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明斯特的情书》桑黔

37、又见丽娜

　　丽娜·艾法儿太太在婚后不久就怀上了艾法儿家族的孩子，连带着她的父母一起都粘了这个孩子的光。罗拉·菲舍尔太太在亲家的邀请下留在柏林照顾孕期的女儿，而菲舍尔先生依旧离不开新明斯特，用他的话来说：“受不了柏林的人情世故太累了，还不如在新明斯特跟左邻右舍喝酒打牌来得快乐。”

　　艾法儿家里，大家正在热火朝天的围坐在一起聊天。在成为一家人以后，卢卡斯对丽娜更加体贴，而老艾法儿和太太也摒弃了对新明斯特这个小城市的偏见和婚前对丽娜百般挑剔，对这个怀孕的儿媳妇更加关怀备至。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聊天，从诗词歌赋聊到时事政治。丽娜似乎因为怀孕逐渐圆润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滋润的生活、体贴的丈夫、善解人意的公婆、和不再沉迷于牌桌而关心自己的母亲，丽娜幸福地将手放到小腹上，内心希望这个孩子快快长大。

　　当艾法儿太太将茶点和花茶一起端上来以后，老艾法儿开始了聊天话题：“丽娜，你还记得那位来家里找你的卡尔·鲍曼先生吗？”
　　丽娜早已经放下前尘往事，微笑着说：“我当然记得了，爸爸。”
　　劳拉·菲舍尔太太听到老艾法尔提起卡尔·鲍曼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害，我们跟鲍曼一家是多年的邻居，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情同兄妹。那会儿子他们都是初到柏林，可能鲍曼先生让他过来看看丽娜而已。”
　　老艾法尔继续说：“丽娜是我们家的儿媳妇，我只是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怀上了孩子，我是相信她和卢卡的感情。那位军官先生哪里有我的儿子风度翩翩，他不过是新明斯特来的穷小子罢了。只是最近我在剧院里听人说：迪特里希太太，那位鲁伊特博德·希姆莱女士在每次跟贵妇人聚会的时候都会时不时透露出这位鲍曼先生不满意她的女儿，订婚很久都没有结婚的打算。”
　　“就算他想着丽娜，丽娜也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卢卡斯如释重负地说
　　丽娜看着丈夫吃醋的样子，轻轻抚摸着丈夫的头发说：“亲爱的，我跟他一直都没什么。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他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和婚姻，也不懂女人想要什么。我不会跟迪特里希小姐争什么，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全部。”
　　老艾法儿满意地看着儿子和儿媳，对罗拉·菲舍尔太太说：“说实话，罗拉，都过去了。不过我不希望这位军官先生和丽娜的一些前尘往事影响到艾法儿家族的发展...你也知道，元首是个艺术家，战争马上就开始。而艺术终究是属于胜利者这一方的。我还是很希望作为长辈你能去劝劝这位年轻的鲍曼先生。”

　　看着罗拉·菲舍尔太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向是沉默寡言的艾法儿太太说了一句话，看似关心又像是老艾法儿嘱咐过自己：“那就麻烦罗拉陪着亲爱的丽娜去产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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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最近的莉莎真的很忙。勃兰特和康蒂两位长官给她下达了很多任务，她也需要跟莫雷尔一起为“某位病人A"进行诊断。但是多年对职业时间上的付出让她对于紧张的生活毫不在意，爱情么？不过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不强求。她突然记得好像是有人真心爱过她的，那个女生在少女联盟里叫做“萨福”。她有一头栗色长发一直垂到大腿，头上戴着镀金流苏发饰，一件白色的希腊长裙，眉眼里带着中世纪贵族的傲气。念起诗来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当时的莉莎还是一个会弹Bach：Concerto in d minor after Maecello的哲学小女生，每当休息时间萨福总会给她念诗：
　　我觉得，谁能坐在你的面前，幸福真不亚于任何神仙。
　　她静静听着你的软语呢哺，声音那么甜，啊，你的笑容真叫人爱煞。
　　每次我看见你，只消一刹那，心房就在胸口里狂跳不已，我说不出话。
　　啊，你的笑容真叫人爱煞。每次我看见你，只消一刹那，心房就在胸口里狂跳不已，我说不出话。
　　我舌头好象断了，奇异的火突然在我皮肉里流动、烧灼，我因炔目而失明，一片嗡嗡
　　然后这个时候，一阵阵勃拉姆斯间奏曲就从教室传出，典型的勃拉姆斯式的“温柔而破碎”，仿佛在耳畔轻语，告诉你应当学者去接受生命中的一切爱而不得。而这份美好的友谊，却在别人的曲解下，变成了难堪的故事。萨福和莉莎都开始变得沉默，而这个沉默下，她对她的感情爱意汹涌。时过境迁她仍然会想到那句话：“你深知万物持续流变，珍爱的东西尤其不可能一直存留，如朝霞、如春花、如爱情。”虽然她深知萨福式爱情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她依旧会为了萨福式爱情感动。有时候她也不知道是感动了她自己，还是她太缺爱。

　　这时候一个漂亮小护士过来对莉莎说：“迪特里希医生，您知道吗？那位艾法儿太太怀孕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到医院来孕检。”莉莎看着昔日情敌有了孩子，嫉妒？愤怒？凄凉？一时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情...但是她是真的很想去见见这位美丽的艾法儿太太，于是她让小护士带路来到妇产科，碰巧遇到了丽娜·艾法儿太太和她的母亲罗拉·菲舍尔太太从产检室走出来。莉莎有礼貌且优雅地对丽娜·艾法儿说：“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丽娜小姐。”
　　丽娜温柔看着这位骄傲的女孩，她柔弱且和善地纠正她：“好久不见迪特里希小姐，你现在应该叫我艾法儿太太了。妈妈，这位是卡尔的未婚妻。这位是我的妈妈罗拉·菲舍尔女士，我们一直都是卡尔的邻居。”
　　“原来这位就是莉莎·迪特里希·鲁伊特博德·希姆莱小姐，久仰大名。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丽娜的婚礼上，遥遥一见就惊为天人，卡尔能够跟你结婚真是他的福气了！”罗拉·菲舍尔女士惯会讲这种场面话。
　　可此时此刻莉莎并不想听到场面话，她扶着丽娜坐下，很认真地告诉她：“抱歉，我没想到你怀孕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让他爱上我罢了...”
　　“小姐，您是那么高贵优雅，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地去渴求他的爱呢？”罗拉·菲舍尔女士总是被爱的那方，她宽慰道：“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我们是小地方的人，但是也有梦想和尊严。你们是不平等了，他甚至还没有战功。怎么去与你相爱？”
　　“妈妈！对不起...莉莎小姐，我妈妈不是故意的。”丽娜拉起莉莎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能看出他也很喜欢你，但是你得给他时间。”
　　莉莎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自己当成“对手”的女人早就放下很多事情，看着她为人母亲的喜神色和温柔的神情，莉莎为自己的嫉妒、愤怒感到自责，但是语气的凄凉感还是没法消散，她说：“艾法儿太太，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以后你在柏林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我只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我跟卢卡带他去巴黎看巴黎圣母院，他说他要学卡西莫多给我敲钟。我已经很幸福了，我希望你和他也要幸福。”

　　她亲自将丽娜·艾法儿太太送上车，嘱咐她要好好养胎，不要过度劳累。等她回到办公室，她锁上了门，打开了那本《窄门》，八万字的小说述说了一个纯粹、坚定深爱彼此又永不得的故事。她一字一句地将那些话给念出来：
　　“我爱你，但是又不能爱你。我的爱会让你无法通向更好的自己，我的爱是错误的，上帝的窄门只允许一人通过。”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们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

　　“通过你，我看到世间万物；如今少了你，我看到的世间万物，都觉得是从你那里窃取来的。”

　　“天堂如果没有你，我就不再去天堂，我要去有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