉
      交映下的蓝
      那是你的眼睛
      流动的柔情
      如二月柳枝
      流动的清澈
      如山间小溪

      太阳离西边的地平线不远了。站在呼伦湖边上,任向东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落日毫不吝啬地将金辉泼洒在草地上,给一望无际的草原披上了金装。一阵阵秋风掠过,由近而远,草原仿如翻卷着金秋麦田的细浪,此起彼伏,一层连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目不能及,仿佛呼伦贝尔要用最曼妙的画卷,向游人证明:地球上的草原,她是最美的!良久,任向东才回过神来,转身向呼伦湖看去,又是一番景象——湖的周边,错落有致地生长着的各种乔木,应秋的邀请,落落大方地向邻居的小灌木,以及不知名的小花小草,不急不忙地洒下一片片缤纷,点缀在仍泛青的草地间,让人不免想起江南秋天的庭院——落英缤纷出浅黄。这幅画面携手由碧澄天空飞下的如雪白云,投进泛着金光银鳞的湖面,犹如巧夺天工的织女编织出的一幅幅五色锦绣。
      眼前的景象,令任向东如痴如醉。
      “任向东,你走不走,天快黑了”。
      “任向东,你要是还不想走,我们就先撤了。”
      同伴五次三番地催他走,他似乎没听清,随口应着:哦,哦。好,好。以致同伴们走远了,他浑然不觉。
      太阳就要沉下去了。任向东正准备走,驾车回酒店去,忽然,暮色中,前方不远处,疑幻似真地有个人影,那人影如半坐着的雕塑,丝纹不动。受好奇心驱使,任向东向那雕塑走过去。近前一看,原来不是雕塑,是个秀发飘逸的女人,女人面前立着画板。也许,女人因沉浸在她的画的意境之中,任向东站立在她旁边好一会了,她仍全然不觉。
      “咳!咳!”任向东大声地佯装咳嗽,着意地给对方来个提醒。
      "谁!”
      “雷锋!”任向东刻意地逗乐。
      “你究竟是谁?”
      “护花使者。”任向东狡狤一笑。
      “再不说实话,我可要报警了!”
      “我就是光荣的时刻准备着解急救难的人民警察”。任向东的语气里尽管还带着戏谑的成分,但从自己口里吐出“我是警察”的一刹那,再也掩藏不住眼神中自然流露出的真诚。
      “姑娘,不跟你开玩笑了,这么晚了,你不应该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
      正视了眼前这个身材高挑勉强还算结实,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的男人好一会,欧阳慧晶脑子里飞速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应该不是坏人。
      为进一步打消眼前这个女人的疑虑,任向东落落大方作自我介绍:认识一下,我叫任向东,南方桐州市公安局一名警察。
      听任向东说他是桐州的警察,欧阳慧晶心中的疑虑立马烟消云散,并且产生了亲切感。这时,她好像见到老朋友一样,主动地伸出了右手:"你好!欧阳慧晶,很高兴认识你。”
      欧阳慧晶之所以会对任向东有亲切感,是因为她十五岁之前都是在桐州度过的。七年前,她父亲欧阳嘉仁曾经在桐州任过教育局长、副市长,母亲杨清晓是桐州一中的教师。桐州,曾给她留下了可肆意在父母怀里撒娇的记忆;桐州,曾让她连续三年拿过初中数学期末考试全级第一;山明水秀的桐州,一天一天地丰润着她热愛大自然的情结;桐州淳朴的民风,年年岁岁薰染着她,让她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对人坦诚、坚定自信而又不乏温柔的惹人喜欢的性格。桐州的一切,在欧阳慧晶眼里,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亲切!
      夜幕已降临,尽管任向东看不清欧阳慧晶的表情,却忽然觉得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并且觉得她的语气充盈着自信,顿时,莫名地生出对欧阳慧晶的好感。
      “你好!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说完,任向东自觉不好意思,低下头来嘻嘻傻笑。
      欧阳慧晶也打趣地跟着他笑。
      笑了一会,任向东潜藏的作为警察的意识拨醒了他的神经,思维変得清晰起来——任向东,你是警察,什么时候都不应当忘了自己的职责!他抬起头正视着欧阳慧晶,一本正经地说:“我说,欧阳慧晶,咱们都别笑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任向东用听起来百分百真诚的语气,征求着欧阳慧晶的意见。
      “送我回去?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
      “别逗了,好吗?你看,现在天已经黑了,周围也看不到还有别的人。假如有狼群或其他猛兽出现,就凭你我之力,能对付得了吗?!”任向东边说边向四下张望,似乎要搜索有无安全隐患。
      “任向东,你知道吗?我查阅过资料,呼伦贝尔草原的夜空特別美——尤其是秋天的月夜!你不想看看?”
      欧阳慧晶说这话的口吻更象是向任向东发出邀请——一起欣赏欣赏呼伦贝尔的月夜和星空,如何?
      任向东来这里之前,也翻阅过资料,知道这里的天特别蓝,当然也想看看呼伦贝尔的月夜和星空,究竟与别的地方有何不同。
      “想看!怎么会不想?!不过,我觉得不应该是现在!"
      “为什么?”
      “我们现在不能判定有没有不安全的因素噢。”警察就是警察,什么时候脑子里都存放着警惕性。
      “那你告诉我,现在有潜在的危险吗?”
      “暂时没有。”
      “既然暂时没有,那咱们先坐下来看一会,有啥问题呢?!”
      在欧阳慧晶与任向东还在争论是否应该留下来看月夜星空之际,月亮已悄然爬过了山岗,尽情地把耀眼的银辉洒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月亮登场了,夜将黑幕移开。在银辉照耀下,任向东和欧阳慧晶似乎在同一时间看清了对方的脸——
      当任向东正欣赏着这张迷人的脸时,欧阳慧晶戏谑地来了一句:“哎,任向东,你长得还算可以哟!”说完,抿嘴一笑。
      这一笑,象春风掠过绿茵的浅笑,在任向东脑子里刻下了此后都无法抹掉的符号!
      正如欧阳慧晶给任向东打的第一印象分那样——凭心而论,任向东还真算得上“长得还可以”——1.78的个头,脸部轮廓分明,五官端正,眉宇间透射着一股正气。活脱脱一个警察的外表形象。
      两人对视了一会,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思维敏捷的欧阳慧晶先走出窘境:
      "任向东,你刚才不是说在这里看夜色有危险吗?”
      “哦!是的。走,跟我到我的汽车旁边去看。”
      “在这里看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在这里看,假如我们发现危险,恐怕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开车走,也有可能来不及。”
      走到离任向东的车约十米的一个小山坡上,他们俩并排坐了下来,开始了对两人都喜欢的——想象中比其他地方都要美的呼伦贝尔的夜空,来一回全身心投入的欣赏!
      夜,已悄悄地静了下来,仿佛是特意配合任向东和欧阳慧晶静心欣赏月夜似的——风,轻轻地抚摸着小草,只看着小草慢慢入睡,不敢发出笑声;偶尔有几只小鸟,在半空飞过,也只是轻轻地抖动翅膀,没有象平常那样放声歌唱,飞过欧阳慧晶和任向东头顶时,更是不展翅,只是滑翔,不愿扰动他俩的静心;贝尓湖和呼伦湖也合上了眼睛,静静地平躺在草原上,没有挑逗的笑声,甚至不敢窃语,惟恐破坏了草原今夜的宁静。
      仰望天空,欧阳慧晶发现,当月亮升到天空45度时,是最好的观赏角度——从别的角度看到的月亮,比不上以45度仰角看到的月亮圆,光亮度也不是最高。在宁静的夜的感染下,欧阳慧晶此刻心静如水,没有一丝杂念,眼里只有一轮明月。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悬挂在半空中的一盏银盘,图案是那样的清晰——她好象分明看见,嫦娥身着洁白如羽的衣裳,从容不迫地伫立在广寒宫的门外,正以饱含着温和的笑容,准备迎接欧阳慧阳的到来;玉兔穿着鹅黄的羽装,一会笑着向嫦娥问长问短,一会又顽皮地在嫦娥面前撒欢;吴刚正犯着犹豫,挑来拣去也不能确定那坛桂花酒最醇;玉桂今天也不一样,以往总是穿着灰色衣服,今天身影半透明;甚至于银盘的圆周边,也与如羽云色划清了界面,让欧阳慧晶看到清清楚楚的圆周线。
      整理一下思绪,欧阳慧晶发现,长这么大,记忆中好象未曾有过月亮象今晚这么大,这么圆。
      为什么今晚的月亮会特别大、特别亮、特别圆呢?欧阳慧晶一时找不到答案。她侧向任向东求解:哎,我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大、特亮、特圆,你能以勘察的思维逻辑,告诉我其中的因果关系吗?
      “我试着解答你的问题,你看有没有道理”,任向东笑着说。
      “今晚月亮特大特亮特圆的原因至少有三:其一,你知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释义,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六哟。其二,据我所知,月亮的明亮度与空气质量有关,与空气中含水的比例有关。呼伦贝尔远离城市,空气中含水的比例自然比许多地方低。空气无污染,能见度自然更高。空气含水量低,大气层中水蒸气自然少,因此,我们就可以看到特亮的月亮;其三,对你来说,也许更重要的是,就是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看到的景物自然更美——并且会在眼里把美放大,把亮度提高。我看你现在的心情的确不错,所以,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说完,任向东朝欧阳慧晶扮了一个鬼脸——意思是说你心情好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我不知道?
      “那你就说说,我心情好是为什么?”欧阳慧晶明知故问,似乎非要拽着任向东先将那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表的心里活动说出来不可。
      “你就装呗,你明知故问。”
      “你说不说,说不说?”欧阳慧晶的拳头像小雨点,向任向东的胸膛不间断的砸去。
      “捶吧,捶吧,好舒服啊!欧阳小姐,你还有这手绝活啊?请继续。”
      他俩就这样闹着,笑着,这一幕,天上的明月,夜空的繁星都看见了。
      在这迷人的呼伦贝尔的夜晚,他俩种下了爱的种子。
      “任向东,再问你一个问题,刚才你在看什么?”
      “我不像你,只盯着月亮看,我的视野比你要宽阔的多。”
      “呵呵,一点也不谦虚呀,告诉我,在你宽阔的视野里,都有什么?”
      “要我说?”
      “爽快点,别像个少女似的。”
      “那你靠我再近点,我得仔仔细细地看看你。”
      “为什么?”
      “因为我在夜空中发现了一种特别美的颜色,喜欢得不得了。我想,以后看见这种颜色,一定会想到你。”
      “呵呵,什么特别的颜色?这么有意思?”
      “你别问了,你先观赏一会这蓝得如用水洗过的天空,让我静静地组织组织语言,然后发到你的手机上,好不好?”
      “好吧。”欧阳慧晶转身向前迈了三步,佯装观赏星空,其实心里在期待着手机将会出现的话语。
      不一会,欧阳慧晶的手机发出了“叮叮”的声响,她打开信息一看,是一首诗——
      《遥远的星空》
      你是我遥远的星空
      你看我很近
      我看你很远
      ——只因为,你我的视角不同
      我曾咏颂洛水河畔的牡丹
      也曾凝视贺兰山深谷的幽兰
      而今,我被俘虏了
      只因星子无意的闪

      在如用水洗过的澄空中
      我看见了——那清澈,那柔美
      你是,明月与星辉交映下的蓝
      那深邃,那辽远
      扇动着我快乐的雪花
      忘我地编织梦幻

      请不要笑我不知天有多高
      更不要笑我不懂什么是原色
      今夜,我无比惊喜
      发现了明月与星辉交映下的蓝
      ——那是你的眼睛
      流动的柔情,流动的清澈
      看完,欧阳慧晶自觉一下子脸红了——这不是情书吗?也太快了点吧?
      看完这首诗,欧阳慧晶几步迈到任向东身边,佯装生气地发出了质问:“任向东,你写的什么呀,这是向我表白吗?我们认识多少个小时呀?这也太快了是吧?”
      这一连串的语炮,把任向东打懵了。他猜不透欧阳慧晶的心思,刚刚她不是满心欢喜的吗?怎么突然晴转多云,还打雷了呢?不对呀,他的语气虽然有质问的成分,但她的脸上没有愠色呀。想到这里,任向东明白了,欧阳慧晶是在装矜持。想到这里,任向东一下子勇气就上来了。
      “大小姐,别用轰炸机呀!”任向东挑战似的朝欧阳慧晶咧嘴一笑:不喜欢呀?删掉得了。说着,伸手就要夺欧阳慧晶的手机,摆出一副要删掉他发的信息的样子。
      这一招还真见效,欧阳慧晶似乎急了——“别,别删,嘻嘻,嘻嘻!”
      “不删了,是吧?”
      “不删了。”
      “还有问题要问吗?”
      “没有了。”
      “好,现在轮到我问了。”
      还在任向东和欧阳慧晶并排坐下时,任向东就想弄清楚,这女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写生,而且天快要黑了也还不走,她怎么不怕有危险呢?当任向东张口正想就这问题让欧阳慧晶告诉他原委时,欧阳慧晶的手机响了——
      “喂,欧阳,我是思思,”因为任向东离欧阳慧晶很近,电话里的声音他也听得清楚。
      “思思,我知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呀?”
      “我们现在在路上,你等着,半个小时就到了。”
      “算了吧,半个小时?你刚才和丽娜离开时,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这都多久了?”
      “别急,我和丽娜真的很快就到了。”
      “不用了,你们回酒店等我吧。我刚交了一位新朋友,他有车,我坐他的车回去好了。”
      “交了新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不必担心,以本小姐的江湖经验,他不是坏人。”
      “真的不用我们来接你吗?”
      “不用了,啰嗦。”
      “喂,喂......”对方好像还要说点什么,可欧阳慧晶没听清楚,一看手机,原来没电了。
      听了欧阳慧晶和思思的对话,任向东大致明白了欧阳慧晶之所以一个人呆在这里的原委了。但具体原因还是不清楚。正想问她,突然发现刮风了。再抬头看天空,星星和月亮不见了,一团团乌云,正气势汹汹地自东边向他们的头顶涌过来。
      “要下雨了。”任向东拉起欧阳慧晶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了车,一个劲往回赶。
      汽车约莫跑了一公里,噼噼啪啪的雨点就一阵急似一阵地敲到着车窗,看这阵势,雨真不小,欧阳慧晶透过车窗,发现呼伦贝尔笼罩在雨帘中,迷迷蒙蒙,连成一片,远处的山包忽隐忽现,扑朔迷离,目视着这画面,她忽然冒出一句:“任向东,你发现了吗,雨中的呼伦贝尔,很有诗意呢!”
      “噢,是吗?不过,我要专心开车。有空再跟你探究这个问题。”
      “好吧,你专心开车吧。”欧阳慧晶的确心情不错——“我的心儿,在天边,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欧阳慧晶唱了起来,越长越响亮,虽然没有音乐,可这悦耳的歌声似乎是由欧阳慧晶心底发出来的,那优美的旋律在车厢内来回震荡。受欧阳慧晶情绪的感染,任向东也放开了喉咙——
      呼伦贝尔,大草原,白云朵朵,飘在我心间......
      他们尽情地唱着,忘我地唱着,一遍又一遍,唱响着他们对呼伦贝尔由心底迸发出来的赞美,唱响着呼伦贝尔给他们送上的愉悦的心情,唱响着他们在呼伦贝尔萌动的心跳。
      他们就这样唱着,反反复复地唱着,直到声音嘶哑了,再也唱不下去了,歌声才停了下来。
      歌声停了,雨声也小了。欧阳慧晶透过车窗,看见夜色更为迷茫。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画板丢在了原来的地方。
      任向东调转车头,把灯光照在已辗出的车辙处,沿原路返回去取画板。不料,沿原路才走了一会,任向东突然发现车子在漂移,方向越来越不好控制。他停下来,下车一看,车轮边溅出的是一层层泥浆。凭经验,他明白,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在这条不是由人工修建,而是由自发的旅游车子走出来的泥路上,继续往前开,说不准,车子随时要陷进去而爬不动。想到这,他返身上车,向欧阳慧晶说:
      “欧阳,咱们不要拿画板了吧。”
      “为什么?”
      “路很烂,再往前开,要陷进去的。”
      “不,不,继续开,我的画板上有我的画呢。”
      “画也不要了吧,明天天气好了,我们再来画一幅不一样吗?”
      “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河流吗?”
      任向东想了想这句话的含意,不想违了她的意愿,拉上前进档,想继续往前走。谁知,拉了“D”档,车身好像不向前,他加油,发动机的转速在提高,可车子就是不挪动。他明白,车轮陷入泥浆里打滑了。他抱怨似的看了欧阳慧晶一眼,让欧阳慧晶来做司机,自己下去推车,试试看,能不能把车推上来。
      “听好了,我数到三,你就加油。”
      “嗯。”
      “一、二、三,加油。”
      “呼——”车子发动机在飞转,任向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车子就是不动,如此反复试了两三回,任向东明白再费劲也没用了。只有搬救兵了。他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拿手机要搬救兵。怎知他的手机也没电了。他在车上找了找,看有没有充电器,折腾了半天,也没找着。
      “你这什么破车呀,想充个电也不行。”
      “跟在海拉尔工作的同学借的。”任向东脸带歉意,无奈的说:“看来,我们只好在车上过夜了。对不起啦,让你受委屈了。”说完,任向东脸上堆满了笑容,刻意地要让欧阳慧晶的心情好起来。
      看着任向东这幅样子,欧阳慧晶忍俊不已,咯咯笑了起来,顺手摇开车窗。这时雨停了,风悠悠地吹着,像在轻轻的抚摸着她细嫩的脸,又彷如任向东温柔的目光,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欧阳慧晶长到二十二岁了,也没有正式地谈过恋爱,此刻,被软风吹着,她那少女般的一湖春水被吹起了波澜——
      “好吧,我乐意跟你呆着。”话未说完,脸上已泛起了一层层的红晕。
      听到欧阳慧晶说出“乐意跟你呆着”,任向东喜上心头,肆无忌惮地审视着欧阳慧晶的脸,嘴里不经意地吐出一句“真是个美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没,没,没说什么,呵呵......嘿嘿......”
      “没说什么?你当我是聋的呀?老实交代!”说着说着,又抡起她的“小雨点”。
      任向东拗不过欧阳慧晶,像顽皮的小孩犯错后站在父母面前那样,“我说,我说实话。我说你漂亮,嘿嘿!”
      “好吧,算你老实。”欧阳慧晶喜不自禁。其实,她刚刚已听见任向东在说什么,只不过想他再说多一次。女人呀,女人,总是喜欢别人赞美——欧阳慧晶也不例外。
      “饶了我吧。”
      “嗯,饶了你。”
      “我好像困了,想睡觉了。”任向东眯上了眼睛。
      可是,欧阳慧晶没有一点睡意。她回忆了一下跟任向东认识这几个小时的片段,觉得任向东有时严谨得像个律师,有时的表情又像个小孩,不免产生了想多了解一点的欲望。于是,推了推任向东,“任向东,别睡呀,现在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
      “哦,哦,我要什么?”任向东揉了揉眼睛。
      “讲你的过去呀!”
      “你也有过去,你先讲吧。”
      “我的过去,有什么可讲的?两三句话就讲完了。”
      “那也要讲呀。”
      “你想也想得到呀,我上学前在父母身边度过了快乐的童年,之后就是念了十几年书,刚刚大学毕业,完了。”
      “完了?上中学上大学期间,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故事?譬如说和男同学之间。”
      “你这个滑头,绕来绕去,不就想知道我有没有谈过恋爱吗?告诉你吧,以前追我的男孩还真不少,但是,不巧得很,要么是我不喜欢别人,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一两个,约会了一两次,好像没感觉,是故,本姑娘到目前为止,还算不上谈过恋爱。这个答案,任向东同志,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任向东心中欢喜无限,不自觉哼了起来——呼伦贝尔,大草原,我的心爱,我的爱恋。
      “既然满意,现在该轮到你讲了吧。”
      “好,好吧。不过你得有耐心哦。让我讲讲我的过去,不会像你那么快就讲完的噢。”
      “好,我洗耳恭听。”欧阳慧晶左手托着下巴,精神集中地看着任向东,似乎还真要认真地听任向东讲。
      你已知道,我现在在桐州工作。我出生在桐州桂树县的一个山村,任向东娓娓道来——
      我1968年出生在西江畔桂树县的一个名叫郁林的小山村,父母现在都是农民。我出生时,我父亲任卫国还在部队当连长。那个年代,大家都要讲“思想好”,“□□”中出生的孩子都叫“保国”、“卫国”、“兴业”之类,所以任卫国也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个带有红色色彩的名字——任向东。
      我的家乡山清水秀,用如诗如画来形容也不为过。说到这,任向东抬头看着欧阳慧晶——
      你记得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么?在我的家乡,大诗人笔下的明月、鸣蝉、稻香、蛙叫、星光、雨点,应有尽有。他笔下的以动衬静,忽晴忽雨,以及掩映在溪桥树林中的各种画面,你也可在我家乡看到。我甚至认为,我家乡的景色,比辛大诗人笔下的画面还要美。
      “真的吗?你赶紧给我描述一下。”从爱好文学这点来说,欧阳慧晶与任向东几乎无距离。
      “好。你听我慢慢说。”
      桂树县地处西江中游,一年四季无冬,雨量充沛——每年降雨量超过2000毫米,阳光充足,极为适宜亚热带的植物生长,又因为是丘陵地带,西江缓延流过,所以常能看到山水流翠,云遮雾绕的景色。
      阳春三月,走出郁林村,沿西江边慢慢走,你会看到,西江岸边的小山峦,在雾气的笼罩下,似隐似现——时而雾色吞噬着所有山峰,时而云雨飘在半山中,露出景随心移的种种景象。你若想像置身其中,会不会觉得身在蓬莱的仙境之中呢!当你还在赞叹着如诗如画的山色时,春水荡漾的江面上,传来一声声汽笛声,但你看不清船的身影,此时,你会不会想起“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呢?!
      初夏,你从村庄走向田野,从田野走向山岗,目光所及,一派郁郁葱葱——远观,树林层层叠叠;近看,树叶流碧滴翠。
      盛夏,是家乡的稻花携手果林飘香的季节。傍晚时分,站在山坡上,空气中充盈着稻花的清香,玉桂树和八角树扑鼻的浓香,还携带着荔枝龙眼树散发出来的丝丝香甜味,这种种香味甜味揉和在清风中,袭你心肺,你不得不惊叹——地球上还有哪里的空气,会比这里的更香甜呢?
      讲到这里,任向东似乎被家乡的秀美和香甜灌醉了——整个人昏昏欲睡。
      “喂,继续呀。”欧阳慧晶意犹未尽。
      “嗯,嗯。我好像真的困了。”说着说着,任向东的脑袋歪向了一边。好像睡着了。
      看他这个样子,欧阳慧晶想让任向东的睡姿舒服些,便伸手去扶了扶他的脑袋,顺手摸摸他的额头,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她确定任向东发烧了。
      她摇了摇任向东,“向东,你发烧啦。”
      “嗯,嗯。”任向东半梦半醒地应着。
      “任向东,你没听见吗?你发烧了。肯定是刚才推车时淋雨着凉了。”欧阳慧晶用力地摇着任向东。
      “噢,我发烧了?”任向东似乎醒了,摸摸自己的额头,还真烫,再摸摸长袖夹克衫里面的衬衣,湿透了。他欠了欠身,想把衬衣脱掉。
      “坐好,我来帮你。”欧阳慧晶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帮任向东把衬衣脱了。然后再将夹克衫给他穿上。
      脱掉了衬衣不一会,任向东似乎感到自己不发热了,而是觉得发冷。
      “有没有驱风油或白花油呀?”
      任向东这一问,提醒了欧阳慧晶,她想起来了,她的挎包里备有这些旅游常用药的。
      “有。”欧阳慧晶从挎包里掏出了一瓶驱风油,倒一些在左手手心,而后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沾上,轻轻地抹在任向东的太阳穴,水沟穴,喉结,合谷等可能祛风寒的部位。
      “感觉怎么样?向东?”
      “觉得冷。”
      “很冷吗?”
      看见任向东在打哆嗦,欧阳慧晶意识到,驱风油对于现在的任向东,作用不大,必须给他保暖。
      “车上有备用的衣服吗?”
      “没,中午出发时,气温有18度呀。”
      “也是,我也才穿了两件。”说着,欧阳慧晶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任向东的身上。
      “别呀,你把外套给我,一会你也会着凉的。我可不愿意这时候,我们俩都生病了。”
      欧阳慧晶想了想,是啊,这不是办法,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才行。
      “任向东,咱俩坐到后排去。”
      “为啥?”
      “别那么多废话,坐过去。”
      在欧阳慧晶面前,这时候的任向东好像没了脾气的孩子,又像是在执行上级命令似的,乖乖从副驾驶位置艰难地爬到后座,紧接着,欧阳慧晶从驾驶座爬了过来。
      “任向东,我想了想,现在我们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你保暖,你又不愿意我将外套给你,怎么办呢?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就是…….”说到这,欧阳慧晶支吾着,像云遮月似的显露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是什么呀?说吧,好像你今年才18岁似的。”
      “我想,我想……”
      “想什么来呀?别支支吾吾的,好不好。”
      “你看这样子好不好,我把外套脱了,把它盖在我俩身上,这样会不会有取暖的效果呢!”
      听欧阳慧晶这么一说,任向东心里头的那个高兴劲呀——别提了,但他嘴里却说出了言不由衷的一句:
      “这样不好吧。咱俩是啥关系啊?”
      “怎么,你不愿意?好像还要你吃亏了,是吧。”
      “娘娘,息怒,息怒!奴才求之不得。”
      “嗯,算你懂事,不责罚你了。”说着说着,欧阳慧晶就把外套脱了,然后挪了挪位置,靠近任向东坐,顺势将外套盖在两人的身上。
      欧阳慧晶这一举动,简直要让任向东感动得想要哭了——在这漆黑的夜,在认识还不到一天的时刻,在自己需要照顾的时刻,一个未曾谈过恋爱的女孩,一个气质高雅,秀丽脱俗的女孩,为了给自己取暖,竟然能丢掉所有的矜持,这是多么暖人的心胸啊!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
      “谢谢你,慧晶。”任向东微微昂着头,以十二分感激的目光,看着欧阳慧晶,并不经意地扬起右手,轻如和风般抚摸着欧阳慧晶那长长的柔软如垂柳的秀发。
      欧阳慧晶从任向东的目光中,看到了真情的自然流露;从任向东抚摸她的秀发的动作中,明白了任向东是真心喜欢自己——不免一阵激动。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下意识地问自己。“难道就是书里所说的怦然心动?”她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没错,以前跟同学说是约会,哪会有这样的感觉——欧阳慧晶,你恋爱了。”
      任向东不再觉得冷,而是觉得困了,眯上了眼睛。
      “任向东,你想睡了,是吗?”
      “嗯,有点想睡了。”
      “不冷了吧?”
      “不冷了。”
      “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呀?”
      “咱们交个朋友吧。”说完,欧阳慧晶的眼睛盯着任向东,似乎在告诉任向东——你要认真考虑后,才做决定哦。
      任向东不假思索,“欧阳,以后不叫你欧阳了,就叫你慧晶了,好吗?”
      “嗯,非常好。以后我也就叫你向东了。”
      如果说欧阳慧晶和任向东的第一次握手,让他俩在雨中播下了爱的种子,那此刻,他俩决定以后将称呼对方,省去姓氏,不能不说是他们的爱,发芽了。
      欧阳慧晶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任向东像孩子躺在母亲的怀里,甜滋滋的睡了,睡得如此的安稳,如此的满足,不忍再去骚扰他,于是俯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也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笃笃笃笃笃笃……朦胧间,欧阳慧晶似乎觉得有人在敲车窗,睁眼一看,还真有人,摇下车窗,再一看:
      “哦,思思,是你呀?”
      “是我们,我和丽娜,慧晶,你要把我们急死了呀?一夜过去了,你一点消息都么有,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
      “呵呵,没事。”
      “嘻嘻,没事?我看有事,不过有事也是好事,对吧?”
      刘思思这句话提醒了欧阳慧晶,他伸手摸摸任向东的头,还是有点烫。
      “向东,你醒醒。”
      “向东,他谁呀?叫得这么亲密”钟丽娜也来调戏。
      “向东,咱们换辆车,赶紧到医院去。”欧阳慧晶边说边拉着任向东,迅速上了刘思思和钟丽娜开来的车,回头给两位闺蜜扔下一句:好姐妹,那辆车交给你们了。
      紧赶慢赶,两个小时后,欧阳慧晶把车开到了海拉尔人民医院。
      在急诊室里,医生对任向东做过体温、咽喉、肺部等检测后,对欧阳慧晶说“病人是因着凉而引起感冒发烧的。他身体素质好,不要紧的。住院治疗两三天就好了。”
      “要住院?我明天要参加我同学的婚礼哦。”一听说要住院,任向东有点着急,“医生,能不能打个针,给我开点药,不住院呀?”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现在还在发烧,天气又转凉了,你不住院,如果病情变化引起肺炎,怎么可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你还是老老实实住院吧。”
      “向东,听医生的。”
      “嗯,好吧。”
      “你乖乖地在这接受医生治疗,我开车回酒店,去将我俩的手机充充电,再给你弄点吃的,一会回来。”
      欧阳慧晶回到酒店,把任向东的手机插上充电还未到一分钟,就听到“哔哔”的响声,她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有好多条信息,待她看完,发现其中一条似乎很重要:任副所长,有紧急任务,请速回单位。署名为胡斌。
      看了这条信息,欧阳慧晶急忙赶回医院。
      “向东,你看看这条信息,似乎很重要。”
      “哦?什么信息这么重要?不会是你给我发了三个字吧?”
      “别开玩笑了,赶紧看。”
      看完信息,任向东心急火燎,“赶紧叫医生来。”
      “医生,是这样的,我必须马上返回单位,烦请您给我多开点口服药,谢谢。”
      任向东以极为诚恳却十分坚定的口气对医生说完这句话,便顺手把输液针头拔掉了。
      “喂,向阳,我是向东。”
      “噢,向东,你怎么失踪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听我说,第一,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对不起。第二,你立马帮我订今天最晚明天从呼和浩特飞桐州的机票,我要赶回去,单位有紧急任务,你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马上给你办。”贾向阳的回答没有半句怨言。
      “慧晶,咱马上办出院手续。”
      “好。”欧阳慧晶原想劝任向东输完液再离开医院,但听他与医生说话,和与同学通话的语气,她明白劝也劝不了了。
      目送任向东进入白沙塔机场候机大厅,望着他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回想起和任向东在呼伦贝尔的点点片段,欧阳慧晶止不住眼泪一串串往下掉。这眼泪,有一半是因为感激呼伦贝尔而从心底涌上来的,她向呼伦贝尔方向行注目礼,感谢呼伦贝尔让她在茫茫人海中与任向东相遇;这眼泪,有一半是为任向东的行为感到高兴而流的。一个有责任感且能忘我工作的人,其人格不会差到那里去。这眼泪,还有一串是因为此刻她明白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含义,因担心任向东的身体状况而流——他重感冒还没好,以他的性格,赶回单位后肯定拼命工作,他能吃得消吗?
      “他肯定吃不消的!”当任向东的身影消失于视线时,欧阳慧晶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哎,思思,我跟你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到桐州去。我把贾向阳的电话发给你,你跟他联系,然后把车换了,明白吗?”
      “贾向阳是谁啊?”
      “我朋友的哥们。”
      “噢,知道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对不起,不能陪你们玩了,回去后请你和丽娜吃饭,算是道歉。”挂断电话,欧阳慧晶就小跑着奔到了售票处,一问,飞桐州的航班每天只有一班,她只好坐飞往离桐州最近的穗香城。
      风风火火,匆匆忙忙,五个小时后,欧阳慧晶终于到达了桐州。
      到达桐州,欧阳慧晶没有一丝心思去欣赏晚霞辉映下流光溢彩的西江,更没半点心思到食街去品尝一下自小就喜欢得不得了的桂花饼,一门心思直奔任向东所在的桐州市公安局城南派出所。
      半个小时后,欧阳慧晶来到了位于桐州东南方的城南派出所。踏入派出所的独立小院,她的目光在小院上下左右搜了个遍,却没有见到说好在派出所门口迎接他的那个人的身影。她气不打一处来,拨通了任向东的电话:“任向东,你不是说好在门口等我吗?人呢?”
      “哦,慧晶,你到了?你到一楼接待室坐坐,等我一下,我在二楼商量点事,一会下来。”
      在城南派出所二楼会议室,所长胡斌在传达桐州公安系统局长办公会议精神。他在把这次局办公室会议精神传达了之后强调:
      “同志们,这次局办公会是根据公安部的统一部署而召开的。大家知道,还有两个月,澳门就要回归祖国了,这是我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做好迎接澳门回归工作,其意义与迎接香港回归同等重要。大家还记得,97年香港回归前,我们系统当时取消了所有的休假。现在,迎接澳门回归的时刻到了,因而局里决定,同样取消所有休假。取消休假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就一个,集中所有力量,防止任何企图破坏澳门回归祖国的势力,通过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手,制造突发事件,甚至骚乱。局长要求,全体干警,必须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敏锐的政治嗅觉,深入细致而又扎实的工作态度和精神,不怕苦不怕累连续作战的工作作风,确保辖区的治安秩序稳定,确保一方平安,决不允许,决不允许在迎接澳门回归祖国的时候,出现意外事件,出现任何不良影响,大家明白吗?所以,我要求,从现在起,每个人都打醒十二分精神,保持高度警觉,以饱满的政治热情,神圣的责任感,忘我的工作态度,去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完成好领导交办的每一项任务,确保我所辖区的治安秩序稳定,稳定,稳定!明白吗?各片区民警,你们要特别勤奋地工作。散会后,你们立即到片区去,组织治保组织,治安巡逻队开会,充分发动群众,严密管控重点人物、社会组织的活动,做到没事一天一报;一旦发现可疑苗头,立即报告我,杜绝任何可能造成不良影响的事件发生。清楚了吗?”
      “清楚。明白。”在座的干警作出了宏亮的回答。
      “好。散会。各忙各的去。任所,你留下。”
      当会议室只剩下胡斌和任向东两人时,任向东急不可耐报告:所长,一楼还有人在等我呢!
      “让他等等,邢战马上到,有个案子,咱们讨论讨论。”
      胡斌话音刚落,邢战到了城南所二楼门口。
      “说曹操,曹操就到。”任向东开玩笑地说。
      “好,好,我们开始吧。”邢战坐下,三人就进入了正题,开始讨论“9.25”□□杀人案。
      1999年9月26日上午9时10分,有人报案,在沿江东路与银海路交汇处的小树林里,发现一具女尸。经过现场勘察,死者年约31岁,身高1.63米,初步判断为1999年9月25日22时许,遭人□□,被杀人灭口。
      案发后,桐州市公安局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了副局长马集飞、市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兼一大队长邢战、城南派出所所长胡斌、副所长任向东等战将组成“9.25”专案组,务求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此时,邢战正在交底——
      经初步调查和尸检化验,死者是我市桂江大酒店的客服经理,名叫张兰兰。事发当晚,张兰兰和两位同事到事发地点东北面约200米的一个酒吧玩,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张兰兰对同来的同事说,喝了一会酒,觉得头疼,要出去吹吹风,一会再回来——她自己怎料到永远也回不来了?!据已掌握的情况分析,凶手可能是年龄在35至45岁之间的男性,身高1.73米左右,体重约70公斤,在案发现场,有一顶红色的鸭舌帽,帽子上有“中江旅行社”字样。从已知因素来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构想一下侦破方向?
      胡斌接过刑战的话题,从已知情况看,嫌疑犯很有可能是本市从事旅游行业的人,或者来我市旅游的人。我们是不是从这个方向着手,开展地毯式的排查,从中可能找到线索呢?
      在这个方向开展排查是有必要的,但我们不能排除除了胡所长所说的两种人外,别的什么人就不能有这种帽子。所以,我们以往破案的种种方法都要同时使用。我看这样,我负责面上的排查和布控,徐所负责旅行行业的排查和布控。向东,案发在你们所辖区,你是管辖区治安的,辖区的情况你较熟悉,辖区内的排查和布控就由你负责。"你们有不同意见吗?"
      胡斌和任向东不作声。
      “暂时都没有,是吧。那就分头行动。”刑战发出了指令。
      “两位领导,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好。说。"邢战欣喜。
      “我的想法就是八个字,引蛇出洞,守株待兔。”任向东的面部显露出“山人自有妙计”的自信表情。
      “详细说说。”刑战向任向东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胡斌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地吸着,似乎也要认真地听任向东陈述他的想法。

      “我说的引蛇出洞,就是想办法让凶手相信9.25案已破,凶手已被抓获。当凶手确信9.25案已破后,很有可能像鸭子找食一样,沿着原来的套路再次觅食。当他再次觅食的时候,我们的守株待兔法便可派上用场了。”这会,任向东想起了小时候养鸭的情景。
      “有道理。”刑战点头赞同。
      “有执行方案了吗?”胡斌也没有反对意见,只是想帮助任向东尽快实施他的计策。
      看到两位领导赞同自己的想法,任向东更坚定了必破此案的信心。于是,他详尽地介绍了他如何引蛇出洞,如何守株待兔的具体方法、步骤。并提出了要调配六名特警,以及配备满足侦破需要的K27狙击枪,红外线夜视仪等要求。说完,他也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等待刑战批准他的计划。
      思考了片刻,刑战觉得将任向东的想法付诸行动,有利无害,便爽快地答应了。
      “向东,你的方案,我同意实施。所需的装备也可配给你,但我们局警力不足,我估计调配四名特警应该可以。”
      “四名就四名吧。但四名中至少三名是狙击手。”
      “为什么?”
      “案发的小树林面积太小。在里面设伏击容易暴露,但在距离案发地点200——300米的东南北三个不同方向的建筑物上,设伏几个点,万一疑犯出现之后又发现可疑情况而逃跑,狙击手可把他撂倒,但又可留住他的性命。”
      “好,准备好之后,立即行动。”
      任向东站起来,立正,响亮地回答着:“明白!”同时举起右手,向刑战、胡斌敬了个标准的礼。
      敬过礼后,任向东的战斗激情似乎燃烧了起来,他忘记自己感冒还未好,也忘记了欧阳慧晶在一楼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他拿起了对讲机发出指令:内勤组、外勤一组,外勤二组,三分钟之内到院子集合。
      发完指令,他迅步从二楼往院子跑。当他跑到一楼时,看到了接待室的门牌,突然想起了欧阳慧晶等在接待室不短时间了,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情:“任向东呀任向东,你怎么可以这么健忘呢!让她坐在这里干等了我这么久,肯定会生气的。不管那么多了,兵来将挡好了。”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地冲进了接待室,对着欧阳慧晶咧嘴一笑:“慧晶,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啊。”
      欧阳慧晶踏进派出所的那刻,没见到任向东接她,不免有点不高兴,到派出所后又要她坐在接待室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换了谁心里也不痛快。但她在这一个小时里,想到任向东带病坚持工作,说“一会下来”,竟然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来,肯定是会议很重要,想到这里,欧阳慧晶的怒气已消了大半,但,此刻见到任向东,她还是不自觉地抡起了她的“小雨点”,两个小拳头在轮流捶击着任向东的同时,嘴里又来了一串连珠炮:“任向东,你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吗?我风尘仆仆赶到这里,为什么来着?你是不欢迎我来吗?”任向东有了昨晚在呼伦贝尔的经验,此刻面对欧阳慧晶的温情捶击和责问,他泰然自若,嘴角咧向两边,眼睛眯成一条线,顺手把欧阳慧晶搂在怀里,尽情享受着他想也未想到的——分别未到一天又重聚的甜美…….
      “报告任副所长,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外勤一组组长方庆华不知在哪一秒进入接待室,此刻立正在任向东的面前报告着。任向东似乎在甜美的梦中醒来,“原地休息,等待命令。”
      “是!”方庆华转身跑出了接待室。
      “慧晶,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你听了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刚才已经给气饱了。”
      “是这样的,一会我让所里的俞惠敏陪你去住下,我马上要去执行任务了。”说完这句,任向东转身对着户籍台,大声喊道:“俞惠敏,进来一下。”俞惠敏听见任向东叫自己,从户籍台上站起来,大声答道:“是!”随后跑步进接待室,站在任向东面前。
      “小俞,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欧阳慧晶,一会你带她去局招待所,安排好食宿,晚上抽时间陪陪她,谢谢你呀,小俞。”
      “明白,我一定会安排好,让嫂子愉快。”俞惠敏象执行命令似的回答着。
      “向东,我不去招待所,我住你家。你病未好,等你回来了,我方便照顾你。”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跟小俞去吧,我忙完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不管欧阳慧晶似乎还要说什么,任向东转身走出了接待室。
      “同志们,大家知道,“9.25”杀人案在我们辖区内发生,根据局领导的指示,我们所的任务,是配合刑警支队,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破案。”任向东俨然战斗打响时的指挥官,简短的动员令发出后,就开始布置任务:
      我把这次的行动取名为PL行动,各组的具体任务是——
      内勤组:负责PL行动的通讯畅通及后勤保障,李华锐,你明白保障通讯畅通和后勤保障都要做好哪些工作?
      “明白!”内勤组长李华锐语气坚定地回答。
      “外勤一组,立即在辖区街道、社区、学校、工厂、建筑工地等嫌疑犯可能藏匿的地方,放风出去。这个故事一定要编得合情合理,不能有漏洞,让嫌疑犯确信9.25杀人案已经破了。明天一早,让一个人蒙上头,坐在警车上,一辆警车护送,鸣着警笛开着警灯在辖区内穿梭几圈,然后往局里开去。方庆华,明白吗?”
      “明白!”方庆华往前一步想任向东敬了个礼。
      “外勤二组,你们跟我出发,具体的行动方法、步骤,及注意事项,到了伏击点,再跟你们说。现在开始分头行动!”
      “9.25”案发的地点西面临桂江,任向东趁着夜幕掩护,在与案发地点相聚200~300米的东、北、南三个方向的建筑物上选点设了伏击点,然后集合跟着他行动的战友详尽地交代了“引蛇出洞”“守株待兔”的作战方法、步骤及注意事项,特别反复地强调的三名女警作为引诱疑犯的诱饵,要如何演的逼真——包括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及三人什么时候集在一起,什么时候单独守候等等,所有行动细节要如何做到无漏洞、无破绽,让疑犯确信“一切如常”。
      “朱晓琳、钟丹丹、刘丽丽,你们还有疑问么?”
      “没有。”三名女警齐声回答。
      两个小时后,城南派出所辖区内的大街小巷、社区、工厂、学校、工地,都在流传着这样的话题:桐州公安真传奇,一天就把□□杀人案破了。据说凶手是死者的同事,平时见到那女的就想流口水,无事就献殷勤,追了人家一年半载,那女的就是不愿意,到昨天晚上,便来硬的,□□了人,又怕女的报案,就杀人灭口。当晚,城南辖区不少人手机上都出现过这样的一条信息:桐州公安出奇兵,杀人凶手现原形。信息的内容与在辖区内流传的话题大体相同。
      收到方庆华关于“放风”的工作成效的报告,任向东指令方庆华加大扇风的力度,让这话题像连绵不绝的春雨,渗透辖区的每一个角落。
      设伏了一个通宵,任向东没有任何收获。是疑犯不在辖区内?还是没有听到流传的话题?又或者听到了不相信案件已破是真的?一连串的问号反复在任向东脑子里翻转。但在他反复把目前的社会状态、治安情况、疑犯的作案动机等等进行综合分析后,得出的结论仍然是与他在所里向邢战、胡斌汇报自己的想法时的推断相同。于是,他让跟他熬了一个通宵的战友回去休息,自己去找邢战、胡斌商量下步的行动。
      在他汇报完昨晚伏击的情况后,胡斌说,经排查,旅行业内没有发现可疑对象。邢战综合所有布控信息,也分析认为,疑犯没有离开桐州。于是,邢战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在局里的大会议室,“三讲”学习班的宣讲员—市委宣传部部长,正引经据典地讲解“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内涵和外延,讲开展“三讲”活动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现实意义。宣传部长在主席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任向东什么也听不进去。整个下午,他都在想“引蛇出洞”是否能成功,自己的判断是否有失误......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任向东上了车就加大油门往伏击地点赶。
      正值下班高峰期,任向东心里本来就有点堵,可怎知,当他到达西江边时,还真堵车了。他下车一下,有一群人站在江边,似乎在看什么热闹,他走向前去,发现有个人,正从浅滩往江中方向,慢慢地走下去。
      “不好。”
      任向东的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自杀吧?”
      “人命关天!”任向东对自己说。
      此刻,他脑子就一个想法,“无论是什么情况,先把人拖上来再说。”他随即脱掉外套,脱掉皮鞋,要下水救人。而当他脱掉皮鞋再一看时,水深已没过那人的腰际,显然,从浅水区走下去救人也来不及了。此时,他觉得从现在站立的防波堤跳下去,游过去,可能还来得及救人。于是,在没来得及想防波堤水下,有没有大石头,或者别的什么的情况下,他就纵身跳了下去。几秒之后,当他想要用自由式的姿势,尽快游去救人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腿用不了力了,好在当了多年的水兵,双手和左腿还能发力,速度也不会很慢......
      二十分后,人被救了上来。仔细一看,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也许,这姑娘还真的要自杀,被拖上岸时,脸色铁青,不省人事。容不得细想,任向东用战地救护法尝试救人......
      在旁围观的人,也有主动上来帮忙的。不一会儿,水从姑娘的嘴里哗啦啦的吐了出来。
      “好了,没生命危险了!”任向东松了一口气,想要将姑娘抱上车,将她送去医院,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他一个手,也能将欧阳慧晶抱着转几个圈,可这回用双手去抱身材和欧阳慧晶相差无几的女孩,愣是站不起来。
      “糟了,我的腿可能摔坏了。”一看,小腿已经肿胀,再一模,没有感觉,他知道,自己的右腿已经骨折了。
      “车是开不了了,”任向东明白,“谁有手机,赶紧打120。”任向东大声地说。
      晚七时许,溺水者卞琳芝在桐州市人民医院醒了过来。而在急诊室,医生诊断:任向东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必须住院。
      知道了任向东救人受伤,方庆华急忙赶到医院。
      “庆华,你看,真是气人,破案正处于关键的时候,而我还得躺在这里。”
      “头,安心养伤吧。这点伤,对你来讲,算得了什么?你的腿不好使,但你的脑没坏,是不是?我和兄弟们在前面冲,你在后面指挥,相信也能破得了案,对不对?”
      “说的也是。”
      两兄弟相视一笑。
      卞琳芝就要出院了。出院前,她来到任向东的病床前,看望一下素不相识的救命人。
      “哎,是你救我的?”
      “救你有罪吗?用这样的口气,跟救你的人说话?”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连选择死的权力也没有吗?”
      听对方说这种不合常理的话,任向东想,这个人一定有难言之隐,说不准有不为人知的伤痛,如果她想不开,再自杀一次,那会怎么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还是开解开解她吧。”
      “姑娘,你坐下,好吗?”
      “我站着一样能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医生说,你还是警察,叫任向东,对吧?不过,任警官,我自杀不是犯罪,不用你审问。”
      “姑娘,这里是医院,是治病养伤的地方,你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说话吗?”
      卞琳芝不语。
      “姑娘,我猜,你一定是心里有过不去的坎,才做傻事的,对不对?”
      “我做不做傻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你长的这么好看,身材又这么好,感觉你也读过不少书,如果再犯糊涂,就有点可惜!”
      任向东这几句话,似乎唤醒了卞琳芝对自我价值的存在的认知,“是啊,我正值青春年华,长得也不比别人差,凭什么,要我这么年轻就离开这个世界?”卞琳芝问自己。
      看对方又在沉默,任向东想,再努力一把,或许真能解开她的心结。
      “姑娘,谁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一个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如果能把心中的不快倾吐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我想,你我都知道,这是心理学书本告诉我们的。现在,我要做你的倾诉对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人心都是肉做的,任向东的真诚,让卞琳芝把紧闭的心扉打开了。
      “你向我保证,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就告诉你,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信得过我。”
      卞琳芝正视了任向东一眼,就坐了下来,说出了寻短见的原委。
      原来,卞琳芝遭遇了意外!
      昨晚,她被□□了,她多次婉言拒绝未婚夫的要求,执意要等到结婚那晚,才奉献给自己心爱的人的第一次,在被人灌醉后,在自己工作的酒店,平白无故的被夺走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
      “认识。”
      “你可以告他,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那样,你心里会好受些。”
      “我也想过报案,但我不能。”
      “为什么?”
      “他是我老板的哥们,还是我的表叔。我家在农村,父亲有肺病,家里穷的叮当响。从我上中学到大学,他都资助我,他还救过我爸的命。还有,他也是警察,好像官还不小,老板有时还叫他局长。你说,我想到这些,我还能告他吗?我敢去告他吗?”说着说着,卞琳芝的眼泪掉了下来。
      “哦,原来你有这么多的顾虑。既然你不想告他,你就应该明白,无论遭遇什么,你还这么年轻,也不应该自杀呀!”
      “我昨天夜里想来想去,最后安慰自己,就当还了他的债算了。可是,今天早上,我接到未婚夫的电话,他说过一个礼拜回来,回来和我结婚。”
      “为什么接了未婚夫的电话,突然就想到寻短见呢?”
      “你不知道,我谈恋爱已经6年了,我们都做好了准备,要结婚了。近三年,他每年都从部队回来探亲一次,要我把自己给了他。你说,现在他要回来跟我结婚,我还有脸见他吗?”
      “还有一个原因,你不知道,他是特种兵,中尉。你想,如果他回来后,会不会去杀了那个禽兽?我有什么法子拦得住他?拦不住他,那个禽兽不死也要残废!到头来,我不但和他结不成婚,还要害他去坐牢。如果真是这样,我父母会怎样骂我?我未来的,没未来了,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会怎样骂我?还有,酒店的同事,以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我?以后,我以后,以后会遭受,遭受多少人的鄙视?”说到这,卞琳芝已泣不成声。
      卞琳芝稀里哗啦的眼泪,惹得任向东也想哭,但想到现在自己是在想办法开解别人,就忍住泪水,把纸巾递给了卞琳芝。
      卞琳芝停止了哭声,擦了擦眼泪,又继续说: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后来,后来想到,如果要我活着受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那你现在,还会想,想去做傻事吗”
      “跟你说了一大堆话,心里好像舒服了些。你说得对,我这么年轻,不应该有轻生的念头。父母生我养我,我还没好好报答他们呢!”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以后,要是心里有不痛快,尽管找我,让我继续做你的出气筒,好吗?”
      “你不会嫌我烦吗?”
      “你多找我几次,我不是有机会,多看几回美女吗?呵呵!”
      “你看你这人,没点同情心,人家都哭得没个人样了,你还好意思说笑?!”任向东的一句玩笑话,惹得卞琳芝也笑了。
      “记得呦,保密,任大警官!”
      “放心吧,以后,我就当不认识你,行了吧!”
      “再见,祝你早日康复。”
      离开医院,卞琳芝对警察的印象有所改观:警察中,也不全是坏人!

      又熬了三个通宵,任向东还是没有收获。到了设伏的第八个晚上,十一时,有的战友都觉得快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三名狙击手和任向东几乎同时发现,通过夜视仪,一名身穿灰黑色衣服的男子,正两步一回头向穿着妖艳的钟丹丹靠近。而这时的钟丹丹,正一个人慢悠悠地晃着手袋,好像在漫无目的地向小树林走去。十分钟后,钟丹丹进入了小树林,蹲下身体,佯装解手。这时,疑犯好像意识到机会来了,飞身一个猛扑,将钟丹丹按倒在地,紧接着挥起拳头,想将眼前这猎物打晕,而后发泄他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猎物是一名女警,面对疑犯的袭击,钟丹丹就地一滚,来了一个鱼跃翻身,侧身躲过疑犯的拳头,飞起一脚,踢中了疑犯的□□,“哎哟!”疑犯痛得嗷嗷直叫,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明白不是对手,转身逃出了小树林。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刚出小树林,面前就站立着两个端着枪的警察。他一下子就傻眼了。当他转身想跑时,他听到喝声——不许动,举起手来。再跑,我就开枪!

      把疑犯押回所里,任向东连夜开始了审讯。经过轮番的心理攻击战,疑犯心理防线崩溃了,终于无可奈何地交代:
      我叫蒋华明,小名阿七。我来桐州市已经两年,在离那片小树林不远的工地做民工。警察同志,你们想也想得明白,像我这年龄,老婆在老家青川,我又没几个多余的钱,想去“叫鸡”,又不舍得。那天吃完饭,一个人在小树林边溜达,无意中,发现那女的好像喝醉了,走近一看,她真站不稳,我就把她拉进那个小树林……
      “你□□了人,为什么还要杀了她呢?”
      “我没想要杀她,开始是她打晕了,才方便干那事。后来她好像醒来,我就用手掐他的脖子。没想到,会把她掐死了。”
      “警察同志,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杀她的。”
      “那你是从哪里弄来那顶红色的旅行帽的?”
      “那顶帽子,是我老板的。有一天,他来工地转,我说他的帽子好看,他就送给了我。”
      “你为什么要把那顶帽子留在现场?”
      “我当时发现那女的死了,想了想,把那顶帽丢在那,警察就会往帽子的方向去查了。”
      “你知道你杀了人,那为什么不逃离桐洲呢?”
      “老板还欠了我三个月的工资,我不能白干呀。我现在连坐车回家的钱都没有。我回家怎么跟老婆说呢?哎……”
      “你怎么有胆量第二次作案呢?”
      “上了你们的当了,不想说了。”
      有了初审的结果,任向东叫上方庆华,一起将蒋华明押送到局预审科。在路上,方庆华从内心发出钦佩任向东的心声:头,你这脑子真好使,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要实施PL计划的呢?
      看着方庆华一脸想弄明白的表情,任向东一股脑把他那PL行动的构想合盘托出——
      说来,你可能不会信。上初二时,我养过鸭。你知道吗?鸭子在某个山塘或某条水沟找到了食物,下回它就会沿着原来的路,再去找。那天,邢队、胡所和我商量破这案子,我就将我的想法报告他们,他俩也认为我的想法有可能是有效的,就批准了PL行动。
      在研究破案方案时,我从平时研究案例受到的启发想到,凶手不太可能是从事旅行行业的人,或者是来本市旅行的人,因为这两种人如果作案,他们选择的地点应该是酒店、旅店之类的地方,而发生在那片树林的案件,会是什么人做的呢?以目前的社会状态来看,□□犯是少之又少的,有正当职业的男人,少有□□的,个别偶尔出去寻求所谓刺激的,在桐州,公开的色情场所虽然没有,本市也曾开展过“扫黄”行动,但为了招商引资,为了GDP,上面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暗地里的色情场所,在这年头,哪个男人想找,都找得到。排除了收入正常的男人作案的可能性后,我推断,作案的可能性有:一、有前科的;二、入不敷出而□□的无业游民或民工;三、有情杀动机或仇杀动机的;四、未想到的。从已知情况看,有前科的已排除,有情杀或仇杀动机的一般智商都不会低到杀了人丢下尸体不管,那么可能性较大的就是无业游民或者民工。
      有了这种推断,我在讨论案件时,就将自己的想法报告了两位领导。
      “头,就算你的推断无漏洞,那你怎么断定疑犯还没逃离桐州的呢?”
      “嘿,你不会动脑呀?你不知道现在的包工头没有慈善家呀!9.25”案发生临近月底,哪个包工头会给民工发工资呀?”
      “那无业游民呢?”
      “对于这点,我也没有多少把握,不过,我想民工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就值得去试试。”
      听完任向东的一番诠释,方庆华简直想拜任向东为师了。
      把蒋华明押解到局里的预审科,任向东对自己说:现在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去陪慧晶。
      从局办公区域到局招待所,不过半公里,如在平时,走路用不了10分钟,可这次任向东足足用了20分钟。回想起与欧阳慧晶相遇到相爱的每一个画面,到现在因自己忙,而把她一个人扔在了招待所,任向东心里的愧疚感犹如春江水,一波接一波地泛滥着——“我要请几天假,好好地陪陪她。”他对自己说。
      “胡所,我要休假五天,陪我女朋友。我今年的年假还有7天,可以吗?”任向东用手机向所长请假。
      “向东,休假陪女朋友?你什么时候交到女朋友的?没听你说过的?”
      “没多久,在呼伦贝尔认识的。”
      “好,你也不小了,谈恋爱是应该的,不过,案子刚破,“9.25”专案组未解散,我得请示马局才能答复你。”
      “好,我等你电话。”
      不一会,胡斌告诉任向东,马局批准他休假,还交代晚饭专案组全体成员一起在招待所吃,给大家先来个口头嘉奖。等结案了,再给大家请功。特别叮嘱要任向东把女朋友带上。
      来到招待所的门前,任向东刚要进去,又犹豫了起来:“不行,我得想好用什么话来抚慰慧晶,再进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又返身坐在招待所的草坪上。
      桐州的晚秋仍不像秋天。坐在草坪上,任向东感觉不到西风残阳的忧伤,一阵阵清风拂来,给湿热的南国平添了丝丝凉爽,反而让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看天空,傍晚的太阳光芒一点也不刺眼,好像在向他展示着温和的笑脸。天空中偶尔飘过的朵朵积云,形状及大小相近,神态又各不相同,让他生出多种如马似鹿的奇妙景象,却没有携带一丝灰色的闲愁。再看看眼前的秋枫,没有落叶,依然如夏天般舒展着男子汉的雄风。花朵红白相间的异木棉,燃烧起的火苗,仿佛在枝丫上争相跳跃,好像有燃烧不尽的激情。而围墙边排列有序的黄槐树,更是不甘落后,黄灿灿的花朵由她的胸脯一朵挤一朵,一个劲地往头上涌,仿佛是花匠精心制作的妖艳抹胸。
      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儿,任向东由愧疚生出的羞于见欧阳慧晶的愁思,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住着欧阳慧晶的216房门前,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回应,就推开门进去。
      “慧晶,我的宝贝,让你受委屈了。”任向东的声调里流淌着爱的温柔,流淌着歉意。
      听到任向东的声音,正在床上埋头看书的欧阳慧晶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句话还没说,就跑过去拦腰抱着任向东,把头埋在了任向东的胸脯里,任由喜悦的泪水由眼眶往外涌…….
      “别哭,宝贝。”任向东左手轻轻拍打着欧阳慧晶的后背,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好像母亲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
      感受着任向东的百般温柔,欧阳慧晶心里溢满了幸福,转而破涕为笑。她抬起头,翘起双唇,用俏皮的目光看着任向东。“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该当何罪?怎么罚?”
      “该罚,该罚。”说着说着,任向东情不自禁地用手托起了欧阳慧晶的下巴,俯下头去,用他那蘸满着真情爱意的双唇,浅尝辄止般吻了欧阳慧晶两下。
      任向东这一吻,尽管是浅吻,可于欧阳慧晶来说,那是开天辟地般的初吻。这吻犹如闪电,把欧阳慧晶震懵了。她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任向东,半响说不出话来。
      欧阳慧晶这直愣愣的眼神,看得任向东的脸发烫,心跳加速,青春的激情被点燃了。他一把将欧阳慧晶紧紧抱住,再次俯下头来,将他热烈的吻,如暴风中的雨点,一阵强似一阵地倾泻于欧阳慧晶的嘴唇上,倾泻于欧阳慧晶的脖子上,直让欧阳慧晶喘不过气来,好像全身都要麻了,仍然不想停止。
      “铃铃铃…...铃铃铃……”当任向东还在意犹未尽地吸吮着欧阳慧晶的双唇时,他的手机响了。
      “头,在哪啊?大家都在等你开饭咧。”方庆华提醒任向东。
      “哦,哦,我在附近,马上到。”任向东挂断方庆华的电话,抓紧时间像瘾君子舍不得扔掉有毒品的烟头一样,再狠狠地亲了亲欧阳慧晶,尔后拉着她的手,急匆匆地来到了饭堂。
      走近餐桌,任向东发现,专案组的同事包括马集飞等领导,都齐刷刷地在等着他。他觉得有点难为情,便摆出一副深表歉意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对大伙说:“对不起呀,我来晚了!”说完,举起右手,向大家敬了个礼。
      “没关系,这些天你已经冷落了人家姑娘,挤点时间跟人家说说话,也是应该的。”马集飞冲任向东笑了笑,就用手示意他和欧阳慧晶坐下。
      “马局,还不能让他坐下吧,”胡斌也来搞气氛,“他小子才去了内蒙三天,就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向东,你看看,这两桌坐着的,也还有好几个没女朋友吧,你是不是大方点,给他们也传授点秘籍什么的呢?”
      “嘿嘿,碰巧,捡的。”任向东边说边向欧阳慧晶眨眼示意——别顺着他们,否则,我俩会给他们弄得难以招架的。
      “糊弄谁呀?”
      “任向东,你这样说话,对得起你貌若天仙的女朋友吗?”
      “老实交代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串串戏谑的笑声,在餐桌上掀起了热浪。
      “好吧,好吧。”任向东意识到不招供是过不了关的,还要耽搁大伙开饭,就示意大家停下来——
      “她叫欧阳慧晶,是在咱们桐州长大的,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任向东简单地介绍了欧阳慧晶之后,就一五一十地将他与欧阳慧晶如何相遇,又如何产生爱的火花,及至确定恋爱关系,那短暂又甜蜜的呼伦贝尔恋情,原汁原味地奉上,和战友们分享。
      同事们听着听着,开始还夹杂着逗逗乐的心情,后来听着听着,似乎被任向东描绘的呼伦贝尔的美景陶醉了,被他俩一见钟情的偶遇,能产生纯真的爱感动了。餐桌上,再没有了逗乐的笑声,也没有人插话,只剩下任向东陶醉于庆幸与欧阳慧晶相遇的发自内心的剖白……
      一顿饭下来,欧阳慧晶仿佛好几次听到来自自己心湖的声音——欧阳慧晶,你遇到了真爱了!
      挽着任向东的手,从饭堂出来,上到招待所二楼,刚才任向东在餐桌上绘声绘色的描述呼伦贝尔的声音,在她耳朵里余音未尽,撩动了她潜藏着的文学细胞——
      “向东,你看见草坪上那路灯了吗?”
      “看见,有什么特别的?”
      “有,你听着——路灯忠于职守地静静伫立于草坪上,他不知疲惫地向草坪,向草坪的小草、花卉,向草坪上的小树木,大树木,投洒着不携带一丝私念的热情的光芒,把草坪的黑夜照亮。”
      “你这是在用拟人的手法变相赞美警察吗?”
      “还有,你看见了草坪上的黄槐和秋枫了吗?”
      “看见了,又要说谁呢?”
      “你看那黄槐,她像不像一位姑娘,伫立在雨巷中,撑一把用金色的心瓣编织成的伞,正含情脉脉地带有几份羞涩地向站立在秋风中的秋枫,诉说着绵绵的情话。”
      “这回我明白了,你在说我俩。”任向东伸出右手,轻轻地搂着欧阳慧晶的腰,深情款款地看着欧阳慧晶。
      “慧晶,我太幸运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不仅长得秀丽,还是个才女。往这里这么一站,你随口就能来两段散文诗了。”
      “告诉我,亲爱的,你捕捉景物神韵的目光,是怎么炼成的?”
      “告诉你?先奖励我一个,再告诉你。”
      “奖励?要什么奖励?我这就去买。”
      “任向东,就你这智商,还当警察?”
      欧阳慧晶狡黠一笑。
      任向东反应了过来,贴近欧阳慧晶的脸,奖给她一个轻吻。
      原来,欧阳慧晶虽说上大学时,主修的是数学,但大学四年,因为她从初中起就喜欢文学,便兼修了中文。毕业时,她拿到了数学专业和中文专业的两个学士证书。她已记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止一次做过作家梦,还曾在校报上发表过多篇散文作品。
      听欧阳慧晶这么一说,任向东对欧阳慧晶的爱又平添了一道色彩——真好,以后,我俩会有更多的相同话题了。
      “向东,你回去休息吧,看你这几天忙成这样,再霸占你的时间,我于心不忍。”
      “有你在身边,我不觉得累。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20分钟后,任向东和欧阳慧晶来到了镜山湖。
      “慧晶,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这里有关于你的故事?”
      “没有。”
      “这里景色和呼伦贝尔相似?”
      “你不愧叫慧晶,噢,真是才女。任向东为慧晶的聪慧和与他心有灵犀而由衷感到高兴。”
      镜山湖四面环山。夜已入睡,天空中偶尔有丝丝云彩慢吞吞地飘过。月亮一会羞答答地躲进云闱,一会又露出浅浅的笑容,让她那温柔的目光,在镜山湖湖面上悠悠地游走…….看着看着,任向东仿佛听见了镜山湖在说——小伙子,让你的心上人对着我梳妆吧,她真是一位惹人喜欢的姑娘——她坐在草地上,静如处子,若有所思,是不是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向东,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将来我们结婚生子了,会有多幸福!我会天天看着你梳妆。”
      “谁要跟你结婚?嫁个警察,三天两头见不着面,还说什么天天看我梳妆!?”
      任向东明白欧阳慧晶这话的延伸义,“我喜欢你,但也为你担心。”
      “罢了,现在,我们还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还是走走,享受享受这镜山湖的恬静吧。”
      他俩站了起来,手挽着手,沿着镜山湖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俩走着走着,看到湖边有一片荷花睡在湖面上,就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荷;听到芦苇中分不清是野鸭还是水鸡的叫声,就又停下来,分辨一阵;闻到湖边的树林飘来了花的香味,他们就走了进去……他俩就这样走着走着,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沉浸在幸福的时光中。
      走着走着,欧阳慧晶觉得很晚了,“向东,不早了,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我们回去吧。”一边说,一边拉着任向东往回走。谁知走了半个小时,他们才发现,迷路了。
      “这可怎么办?向东。”
      “别急,你会通过星星找方向吗?”
      “我怎么会呢?”
      “我会呀。”
      “你这家伙,还真有你的的,啥都懂。”
      “嘻嘻,你不知道我学过天文航海吧?”
      “铃铃铃,铃铃铃……”这时,欧阳慧晶的电话响了,“慧晶,睡了吗?”是妈妈的声音。
      “还没呢。”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这疯丫头,在哪游晃呀?”
      “哈哈,和朋友在镜山湖呢。”
      “什么?在镜山湖?这么晚了,还在镜山湖?”
      “妈妈,不用担心,警察陪着我呢。”
      “哦,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跟你说呀,明天一早回家,你忘了之前约了你舅舅明天中午来家里吗?”
      挂断了母亲杨清晓的电话,欧阳慧晶似有歉意地对任向东说:“向东,我明早就要回去了。”
      “这么急着回去?我还专门休假来陪你呢?”
      任向东不知道,欧阳慧晶大学毕业后,她母亲本想让她去当初中教师,可她父亲却说了一通要继续读研究生的道理。她自己因为特别喜爱文学,最后决定要报考中文系研究生,但觉得大学时不是主修中文专业,就跟他舅舅——在穗香大学任教的杨柳青教授约好,趁国庆放假,来家里给她作考前指导。
      翌日一早,任向东开车送欧阳慧晶回距桐州不足200公里的东海市。途中,欧阳慧晶想,这是加深了解任向东的好机会,要任向东认真地给她讲讲他的过去,包括为什么32岁了,也还没有女朋友。
      “好吧,我就把任向东履历表给你填了。”
      ——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从父母喋喋不休的口中,从父母填满希冀的眼中,我就明白,农村出生的人,长大后要想进城,或者说男儿要有出息,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上大学,一条是当兵提干,为了日后有出息,从初中到高中,我就非常勤奋,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谁想到,高考时,因太渴望考好,反倒造成了心里紧张,结果名落孙山。没考上大学,父亲说当兵去,也还有希望进城。那年年底,我应征入伍,去了南海舰队陆战队。当兵三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连水面舰艇学院——学习航海,毕业后,我回到原部队。从那时候开始,我总是比别人努力,结果赢得了首长的信任,几乎是每隔两年就提一级。从副连干到正营级的航海长,还不满三十岁。战友们羡慕我,父母也为我感到骄傲。原来想在部队好好干,做个职业军人——目标是将军,谁知28岁那年冬天,长期在海上颠簸沉积下来的胃病,引起了一次在航行中的大量胃出血,军医认为我已不适应继续呆在军舰上,面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明白要做职业军人已经不可能了,又考虑到父母身体不怎么好,就想到回到地方,比在部队能有多些时间照顾父母,就转业到离家不到一个小时车程的桐州做一名警察。
      “回到地方后呢?”
      “跟普通警察一样,没什么好讲的。”
      “我是想问,为什么三十岁了还没交到女朋友?你人长得不算差,智商也不低,性格也还不错,就没有警花什么的喜欢你吗?”其实在招待所住的那几晚,欧阳慧晶早就通过俞慧敏的口,了解了任向东的大体情况,这会之所以还要这样问,是想试探一下任向东是否讲实话而已。
      “嘻嘻,其实我也知道我不算差,也有几个女同事跟我示过好,但怎么说呢,不是认为她们不好,就是好像不来电。所以,恋爱史上这一栏为空白。”
      “好吧,算你过关。”
      她们轻松地聊着,聊着,就到了东海。
      到了东海,停好车,欧阳慧晶拉着任向东走进家里,看到杨柳青在客厅的沙发上,桌几上摆好了好几本书。
      “舅舅,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噢,慧晶,回来了?这位是?”
      “呵呵,我男朋友,任向东,桐州市的一名警察。”欧阳慧晶洋洋得意地介绍道。
      “舅舅,我爸和我妈呢?”
      “你妈在厨房,你爸爸还没回来。”
      听到有人在客厅讲话,杨清晓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女儿回来,自然高兴。
      “你这疯丫头,说是去旅行几天,结果一走半个月,怎么?舍得回来了?”边说边走向欧阳慧晶,去抱她的宝贝女儿。
      “不是你叫我回来,我才不会急着回来呢。我还未玩够呢。”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呀,我的事,不是有你和我爸替我操心吗?!”
      看她母女俩那亲热劲,任向东这会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个幸福的家。为了给未来的岳母娘的第一印象好点,他主动地迈步到杨清晓的跟前,毕恭毕敬地说:
      “杨老师,您好!”
      “你好,你是我女儿的朋友?”
      “嗯,是的。”
      “能给我说说,是哪种朋友吗?”杨晓清笑容可掬。
      “妈,有你这样问人话的吗?”
      “得了,认识多久了,他就是镜山湖陪你玩的那位警察吗?这么快就向着他了?哎,女大不中留呀。”
      “我妈就是智商高。怎么样,满意吗?”
      杨清晓让任向东坐到沙发上,她仔细地看了看任向东,再与他聊了一会,对任向东的印象还不错,就打电话让欧阳嘉仁回家吃午饭。
      午饭时,欧阳嘉仁像考察拟提干部似的,问了任向东不少问题,好在任向东还算思路清晰,大部分的回答,都让欧阳嘉仁觉得还可以。末了,欧阳嘉仁一脸严肃地说:“小任,你们年轻人自由恋爱,家长没权反对,但为慧晶着想,作为家长,我得给你提点希望。”
      “好的,我认真听着。”任向东预感到不妙。
      “小任,我要求也不高,你现在是副科级,两年内,你如果提正科了,我才相信你是有一定能力的。什么时候,你提到副处了,我就同意你和慧晶结婚。”
      一听这话,任向东一下子懵了。“这要求还不高?”任向东心里在说:“这是多难完成的任务呀。”但想到人家是一市之长,习惯了对下属要求严格,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对未来的女婿!?
      “明白,我会努力的。”任向东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蛮有信心的样子,像平时出发执行任务时向领导表决心那样,向欧阳嘉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好,希望我能尽快看到我想看到的结果。”欧阳嘉仁伸手和任向东握了握手,便去忙了。
      送父亲出了门,欧阳慧晶为欧阳嘉仁对任向东说的话发愁了。
      “妈妈,爸怎么可以这样提要求的呢?这可怎么办?”
      “别理他,如果你们真心相爱,什么时候想结婚,就结婚,他管不了的。”
      告别欧阳慧晶和杨清晓、杨柳青,任向东在返回单位的路上,心里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原来从东海返回桐州,只需要三个小时,可是这次,他足足开了五个小时。
      回到桐州,躺在床上,任向东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要怎么去努力呢?”这个问题就像挥之不去的雾霾,笼罩着他,让他在希望娶欧阳慧晶的路上,找不到方向。辗转反侧,他最后暗暗下决心: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让欧阳嘉仁满意,一定要娶欧阳慧晶!在他确定了这目标后,他翻身起床,在书桌的墙上贴上一张纸,纸上抄录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作为其今后的励志铭。他反复地读了几遍这段话,瞬间,他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心情好了起来。看看快到12点了,想起应该给慧晶道个“晚安”,便拨通了她的电话:“慧晶,睡了吗?”
      “还没呢。”
      “在干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
      “我得抓紧时间,准备考研呀。”
      “不需要这么拼吧?”
      “不行呀,舅舅布置的作业很多呀,你怎么也还没睡?”
      “在想你呗。”
      “想我?离开我还不到一天吧,油嘴滑舌的。”
      “是谁让我想油嘴滑舌的噢?!”
      “好,给机会你再油滑一次,以昨晚的情景写一首诗,发给我,行吗?”
      “考我呀?小菜一碟,你等着。”
      半个小时后,欧阳慧晶的手机上出现了一首诗——
      《月与夜的沉醉》
      这是沉醉的月与夜
      这是夜与月的沉醉
      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嬉笑着问:
      走这么久,你俩累不累
      月儿对星子说:这你就不懂了
      君不见,湖面上
      沉浸在我怀里,那莲叶
      欲语还睡,你看有多美
      星子对月儿说,你看呀
      他俩迷失在林荫曲径中
      一会向西,一会向东
      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着北
      我悄悄地对你说:亲爱的
      让他们嫉妒吧,他们哪里知道
      花和草的耳语有多甜
      世上最美味的酒,是你的笑靥

      欧阳慧晶读完一遍,又读了一遍,甚是喜欢,给任向东回了一条信息:
      “大诗人,还真有两板斧哟。”
      “哈哈,你的夸奖,相当于给我记了一次三等功哟。”任向东甚是高兴,回了一条。
      “只要你有好的表现,你存放在我脑子的档案里,就会加上记功的记录。”
      “甚好,甚好!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早了,你这几天一直都没休息好,早点睡吧。”
      “你也早点睡,别太晚了。晚安!”
      从此,任向东和欧阳慧晶好像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多忙,每天至少通一次电话,或者睡前道一声“晚安!”电话或信息的内容,或分享喜悦的心情,或互道各自的牵挂。绵绵情意如春雨,滋润着他们的爱情之苗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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