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野水

6、我好像听到鞭炮声了

　　柳镇的除夕很有人情味，小小的镇子张灯结彩，最精彩的要数大桥旁边那棵大槐树下的舞狮表演，洛肖潇计划着吃个红蛋之后约陆知音去看，突然她的窗户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欣喜的探出头
　　“陆知音”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陆知音今天格外好看，红色的围巾白色的毛衣把他衬得更加的熠熠生辉，他用手中的棍子在雪地上写了两个大字
　　“舞狮”
　　洛肖潇点点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示意他自己要换身衣服，陆知音微笑。
　　等洛肖潇换好衣服下楼时陆知音已经在风雪里等了她半个小时了，大雪落在他的肩上化成了水，他的轮椅旁还多了一个很小的雪人
　　“你堆的呀”
　　陆知音点头
　　洛肖潇蹲下来捏了捏雪人的鼻子，口是心非的说
　　“太丑了”
　　陆知音淡淡一下，扯了扯洛肖潇的袖子，洛肖潇看向他
　　陆知音拿出了一双粉色的手套
　　“送我的吗”
　　陆知音直接把她的手拉过来带上了
　　“哇，好漂亮”
　　洛肖潇这下彻底开心了，在雪地里哒哒哒跑了一圈
　　“陆知音，你真好，上边还有小熊呢”
　　陆知音在地上写着
　　“再不走就看不到表演了”
　　洛肖潇推着他急忙说
　　“走走走，走喽”
　　舞狮的地方很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洛肖潇跳起来看到一个狮子头，她推着陆知音向前走，陆知音坐在轮椅上，不挤到前边根本看不到
　　“喂，小丫头，你挤什么”
　　“大叔，他看不到”
　　“哦，原来是陆家那小子呀”
　　大叔的语气有些鄙夷，洛肖潇没有理他，继续向前挤
　　人群中有人主动让出了路，也有人指指点点，说着陆知音的残疾
　　“他不能走路吗，生得但是挺好看的，可惜了”
　　“何止呀，这里也有问题”有一个大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聋子呀”
　　“对呀，还不会说话”
　　“让让他，孩子挺可怜的”
　　人群中一时有同情声，惋惜声，鄙夷声传来
　　洛肖潇有些烦，在第二排站住了
　　陆知音有些疑惑，转头看了看洛肖潇，示意她去前边那个说他是聋子那个大娘那里
　　“要去你自己去”
　　洛肖潇有些来气
　　“怎么了，不高兴呀”
　　陆知音在她手背上写
　　讨论他的人更多了
　　“原来他会写字啊”
　　“不写字怎么交流，又不能说又不能听”
　　“这姑娘谁呀，长得挺水灵，怎么和他一起出来了”
　　“洛校长家的千金呀”
　　人们讨论的话题逐渐从陆知音身上转移到洛肖潇身上来
　　“没有不高兴”
　　“那你怎么了”
　　陆知音又继续写，陆知音还想写什么，洛肖潇突然就抽回了手，陆知音有些发愣，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神还停留在洛肖潇脸上，显得有些着急
　　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舞狮吸引去了，看他们的人变少了。
　　陆知音嘴里发出了一声“呃啊”
　　洛肖潇知道他是在叫她看表演，只是此时她突然没有了看表演的欲望，转身挤了出去
　　洛肖潇挤出人群站在了二楼的台阶上，俯身看着陆知音，在那么多人中，只有他坐着，他并没有在看表演，眼神显得很着急，他想出来，但是他的轮椅不方便，他当心挤到别人，于是尽量往人少的地方滑，洛肖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有些心疼他。这时他附近的鞭炮响了起来，他旁边所有的人都捂住了耳朵，甚至还有小孩子被吓哭了，鞭炮炸到了他的脚边，他脸上突然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侧着耳朵，尽力的贴近鞭炮，不过一会又恢复了淡然。
　　舞狮表演终于结束了，陆知音看到了站在高处的洛肖潇，向她招了招手
　　洛肖潇跑了下来，陆知音想拉过她的手写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换成了用树枝在雪地上写
　　“我好像听到鞭炮声了”
　　“真的吗？什么样子”
　　“就像雪花飘在脸上痒痒的感觉”
　　洛肖潇被他的回答惊到了
　　他接着写
　　“我好像第一次听到声音呢”
　　随即又肯定的写
　　“嗯，确实是第一次”
　　陆知音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像一个刚满周岁的孩童，笑得很清澈
　　洛肖潇的眼睛有点涩
　　他写在地上的字被来回的人们踩踏，又随着雪的融化而消失
　　“刚才……对不起”
　　洛肖潇有些疑惑
　　“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们是说我什么了吗，我看你不是很开心”
　　洛肖潇没有说话
　　陆知音继续写
　　“潇潇，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不开心，我从小都这样，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我听不到没关系，希望你也能不放在心上”
　　这段话陆知音拐了好几行才写完，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雪花已经把开头的字填满了，但是洛肖潇还是看懂了，她的眼睛更涩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陆知音抬起手拉了拉洛肖潇，洛肖潇弯下腰，陆知音又揉了揉他的头。
　　“不是喜欢在冬天吃雪糕吗，走，我带你去买”
　　洛肖潇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抽走了他手上的棍子，递上自己的手背
　　“喏，还在我手背上写”
　　陆知音又笑了
　　在洛肖潇手背轻轻写了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