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546188

1、光阴似箭

　　翟蜚躺在宿舍的平板床上，格外安静的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宿舍里静静的，什么人都没有，人们都在礼堂参加北十字军成立九周年的狂欢。
　　翟蜚甚至能想象到步入中年的北十字军首领，林震，一手提着一支步枪，或者他从某个学校展示柜里抢来的奖杯，一手握着话筒发表演讲，而二把手温崇照样缩在风衣里寡言，微微露出阴冷的笑容。是的，林震有他骄傲的资本，谁让他有着三省最大的武装力量和一个会操控死人却还效忠于他的二把手呢。
　　但现在翟蜚无心幻想林震的张牙舞爪，他在怀旧。
　　2023，绣州市
　　绣州市也算是一座沿海城市，曾经，它最引以为傲的工程就是一条百公里长，连接周围城市的滨海大道。但现在，这条滨海大道早已杂草丛生。
　　在大道远端出现了一个黑点，很快，黑点身后又多出了两个黑点，三个黑点就像乳酪上的蚂蚁一样，心怀期待却又不知从何下口。
　　假如这儿有一个富有经验的幸存者，那他就能分辨出这三个黑点到底为何物，同丧尸的踉跄不同，这三个黑点虽然走的很慢，但步调相当一致。
　　翟蜚身背一个旧黑色旅行包，前胸上沾满了棕色泥巴，身后的旅行包上还挂了一个防毒面具。在他身后跟着唐博海和朱航，两人的状况和翟蜚相比自然没有好到哪去。在几个小时前，三人营地的主要建筑物，一个极其简单的木屋被一颗因为连天阴雨而倒下的枯树砸瘪了。按照北十字军的规矩，假如你没有正儿八经的庇护所，那就是流民，北十字军会邀请你到最近的绣州市及它的开发区定居，可前提是，你不在黑名单上。
　　一年前，三人所在的幸存者营地，蓝天营地因为与一支军方特遣队合作被拉入黑名单，结局很简单，北十字军的一支突击队破开了蓝天营地脆弱不堪的合金板城墙，把首领李斯揍的半残，最后拉出去抛给了丧尸。
　　而成员们有两条路，第一条，加入北十字军，但只能当最底层的士兵，成天与温崇控制的丧尸为伍，当炮灰。第二条，被驱逐，列入黑名单，自谋生路。大多数人选了第一条路，但翟蜚三人与李斯的交情极深，不愿与杀死李斯的人同行，遍选择了第二条路。
　　但很快，三人就尝到了失去集体的苦头。首先是庇护所，为了避开北十字军的巡逻队，他们只好在绣州市与开发区中间相隔的山中搭建一做木屋。而且，必需品的获取更是难上加难，三人在外十分艰难的存活了一年。
　　翟蜚发觉前方有一座房子，他抬起头仔细观察，才看出是一座破败的三层旅馆，五彩斑斓的招牌经历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早已难以辨认。
　　“去房子里看看。”翟蜚转头对二人说。
　　三人端起武器，一步步逼近三层旅馆，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老唐盯着窗户，老朱和我一起从正门进。”
　　“好。”翟蜚与朱航安静的靠近了旅馆正门，翟蜚故意把一块石头从早就不知道哪去的大门踢进旅馆大厅，石头重重的撞在吧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两人在心里共同默数了五秒，在这五秒中，只有屋内的风声回答这莫名其妙的巨响。
　　“得了，别绷着了，看来没啥活物在里面……”朱航把端着的95背在背后，随手拉过一张吧台椅，把表面的灰拍了拍，自顾自的坐了上去。
　　“我同意你，丧尸是死的，不是活物。”翟蜚没有理他。“老唐，可以进来了。”过了一会，唐博海才背着95式从门口小跑进来。
　　“一楼清空了？”唐博海问翟蜚。
　　“应该是，要是没空丧尸也会跑出来咬死姓朱的。”翟蜚把03式平放在吧台上，眼睛仍盯着左手边昏暗的走廊。
　　“凭啥只咬我？”朱航不服。
　　“因为没人养猪了。”翟蜚一边回嘴一边绕进吧台看看有什么东西。
　　“好啊。”唐博海附和。
　　“欺负弱势群体。”朱航撇撇嘴。
　　“你俩把一楼搜一下，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翟蜚把吧台下的一口大箱子拖出来。“诶，记得把对讲机打开。”
　　“成。”朱航回答。
　　两人走向一层的房间。
　　“好嘛，吃的可真干净。”朱航刚看了看最前面的两个房间就没了兴致，北十字军早就把这里的每一个门锁砸开并将里面洗劫一空，除了大门洞开的柜子和只剩下床板的床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唐博海却不同意他说的，在手电筒刺眼的光束下，早已风干的脚印并没有过于深入，在第三个房间门口就已戛然而止。
　　“看。”他指了指脏兮兮的瓷砖。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在一栋跟鬼屋一样的宾馆里乱跑了。”朱航极为嫌弃的走回吧台，瓷砖上又多了一串往回走的泥脚印。
　　他不喜欢宾馆不是没有原因的，朱航上次做类似的事时，差点被一个藏在门后的流民砍烂脑袋。
　　“还是小丫头在好啊。”朱航感慨。
　　“诶，你就不想……”他闲坐在吧台椅上问摆弄箱子的翟蜚。
　　“闭嘴。”
　　“大哥，幸亏我把一层都看了一遍。”唐博海很快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把半旧不新的95式，背后的双肩书包也变鼓了。
　　“里面有具骷髅。”他把95式递给翟蜚。
　　“可能是害怕北十字军躲在这儿的？”翟蜚接过95式，拔下弹匣看了看。“看来他死的时间不算长，最长也就是半年。”
　　“怕什么呢？”唐博海问。
　　“可能他是某个找不到自己黑名单营地的流民，或者是以打劫为生的劫匪，谁知道呢。但总之，他的死对我们有好处。”翟蜚把枪背在身后。
　　“能换不少东西呢。”
　　“包里呢？有啥别的没。”朱航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大半箱压缩饼干，四个弹匣，小半箱矿泉水。”唐博海侧过身去对着他。
　　“我以为这箱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就是一堆工具。”翟蜚吐槽。
　　“不错啦，扳子锤子也能换东西，这年头啥都缺。”唐博海安慰道。
　　“那确实。”翟蜚把这些工具一一收进旅行包。
　　“就我没有好东西。”朱航一伸懒腰，躺在吧台上。
　　“让你懒。”翟蜚无情的回怼，向二楼看去。“咱们说不定能在这……”
　　“嘘……”唐博海比了个手势。
　　“……怎么？”翟蜚轻声问，三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唐博海呆滞的死盯眼前的朱航数秒。
　　“有车过来了，快上楼。”他急促的轻声喊。
　　楼梯上厚厚的尘土多了几串杂乱的泥脚印，三人躲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翟蜚拉上窗帘，留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
　　那是一个沿滨海大道行驶的车队，两辆吉普车打头，一辆卡车紧随其后，车上挂着北十字军的旗帜——两把砍刀拼成的十字。
　　翟蜚连忙缩了回来，三人默默祈祷车队只是路过这里，但数秒后，引擎声在宾馆前消失了。
　　“****”三人开始把一切想到的粗口往车队上撇。
　　“一队进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二队原地警戒！”一个男声从楼下传来。“喂，记得把狗带着。”
　　翟蜚静静地看着，其他两人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完了。”翟蜚心中暗想，最开始他还有些窃喜，但听到带上“狗”，楼梯上的泥脚印也许会因为光线暗看不清，可他们三人的气味……一定会被闻到。说不定运气好会被抢光东西赶走，运气不好……人类居住地什么活危险，三人可能就要去干什么。
　　两个男人从卡车里把“狗”拉了出来，那不是一只毛茸茸的哺乳动物，而是一只丧尸，一只被训练过的丧尸。
　　北十字军的武器都被特殊的香料涂抹过，士兵外出执行任务，哪怕是最简单的巡逻，也会用那些香料涂抹外套。丧尸的鼻子灵得很，他们能闻到武器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像死亡一样的恐怖气息。但闻到了那些特殊的香料，自然会敬而远之，但其他人或者武器就不敢保证了。
　　果不其然，刚走进大厅，丧尸就发出了渗人的吼叫，但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
　　两个人把丧尸牵出大门，押入卡车，随后转身，举枪，同其他士兵一样把武器对准宾馆。
　　“里面的人，我不管你是流民，还是哪个营地派出来搜集物资的倒霉蛋，甚至是来侦查我们的特遣团斥候，痛快点，现在滚出来，否则我就放火把这栋破楼烧了！”男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扩音喇叭对着宾馆大喊，吼声在空旷的滨海大道上传出很远。
　　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
　　“豁出去了，走一趟。”还是翟蜚离开窗户，站起身往门外走。
　　“走吧。”唐博海跟在他身后。
　　“草。”朱航烦躁的晃了晃头，随后也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