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难梦夜音

8、——第六章

　　待米罗进入游戏后，穆在椅子上坐下，将旁边的耳麦戴好之后，与游戏进行了实时连通。

　　穆将耳麦拨到嘴边，盯着屏幕：“米罗，能听得到吗？我是穆。”

　　由于外骨骼上装有监控器，因此穆可以和米罗共享视角。

　　此刻米罗刚进入利维坦，他的出生点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阴沉的天空与汹涌的海洋。因为游戏的默认设置，所有人被分散在了游轮上的各个角落，周围没有任何小队成员。

　　米罗皱起眉头，对耳麦道：“我能听见。我的队员全部失散了，我要去找他们，穆，把所有队员的定位发给我。”

　　“好。”

　　穆在实验室里操作着电脑，将利维坦的地图发给了所有小队成员。他开启了队伍实时语音，能让米罗随时接听其他队员的求救和消息。

　　“现在可以接通其他人的语音了。”穆说。

　　“所有队员，报告你们目前的位置！”米罗摁住耳麦，沉声命令。

　　“狄奥，机房区-2F！”

　　“亚鲁哥路，高层区5F！”

　　“巴比伦，低层区1F。”

　　“达狄，集装箱区4F左侧过道。”

　　“……”

　　“很好！十分钟后，所有小队成员在高层区7F的甲板上汇合。注意安全，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收到！”所有队员齐声回答。

　　这时，穆的声音从通讯器那边传来——

　　“大家好，我是生命科学研究部的穆教授，很高兴大家能使用我指导研发的生物盔甲，接下来，请你们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关乎到你们的生死存亡问题。”

　　所有人都摁紧了耳麦。

　　“尽快解救出你们周围的同伴，然后有序地从游轮上进行逃离，请抓紧时间，你们只有十个小时。十小时后，利维坦程序将会永久关闭。

　　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每个人配发的弹药有限，请谨慎使用。祝各位一路平安，我在GBTS总部等你们的好消息。”

　　语音落下，所有队员齐声回答收到，救援行动正式开始。

　　这边，米罗给冲锋枪上好膛后，警惕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穆将频道切换到米罗的channel，平稳地开口：“米罗，畸形是一种经过完美进化的霸主级生物，定位显示它现在就在你附近，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要小心。”

　　“你说，那家伙创造出这样一只怪物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米罗一边顺口发问，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走廊上的状况。

　　“还能是什么？”穆说：“党同伐异，树立威信，建立自己的派系以控制整个GBTS总部，听过吗？”

　　“党同……伐异？”

　　米罗皱起眉头，觉得尽头的黑暗里隐约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穆笑了一声，平和的嗓音从通讯器那边传来：“作为一种社会行为模式本质上与黑猩猩相差无几的裸猿，人类从诞生之日起，就沉迷于抱团互殴的本能快感中无法自拔，所谓人未必会求同，但一定会伐异，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穆端起桌子旁边的红茶，吹了口热气：“看似清心寡欲的学术象牙塔里，其实根本不乏为了功名利禄而不择手段的人。我只想看看这场闹剧他会如何收场，顺便搞清楚十三年前的内幕。”

　　外面是狭长幽深的走廊，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米罗警惕地注意着前方，放缓了脚步慢慢前进着。

　　地板先是传来了轻微的震动，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尽头出现了一只怪物。

　　怪物就是畸形，在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之后，它终于进化成了现在的终极形态——高达两米的身体几乎挨到天花板，浑身没有皮肤，肌肉纤维与血管完□□露在外，粗壮的四肢上长出了坚硬的血色外壳，看起来似乎比钢板还要结实。

　　它已经发现了米罗，正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低等的链状神经节生物，我今天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手下已经葬身于这只怪物的腹中，米罗就倍觉痛恨地拧紧了眉头，出口的咬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掏出冲锋枪，对准它的脑袋猛烈地射击。

　　先是突突突突五十发子弹下去，畸形毫无反应，还在朝这边走着。

　　米罗边后退边填装弹药，装满后，再次举枪瞄准它的头部，又是五十发子弹下去，畸形脑袋上的肉皮勉强破了一点。

　　两管弹夹全部打空，畸形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却把它彻底打怒了，它不退反进，大有冲上来和他拼命的架势。

　　这什么怪物？

　　米罗略微讶异，吃惊之余掉头就跑。他边跑边从腰后掏出□□，咬开拉环后对准畸形就扔了出去。

　　轰地一声，房间烧了起来，畸形在火焰中愤怒地吼了一声，撞碎了身旁的木门，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唔！”

　　米罗躲闪不急，被直接掼倒在地，右臂撞在了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从地上勉强爬起来，米罗迅速和他拉开距离，皱眉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家伙。

　　照现在这种打法，恐怕连这一层都出不去，他就得弹尽粮绝，更别提要去救其他人。如果这艘游轮上全部都是这种级别的怪物，他都应付得这么吃力，那么其他队员的情况可想而知。

　　为了速战速决，米罗换了把左轮手枪，对准它的脑袋正要开火，耳边传来穆的声音。

　　“米罗，住手。别浪费你的左轮手枪弹药，换硫酸弹，上榴弹发射器。”

　　“什么？”

　　“它的皮肤是强化后的几丁质，用硫酸弹是最有效的打法。”

　　米罗立刻弹开外骨骼盔甲上的装备仓，掏出里面的榴弹发射器，填装好硫酸弹后，扛在肩膀上，对着畸形的脑袋发射了一枪。

　　飞出去的硫酸弹在接触畸形后瞬间爆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刺鼻气味。米罗皱起眉连连后退，听见畸形在凄厉的惨叫了一声后缓缓倒地不起。

　　“……结束了？”

　　米罗皱眉，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刚想用脚踹一下，没想到从畸形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来一只幼体，直朝他脸上扑了过来。

　　米罗迅速掏出左轮，精准地射上它的身体，幼体中弹，身体立刻崩碎成了血色的肉块，掉落在地。

　　发现它已经彻底死亡后，米罗便不再看它，转过身的同时，把左轮手枪收了起来。

　　“哼，没有作为我对手的资格。”

　　房间的火势很快减弱下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畸形残破的身体。米罗揉着胳膊看着满地狼藉，听见耳边传来穆的声音。

　　“恭喜，干掉了第一只母体。”

　　“你是说船上还有很多个这种东西？”米罗有些诧异。

　　“保守估计在五只左右。”

　　“那你给我配了几发硫酸弹？”

　　“三发。”

　　米罗摁住耳麦，一阵无言：“……”

　　“穆，我要是因为弹药不够死在这里，我会叫冰河找你拼命的。”

　　穆忍不住笑了，“不多放子弹是因为盔甲重量普通人承受不住，如果你子弹不够用，我会叫贵鬼进去给你送补给的。”

　　“不必。”闻言，米罗当即拒绝，他回头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然后迅速离开了走廊：“把你牵扯进来我已经很抱歉了，别再让你的乖徒弟趟这浑水，我一个人就够了。”

　　很快地，米罗便与队伍里的其他人汇合了。救援队一路小心行进，有赖于队长的引导和穆规划的路线，几个人没费多大力气就顺利来到了游轮集装箱区的一层。

　　沿路并未碰到畸形，但船舱上到处都是血迹，有的是干了许久，有的却非常新鲜。

　　“教授！”一名队员在某间房里发现异物，米罗闻声提枪跑去。

　　房屋里似乎经过一场打斗，满地的血液，还躺着一具畸形的尸体。

　　米罗快步走过去，收起枪，蹲下身查看。

　　这是只死去多时的畸形尸体，血液已经流尽，甚至都干得黏在了地板上，看模样似乎是个女性。她的头部中弹，从口径判断出似乎是大威力的马格南手枪。

　　GBTS总部里从不会给后勤部队配备这种规格的枪支，就连他的那支也还是穆单独交给他的，说是用来应付特殊情况。

　　从精准度和子弹威力来看，能用这种野蛮手法杀敌的……

　　米罗轻轻抚摸上她额头的弹痕，眉头微微拧紧。

　　这时穆的声音从耳麦里传了出来：“米罗，游轮中部，集装箱区底层，发现生还者。”

　　米罗立刻站起身，沉声下令：“集装箱区底层，我们走。”说完，提起枪率先冲了出去。

　　“是！”手下在他身后纷纷跟上。

　　集装箱区底层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箱子，里面都是些早已腐烂的衣物和食物，偶尔混杂着一些腐臭的尸体和人体部件。

　　米罗按照穆的指示，一路来到底层区，发现走廊的拐角处已经被人用铁门和木板堵上了。

　　爆破兵巴比伦会意，向米罗点头示意，然后所有小队成员后退，找到掩体藏好。

　　巴比伦从后腰掏出C4，按在铁门把手处，准备好后立刻往回跑了两步，转过身，捂住头部蹲下。

　　随着一声闷响，铁门被炸得扭曲不少，米罗走上前，一脚将门踹开，小队成员纷纷在他身后跟上。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生还者们正坐在角落里，等待着刚刚送他们进来的两个人。

　　结果只听见不远处响起了爆炸声，紧接着就是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很快地，房门被人从外面破开，研究员们纷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开始四散逃窜，以为畸形来了。

　　第一个冲进屋子的是名蓝发男人，他身穿警卫服，外面穿着外骨骼盔甲，手里提着枪，进门的同一时间就亮出了自己的牌子。

　　“Sanctuary Security，圣域警卫队队长，第八部门教授，米罗。”

　　男人沉稳的嗓音和身上的铭牌，让刚刚还躁动不安的人群多少缓和了下来。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寂静，米罗保持着亮牌的姿势，环视四周。

　　这时人群里有的研究员认出了他，小声说了一句：“……是，米罗教授吗……？”

　　米罗的眸光刹那点亮，立刻看向他，“我是。你是？”

　　“我是……我是第三部门的……的……米罗教授，你来了……太好了。”浑身血迹的研究员哽咽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不停地擦着眼泪，坐在原地。

　　因为这个研究员的相认，其他人看向米罗的敌意终于减弱许多，米罗把枪很快地收起来，然后让小队队员进来，先处理一下所有人身上的伤口。

　　“这里不能久留，你们必须跟我走。”米罗蹲下身，一边查看着那么研究员的状况，一边说。

　　身旁另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米罗的表情，犹豫着开口：“可是，刚刚有两个男人，让我们呆在这里等待救援。”

　　“两个男人？”敏锐地抓住话语中的重点，米罗的眉头下意识皱紧，“他们是谁？”

　　“不知道，他们只说让我们呆在这里，过不了多久自然就会有救援队来。我们在这里呆了五个多小时，你们果然来了。”

　　难道是他们？米罗缓缓站起身来，视线却投向了舷窗外墨蓝的海面，似乎想要寻找着什么。

　　两个人正在甲板上，忽然听见楼下隐约传出爆炸声响。

　　艾欧里亚和加隆对视一眼——他们来了。

　　“是救援队。”

　　得到这个消息，艾欧里亚就多少松了口气，毕竟他一直都在担心那群研究员的安危。

　　之前要将他们安顿在那里是加隆的主意，本以为会有些冒险，但事实证明加隆的判断没错，救援队果然及时赶到了。

　　艾欧里亚带着加隆一路下到集装箱区的底层，隔着数条走廊，也能清晰地听见米罗在发布命令的声音。

　　“……所有人原地整顿，半小时后，我会带领大家离开这里，前往救援船……”

　　听到米罗的声音，艾欧里亚顿时放下心来。

　　GBTS总部里他和米罗算是交情要好的同僚，偶尔会在研究结束后相约着出去喝酒，这些年来知晓他心事的除却加隆之外，米罗也算是一个。

　　“……他果然拿到数据盘了。”

　　当看到米罗，加隆的步伐却停住了。

　　他没有跟艾欧里亚一起走过去，而是选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进去吧。艾里。和他们汇合。”

　　艾欧里亚疑惑地转过头，“你呢？你不去吗？”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加隆淡淡地说。

　　“为什么……加隆！”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因为被刚刚的爆炸声吸引过来的畸形已经怒吼着冲了下来。

　　它庞大的身躯甫一出现在楼梯口，顿时就遮住了大片的光源，在艾欧里亚身上投下一层浓重的阴影。

　　率先发现危险的加隆一把拽过艾欧里亚，将他带到身后安全的地段，对着那双写满焦急和忧虑的碧眸，加隆笑了一下：“艾欧里亚，在我身边不安全，跟他们离开才是正事。”

　　“那你呢？”

　　艾欧里亚艰难地发问，对方像是要赴死一样留下这样的话，让他感觉心脏都被挤压得难以搏动。

　　“嘘。其他的话，我们以后再说。”

　　“……加隆！”

　　留下这句话后的加隆转过身朝着畸形跑了过去，艾欧里亚甚至还来不及抓住他，就感觉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情急之下，艾欧里亚一把扯掉了加隆脖子上的领带。

　　就在此刻，听到外面异常响动的米罗已经带着救援队冲了过来，看到站在外面的艾欧里亚，顿时眼前一亮。

　　“艾欧里亚！？”

　　“队长，畸形！”

　　但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叙旧，就看见畸形用粗砺的长尾狠狠朝后方一扫，房梁横木顿时纷纷落下，刚刚朝那边冲过去的加隆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了。

　　他一定是被埋在里面了……！艾欧里亚睁大双眼。

　　那只畸形显然没把艾欧里亚他们放在眼里，眼看着解决掉加隆后，它一个转身，朝着米罗冲了过来。

　　“小心！”

　　米罗一把将呆愣在原地的艾欧里亚扯进怀里的同时，用身体挡在他面前。

　　在一旁的救援队队员也没有闲着，达狄单膝跪地，肩膀扛着火箭筒，扣动摁钮后，火箭筒便以凌厉地姿势破风而出，直直地朝畸形发射而去。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炸弹在接触到畸形的身体后爆炸开来，畸形的□□被炸成了无数的碎块，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难以忍受地捂住了鼻子。

　　房屋纷纷倒塌，这一击几乎让整艘游轮的集装箱区毁了一半，船身已经开始缓慢的倾泻，冰冷的海水不断从破裂的缝隙中涌了进来。

　　爆炸声之大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艾欧里亚整个人都愣住，望着被炸的丝毫不剩的房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啊……！”

　　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件事情的艾欧里亚彻底失控了，就要朝着火焰燃烧得中心跑过去，幸而被及时赶到的米罗一把拽住手腕，以相当粗暴的方式制住了动作。

　　“艾欧里亚你冷静点！”

　　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害怕用手铐之类会伤到他，情急之下米罗只能将人紧紧抱住。感受到对方颤抖不已的冰凉身躯，米罗的眼睛就红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艾欧里亚！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放我过去！放我去救他……！”

　　“你休想，我说过了这不可能，狄奥，过来帮忙，把他拦住！”

　　怀里的人根本不听指挥，双眸通红不顾一切的人分明像极了某种暴怒的野兽，米罗觉得自己一个人完全压制不住，只好叫上了队友帮忙。

　　被点到名的狄奥显然没见识到如此场面，吓得只有呆愣在原地的份，连碰一下艾欧里亚都不敢，米罗皱眉暗骂这个白痴，回去非得扣他薪水不可，一边只好拼尽全力把艾欧里亚护住。

　　被牢牢钳制住手腕的艾欧里亚无法挣脱，他求助般地看向米罗，泪眼朦胧了视线，说出口的话却是强硬中带着哀求。

　　“米罗……不能再有别的人死了……起码不能为我而死……让我去救他，求你放开我！”

　　“你听话！艾欧里亚！！听话！”

　　见来软的不行，米罗只好对他用吼的，因为情绪过分激动的关系，米罗的眼睛也被染红了一大片。

　　强行禁锢住他的同时，米罗几乎感到形同窒息般的痛苦。

　　“你现在过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又有什么用？他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了不能复生！你一贯的头脑呢？你沉着稳重的处事方式呢？现在拿出来让我看到啊！！你这只笨猫，你现在这种行为和飞蛾扑火又有什么区别！？”

　　飞蛾扑火……

　　艾欧里亚顿时停住动作。

　　熟悉的词语在脑海中乍现，一瞬间似乎牵引起了众多过去的回忆。很多年前。在艾俄洛斯给他弹钢琴的那个夜晚，艾欧里亚从哥哥口中得知了普绪克的故事，也第一次知道飞蛾扑火是因为着了魔。

　　着魔……他也着了魔吗？可是为什么呢？

　　大脑一时间嗡嗡作响。深呼吸了数次，艾欧里亚才勉强冷静下来，抬起头朝那边看去——此刻屋子已经被烧毁，火势越来越大了，偶尔能看见残缺的墙壁被烧到一半时掉落进海里。

　　艾欧里亚失神般地望着那里，火光映亮了他苍白的脸。

　　看他终于不再犯傻，米罗放松了禁锢住他的手臂。

　　借着清冷的月色，米罗看见那双碧眸之中逐渐浮现出清晰的痛楚。

　　这或许不是他第一次目睹有人在他面前离开了。——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判断，这些年来，他一定过得很不容易，不然为什么看到有人因他而死，他的情绪波动会如此之大。

　　“……艾欧里亚，算了，走吧。”在那种规模的爆炸下，他生还的几率是零。

　　忍住了想要说出实话的冲动，米罗还是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直到火势渐渐减弱，余下的星火被队员扑灭，两个人仍然停留在原地。

　　艾欧里亚站在风中，手上拿着残缺的领带，仔细分辨下来，不难猜出是加隆身上的东西。

　　晚风撩起他额前的刘海儿，游轮上，他的身姿在夜色里显得相当寂寥。

　　“我已经不想再看着有人当着我的面死去了……”艾欧里亚攥紧了手中的布料。

　　米罗无言地望着他的表情。

　　明明他才二十岁，是和自己一样大的年纪，可他的身上却总是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压抑感。有时候米罗都感到疑惑，艾欧里亚到底经历过什么，能让他总比同龄人显得成熟稳重得多。

　　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历经黑暗淬炼之后的阳光，并非不可直视的耀眼。这一点背后所经历的也许并不如米罗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但具体如何他也无权去深究。

　　“我理解你。这不正是我们加入GBTS总部的目的吗。”

　　米罗站在了他的身边，艾欧里亚抬眼，就看见对方稍显柔和的脸色。

　　“自整片大陆瘟疫病毒横行以来，利维坦之外还有无数正饱受折磨的人类，我，你，其他教授们，还有纱织小姐，聚集在此，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吗。”

　　尽管说话的语气相当平静，但米罗确实是在安慰他。艾欧里亚垂下眼睛，望着手里的领带许久，忽然道：

　　“院长是对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

　　米罗显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艾欧里亚并没有很快地回答他，而是转过头看向了远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直视远方的眼眸里隐约有微光在闪烁，因为此刻的夜空里并没有星星，所以米罗很确定那些都是泪水。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不去怀疑的理由……”艾欧里亚怅惘地开口：“史昂院长向来以大局为重，他那么明智，又如此德高望重，会带领我们所有人找到解决瘟疫的办法吧。”

　　即使已经年逾半百，身体大不如前，但他的判断力与决断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确，是这样吧？艾欧里亚低声呢喃着后半句话。

　　“是的。”

　　米罗明明点了点头，却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别过了眼睛：“虽说近十三年来，GBTS总部确实每况愈下，但院长他也许只是走了一些弯路而已……我一直都相信史昂先生，也相信纱织小姐。”

　　“那就好。”

　　艾欧里亚的嗓音沙哑，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急速的痛苦，这没能躲过米罗的眼睛。

　　紧紧攥住掌心里的领带，艾欧里亚侧脸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那样难过：“……这样就够了。即使他真的是叛徒，我也愿意背下污名继续奋斗，只要方向是对的，过程就算再痛苦我也无所谓。”

　　这边两个人还在对话，救援队的队员已经跑着来到了米罗的面前。

　　“报告教授，所有落难人员已经被全部安排到安全屋内修整，伽玛小队正在准备救援船。”

　　“好，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将所有得救的人都安置在甲板上的安全屋内，艾欧里亚没想到这其中也包括刚来GBTS总部工作没多久的星矢。

　　他本来应该是在分部工作的，但因为成果出色而被调进了本部，目前任职于穆教授管辖的第一部门。因为之前也在第五部门打过杂，所以星矢认识艾欧里亚，但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艾欧里亚是他一直以来的榜样，也是他极力想要追赶的对象。有关艾欧里亚的传闻，星矢也多少听过一些，那时他就为艾欧里亚感到不公平，只是碍于身份悬殊没法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没想到这次来利维坦上救姐姐，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当星矢正在替星华疗伤的时候，艾欧里亚便拿着绷带和酒精过来了。

　　看到是他，星矢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有些紧张地向他致谢：“艾欧里亚教授，是你！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谢谢。”

　　艾欧里亚摇了摇头，动作轻柔地将绷带一圈圈缠绕在星矢的手臂上：“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姐姐，艾欧里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姐星华。星华姐姐，这位是艾欧里亚，是GBTS总部里最照顾我的教授！”

　　旁边的女孩子礼貌地向艾欧里亚点头示意：“谢谢你，艾欧里亚。”

　　“没事。星矢，离开这里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星矢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米罗现在不会进来之后，才对艾欧里亚说：“我要离开这里，离开Sanctuary。”

　　闻言，艾欧里亚抬起头来，眸色深沉的望着他。

　　“为什么，星矢？”

　　“因为Sanctuary已经和十三年前的GBTS总部不同了。我能感觉到，这十几年里GBTS总部的风格变了很多，它不再是之前那个愿意为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的场所，它掺杂着许多我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是换了一任领导人一样。”

　　艾欧里亚平静地站起身来。

　　“星矢，你该庆幸你面对的人是我，我权当没听过你的这些话。”

　　“我是认真的，艾欧里亚。你仔细想想，自从艾俄洛斯走了之后，Sanctuary的研究目的就已经变得不纯粹了，不是吗？”

　　星矢似乎想要说服艾欧里亚，但后者始终不为所动。

　　“背叛圣域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艾欧里亚静静地盯着他，“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这并不算是背叛，艾欧里亚，我只是希望你看清它的真面目。”

　　“真面目就是，如果没有GBTS总部派出救援队，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可是如果没有GBTS总部，我们也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星矢！”艾欧里亚低低地喊了一声，脸色分外的凝重。

　　旁边的星华有些紧张地看了弟弟一眼，星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这会儿已经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注意。然而当事人却并不在乎这一点，他皱眉看着眼前的人，眼眶都红了一圈。

　　“艾欧里亚，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这个所谓的圣域吗？”

　　艾欧里亚别过了眼睛，他的下颌紧绷，碧瞳里似乎噙着泪水，在月色下反射出湿润的光泽。

　　“……我一直都很尊重它。”艾欧里亚回答。

　　“可是你尊敬的圣域又对你做过什么？！”

　　星矢忍不住站起身来冲他大喊。

　　在尚算安静的安全屋内，这句话的音量实在不算小，甫一出口便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其中就有站在门外的米罗。

　　看得出来他很愤怒。

　　艾欧里亚也明白他的愤怒，是因为星矢的确设身处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过了，觉得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公平，尽管不是当事人，可星矢分明比他还要感到委屈。

　　这份共情能力让艾欧里亚不禁觉得这孩子真是心地善良，一边却又觉得他这样冲动未免也太傻了。

　　门外的米罗皱眉走了进来，提着枪站在艾欧里亚面前，刚想说什么，被后者轻轻拉到了身后。

　　“你不该对圣域出言不逊，星矢。”艾欧里亚皱眉说：“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我不会道歉的！”星矢喊红了眼睛，他咬牙：“只要一想到GBTS总部这些年是怎么对待的你，怎么对待的纱织小姐和艾俄洛斯，我就不会原谅这里！”

　　小孩子冲动起来就是麻烦。

　　对这种状况感到棘手的米罗有些烦躁地跺了跺脚，还在想着究竟要如何妥当处理，艾欧里亚却不能置之不理，因为星矢提到了艾俄洛斯，所以他的眼神在瞬间就暗了下来。

　　安全屋内鸦雀无声，只有星矢在喘气，艾欧里亚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回复他的话，尾音带着难以形容的嘶哑。

　　“我确实有一个背负叛徒污名的哥哥。所以，星矢，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连你也认为艾俄洛斯是叛徒吗？”星矢毫不示弱，红着眼质问他：“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艾欧里亚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但沉默不语就是最好的答案。

　　逐渐觉得事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过去了，米罗回过头来看了眼艾欧里亚的表情，后者的神情虽然平静，但却带着抹难言的落寞。

　　“我恨我哥哥。”艾欧里亚淡淡地说。

　　细碎的月光映亮了他黯淡的面容。

　　“但是为了替他洗刷罪名，我发誓要成为比他更出色的人。”

　　星矢的眼睛却更红了，他直视着艾欧里亚的眼睛，一言一语地反驳道：“可是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会相信自己哥哥的！那才是兄弟吧！那才是真正的兄弟！”

　　即使被这样反驳，艾欧里亚也没有生气或是离开，他只是难过地望着星矢，眼眸深深地红了一片。

　　米罗适时地走过来，挡在艾欧里亚的面前，沉声道：“够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他远比你要清楚的多，别再说这些多余的话，现在就带着你姐姐上船吧，我会马上带人肃清这里。”

　　因为别人的介入，星矢终于有所收敛，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似乎还有些不甘，用手背粗鲁地擦掉眼泪，站在那里小声地呢喃着。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只是个不会管理自己情绪的笨蛋而已，傻小子……你真的傻透了。”米罗皱眉，还想说什么，被艾欧里亚冷不丁出言打断。

　　“你吓到他了，米罗。”

　　没说完的米罗只好有些不忿地转过了身去，看向别的地方。

　　这时，外面有人正朝这里叫喊，说是救援船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迎接伤员了。米罗于是命令所有人上船，他和艾欧里亚则负责维持秩序。

　　星矢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星华，两个人排着队慢慢地离开。

　　与此同时，艾欧里亚正站在队尾，和米罗分发防护服和药品给大家，因为人数太多，补给品的箱子很快见了底，两人商量了一下之后，艾欧里亚把自己和米罗的那份也发了出去。

　　星矢看着自己胳膊上缠的绷带，姐姐身上穿的防护服，才明白原来大家的东西都不够用，只是艾欧里亚并没有告诉他。

　　还能安然无恙地从危险遍布的游轮里活下来，或许正是因为有别人默默的保护，而他却毫无体谅之心，刚刚还不管不顾地冲那个人大发脾气……

　　无言地攥紧了手里的药品，星矢忍不住回过头，朝队伍最后面的艾欧里亚望了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艾欧里亚也有所感应地回看过来，星矢的眼眶顿时一红，就着口型对他无言地说了句‘对不起’。

　　艾欧里亚愣了一下，对那边的人说了抱歉，然后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星矢？”

　　“没怎么……！”看他过来了，星矢立刻低下头，用缠着绷带的手背急忙擦掉泪水。

　　艾欧里亚的脸庞却染满担忧之色，看着他道：“刚刚发现你在看我，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对方体贴的话语让星矢眼眶再次红了一圈，他含着泪水摇头，有些歉疚地抬起眼，再次说了一遍。

　　“对不起，艾欧里亚，我不是故意的。”

　　被他连着的两番道歉说得怔在原地，数秒后，艾欧里亚轻轻笑了，眉眼都柔和下来：“所以为什么道歉？”

　　“刚刚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害的你难受，都是我的错。米罗说得对，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少年愧疚地道歉，顿了一下：“但是，不管你怎么想，我都相信艾俄洛斯不是叛徒，总有一天你可以洗刷掉哥哥的罪名的，我一直都相信你。你那么出色，又那么厉害，你一直都是我的榜样！……所以，艾欧里亚，你不要难过，我希望你快乐一点。”

　　少年真诚的话语让艾欧里亚倍感意外。

　　这么久了，还从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语言，冷不丁被他暖到的艾欧里亚，忍不住深深地盯着星矢看了一会儿，碧绿的眸底隐约出现了薄薄的水雾。

　　“艾、艾欧里亚……”

　　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星矢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的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

　　艾欧里亚伸出手，温柔地揉进星矢的发间，轻声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谢谢你，星矢，现在带着姐姐快走吧，这里很不安全。”

　　“嗯！那我们GBTS总部再见。” 男孩用力地点头，努力将脸上的色彩重新替换为笑意。

　　“再见。”

　　看着星矢和他姐姐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救援船上，身边的米罗忍不住低声评价了一句：“哼，笨笨的小男孩子就是麻烦。”

　　艾欧里亚被他逗笑了：“冰河也是这样吗？”

　　“起码要比这家伙好一点……”

　　因为谈到了自己的徒弟，米罗下意识就想要夸耀几句，但想了想，却又补充道：“不过也没有好多少就是了，那家伙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是这样哦。”艾欧里亚佯装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听说星矢门门功课都是S+，是小辈里最出色的研究员。”

　　“艾欧里亚……”

　　米罗叹息般地朝他瞥来一眼，似乎颇为怨念，看到这个动作的艾欧里亚忍不住哈哈笑了，笑着笑着，艾欧里亚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被站在旁边的米罗急忙扶住。

　　“怎么了？”米罗关切地问，却发现艾欧里亚嘴边有血迹流出来，但还不等他看清楚，就被对方猛地推开了。

　　“离我……稍微远一点。”

　　艾欧里亚很快地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视线却慌乱地躲避着米罗的注视，像逃避一般，很快地离开了甲板。

　　“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你先带着他们离开吧。”

　　“……好的。”

　　等所有人都登上了救援船，米罗才动身。

　　小队成员护送着受伤研究人员慢慢上了甲板，米罗快步上前去指挥，保证救援船上的秩序。

　　艾欧里亚作为最后上船的人，再次确认游轮上已经没有生还者之后，才走了上去。

　　“小心……”

　　米罗将受伤的人移交给船上接送的队员，回过头想去叫艾欧里亚，这时后者踏上甲板，还没有完全离开游轮。

　　视线瞥向艾欧里亚，米罗却突然眼神一凛，大喊了一声小心，然后立刻举起手枪，瞄准艾欧里亚的身后。

　　“趴下！”米罗锐喊。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仅凭米罗紧张的表情也知道身后一定来了只了不得的怪物。

　　艾欧里亚没有多想，当即低头蹲下，只听见耳后一阵风声，子弹呼啸而过，然后砰地穿透某物，伴随着刺耳的一声尖叫，艾欧里亚的背部立刻溅上一滩温热的鲜血。

　　回头去看，一只还未成年的幼体畸形倒在血泊之中，子弹正中它眉心，脑袋这会儿已经已经四分五裂了。

　　艾欧里亚松了口气，对米罗淡淡地笑了一下：“谢谢。”

　　可面前米罗的表情却有片刻的空白。

　　刚刚那一瞬间，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畸形就已经倒下了，那么子弹到底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愣了一下，米罗环顾四周，似乎想要找寻子弹的来源，然而游轮上分明一派寂静，没有任何活物生存的迹象。

　　“怎么了……？”看他的表情有些凝滞，艾欧里亚好奇地问了一句，又回头看了眼游轮：“有什么问题吗？”

　　米罗摇摇头，不自然地收了手枪，把他拉了进去：“没事，快点进去吧，要开船了，外面很危险。”

　　此刻利维坦上已经起了大火，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映亮了半边的黑夜，找不到子弹来源的米罗只好作罢，毕竟自己目前不是一个人在逃生，身系数十名研究员的性命和小队成员的安全，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紧跟在他身后，艾欧里亚也走了进去。

　　看着他的背影安然无恙地踏上甲板，直到救援船终于抛锚，离开利维坦，慢慢驶向大洋远处，躲在游轮上某个角落的加隆总算舒了一口气。

　　刚刚真的好险。如果他反应再迟一点恐怕艾欧里亚这会早就被抓的遍体鳞伤了。不过好在有米罗，他以后应该会安然无恙吧。

　　这么想着，加隆收回了定格在艾欧里亚身上的目光，重新倚靠在门背后，低下头，给狙击枪一颗一颗地上着子弹。

　　给枪重新上膛后，加隆却情不自禁地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用嘲讽的语气自顾自地低语了一句。

　　“……真是天真。”

　　以为坐上救援船就能离开利维坦。

　　如果逃生有这么容易，他和撒加当初又何必费一番功夫来制造这个程序。

　　游轮突然开始轻微地晃动，似乎是畸形又在某处暴走。得把它解决掉才行……这么想着，加隆刚要站起身，结果却闷哼一声，顺着墙壁，重新跌坐了下来。

　　指缝间不断地渗出血液，加隆捂着腹部，脸色苍白地喘息，上半身动也不敢动。

　　他缓慢地移动着双腿，试图找寻一个舒服的姿势，但似乎每动一下都会带来剧痛。

　　为了不被米罗发现，引起他的怀疑，加隆必须呆在这里。

　　至于畸形会不会被杀光……那就与他无关了。因为即使没有杀光，加隆也有办法逃得出这里，而那群人就不一样了。

　　“到底是从来就没有过希望比较好，还是拥有一个假希望却永远无法实现比较好呢……？”

　　一边整理着弹夹，加隆一边喃喃自语，唇边随之露出了模糊的笑意。

　　电梯门自动向两边滑开，门后面是一身白大褂的阿布洛狄。

　　他左手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正快步朝着院长办公室门口走去，整张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严肃冰冷。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么一定就是现在这样的情景。

　　周围有不少警卫队守在院长办公室门前，见到是十二部门的教授，本想上前阻拦，但刚迈出一步，立刻就被阿布洛狄凌厉的眼神瞪得缩了回来。

　　没人敢上前拦他，也没有敢问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此刻能做的最好是让步，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是所有警卫们的心理。

　　走到门前，阿布洛狄亮出手里的工作牌。

　　“Sanctuary十二部门，神经修复与再生科学部教授。”

　　警卫队队长走到他面前，确认那张牌子是真的，才开口道：“教授您好，来这里有什么事？”

　　阿布洛狄给出了相当直白的回答：“我要进院长办公室。”

　　警卫队队长侧身微微挡住房门：“抱歉，权限不足，禁止进入……”

　　闻言，阿布洛狄的视线慢慢移到他身上，不带丝毫温度的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简直可怕至极。

　　“让开。”

　　阿布洛狄淡淡地命令。

　　汗水早已湿透了背心，看起来警卫队队长这会儿早已经被吓得不轻，还能站在这里凭借的恐怕不仅仅是意志力。

　　早有听闻十二部门的教授是军人出身，武力值高不可攀，纵观整个GBTS总部，能与他匹敌的角色也是屈指可数，虽说现在阿布洛狄没带任何武器，但就算徒手战斗，也未必会在全副武装的警卫队这里落入下风。

　　若只是从阿布洛狄的外表来判断，那一定会在他的手上吃亏。这个男人是神话，是绝不能低估的存在。

　　看他一言不发，阿布洛狄微微皱起眉头，表情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果不其然，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也能让周围的警卫再次紧张起来。

　　“我再说一遍，让开。”

　　“院长有令，强行闯入办公室，必须要就地处决……抱歉，阿布洛狄教授！”

　　话音刚落，警卫队队长立刻举起胸前的冲锋枪，对准了眼前他的脑袋。不止如此，周围的队员也仿佛得到了指令一般，唰地举枪瞄准了他。

　　看到这副架势，阿布洛狄忍不住笑了一声，倨傲的脸庞上满是灿亮的不屑。

　　“我真佩服你们对我举枪的勇气，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警卫队队长额上都冒出了冷汗，他咽了口唾沫，开口劝道：“……教授，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阿布洛狄手里攥着文件，冷声冲他开口，“我说了，我今天必须要知道十三年前的真相，挡我者只有死路一条，不要命的就尽管过来。”

　　“你们都退下。”

　　身后传出陌生的男子嗓音，警卫队看到来人后，立刻如松了口气般鱼贯而退。阿布洛狄回头去看，只见另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站在那里。

　　原来是警卫护卫队总队长坦迪罗斯。

　　“阿布洛狄教授，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们了，现在就回去吧。院长有令，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踏入他的办公室。”

　　阿布洛狄眯起眼睛，下巴微微扬起：“就凭你？”

　　坦迪罗斯点头：“恕我无礼。”

　　“不自量力！”阿布洛狄冷冷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