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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冰山部长的关怀 ...

  •   九州。

      手冢国光从医院回到旅店,小心翼翼将肩上的背包卸下,缓缓坐在床沿上,像往常一样开始发呆。

      这间屋子狭小逼仄,除了一套风格朴素的桌椅、一张床以外,几乎毫无装饰。没有窗子,床对面就是刷得苍白的墙,毫无点缀、单调枯燥,像极了他现在两点一线的生活。

      这里没有繁重的课业,没有冗杂的社团事务,没有挥汗如雨的网球训练,只有流水线式的治疗流程,定点复查,定期检测,按时吃药。

      在这里,手冢不再是学长,不再是学生会长,也不再是网球部长,他只是一个患者。

      曾经的他,发烧也不落课业,胃痛也要完成训练,憋着手肘受伤的事直到两年后自愈了还不肯讲、只为免朋友和后辈担心。

      手冢坚信,人只要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一切困难便微不足道,坚持终究会将自己带向追求的目标。

      直到左肩膀的伤病,猝不及防打乱他的节奏、他的生活、破坏他的梦想,强势且不容置疑。

      今天复查时,医生再次不厌其烦地重申,过度使用受伤肩膀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也许他看上去很像那种喜欢不遵医嘱的患者,所以医生表现得格外严厉。

      默默倒数着比赛的日子,烦躁暂时压抑在心底,他这次是一个听话的患者。

      不要碰网球,不要用左臂,手冢留出所有的耐心给自己的肩膀后,突然发现多出大把的时间。

      然而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没有熟悉的朋友,被迫离开曾经的生活方式,努力适应的这个新的“患者”角色,除了去医院,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

      他要么枯坐,要么漫无目的地在医院或者旅店附近闲逛,度日如年。

      焦急、烦躁的情绪逐渐膨胀,顶开心底密封的瓶盖,无法控制地逸散。

      他的肩膀,抬高的时候仍然会疼痛,虽然比起刚开始已经好了很多。那时即便不用力,肩膀也无时无刻不痛着,严重时甚至夜不能寐。

      然而回头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周,肩膀为什么还没有痊愈?难道他还要听从医嘱,不要恢复训练吗?

      他的肩膀真的能痊愈吗?

      他还能赶上全国大赛么?

      “嗡——”手机震动骤然将手冢惊醒。

      发现是网球部副部长大石的邮件,他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只是还剩一丝莫名的忧郁氤氲在眼底。

      大石每周都会发来网球部近况。青学网球部最近捷报频频,作为部长,他的内心十分欣慰和骄傲。

      大石将球队带领的很好,每个人都成长得可以独当一面了啊,即使没有他这个部长,似乎也没有关系…

      也许没有他的青学网球部,也可以顺利进入全国大赛,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不过,到时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手冢略微空洞的目光落在大石的最新邮件上,很快又皱起眉头。

      ——雨宫即将应战宿敌亚历山大。

      青学网球部唯一的那个球童,在他的监督下练习时间还没有几个月,前无古人、剑走偏锋的少年,他做好回归的准备了吗?拥有一段如此纠葛的过去,他能够心无旁骛地迎战曾经的队友、如今的对手吗?

      手冢忧心忡忡地拨出雨宫的号码。

      *

      听到震动,看见屏幕显示的来电人时,雨宫还以为他没吃晚饭、过度锻炼得出现幻觉了。

      把球拍靠在一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抓起毛巾,胡乱擦拭掉手掌、额头的汗,他按下接听键,有些惊喜。

      “部长?”

      下意识屏住呼吸,供氧供血不足导致心脏带动太阳穴血管突突地蹦,仿佛鼓槌直接敲在神经上,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只觉得手机的另一边安静得很,不由得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的确在通话中,不是某人的幻觉,才重新小心地放回耳边,以免意外碰到挂断键。不过,心中的不真实感越加强烈。

      手冢听见对面不加掩饰的喜悦和依赖,对比自己剖开担忧下藏着的怀疑和几分不信任,突感这通电话的唐突。

      “……部长?”

      手冢没有让他等太久,清了清嗓子:“……是我。”

      得到答复的雨宫感到心中的真实感落了地,不由无声长出了一口气,安静地等待对方说出来意。

      “最近还好么。”

      “部长放心!我仍然一丝不苟地执行我们当时定下的训练计划,一天都没有偷懒!”

      “……那就好。”

      肯定得太轻易,显得有点敷衍。雨宫愣一下,还以为会听到手冢“不要大意”的口头禅。

      而雨宫的回答,丝毫不出手冢的意料,这让他再次认定这通电话很多余。

      远在九州、久未联络的他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了吧。

      沉默中,一丝尴尬和不安蔓延开。

      雨宫突然就不想好好讲话了。

      他伸手够到后背,按了按酸痛的肌肉,道:“就是把拉伸环节都跳过了,余出来的时间多练习一会。”

      手冢本能挑眉:“乱来。拉伸动作是放松、保护肌肉,你难道还想要再受伤?”

      虽然知道对面看不见,雨宫仍是垮了肩膀,拉长音调:“可是,没有部长,我一个人拉不到后面啊。而且我训练的时间特意安排在网球社团结束之后,其他同学也都不在,没办法帮我啊。”

      手冢立时眉头紧皱,还没想到折中的方案,就听对面接着说:“其实还有个一起打网球的同伴,不过是山吹的,说起来部长可能还有印象,就是和龙马第三单打的亚久津……”

      亚久津……

      那个在网球更衣室里、对雨宫意图不轨、动手动脚的银发混账……

      手冢眉头拧得更紧,厉声训斥:“外校学生不准随意进出网球部。”

      “还很巧,他也进入了表演赛,最近三番五次找我打球。”

      “……比赛前夕,严禁分心打野球。”

      手冢垂下目光,声音降到冰点。电话另一边,雨宫瞬间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意从耳畔迅速蔓延到全身,忍不住抖了抖。

      “嗯?我没听到你的回答。”

      “我都没理他啊,部长。”

      “……你做得很好。”

      雨宫顿时如沐春风。

      “关于最初的拉伸问题,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妨去健身馆,借助器械辅助拉伸。”

      雨宫一边大声应是,一边惊讶部长竟然还记得最初这个问题。不过这个办法他早就想到了,哈哈。

      “乾的蔬菜汁又升级了!”

      手冢冷漠纠正:“你要叫乾学长。”

      雨宫差点咬到舌头,急忙改口:“乾学长的蔬菜汁,把不二学长都毒倒了,部长你快回来管管吧。”

      手冢耐着性子:“贞治的配方一向注重营养,也是为你们好。”

      雨宫忍不住瞪大双眼:“开玩笑的吧?那部长你为什么每次体测都冲在前面?你可真是隔岸观火,袖手旁观,看热闹不嫌事大,坐着说话不腰疼……”

      手冢无奈扶额:“好了,知道你最近的词汇量精进了不少,也不用一个一个报备给我……”

      那边话题转得飞快:“部长虽然人不在,音容笑貌却依然宛若在众女生心间。这段时间,我又收到了很多写给部长你的情书,快,九州的地址给我一下……”

      隐约听到那边翻找东西的声音,想象着雨宫拿好纸笔准备,真打算寄来一捆情书的样子,手冢万分想念从前“全体五十圈”终结一切问题的万能招式。

      可惜他现在只能揉着眉心、咬牙切齿:“给我——全、部、扔、掉。”

      担心隔着电话,部长威信直线下降,手冢终是没忍住,追加上他的万能条款——

      “五十圈,今天你给我跑完。”

      听见雨宫在那边嚎,手冢额头青筋乱蹦,又没忍住——

      “再加五十圈。”

      成功让对面鸦雀无声。

      一阵诡异的安静,不过手冢此时只觉一片神清气爽。

      理智回归片刻后,他心软了,便松了口:“后面的五十圈,也可以等我回去补上。”

      听见那边一阵欢呼,手冢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一旁时钟的分针已经走了小半圈,手冢不想再占用雨宫的练习时间。

      “好了,时间不早了。”

      “明明是部长主动打来的电话。”

      “啊……”听见那边略带委屈的抱怨,手冢难得有几分羞赧,想到这通电话前的自暴自弃,语气难得变得迟疑。

      “……那是因为从大石那里听到了你的比赛安排……”

      “天啊,大石副部长竟然一直和手冢部长你暗通曲款!”

      手冢再次扶额:“暗通曲款不是用在这里……”

      这回换雨宫羞赧,他突然想起“暗通曲款”的真正含义,不禁脸红。

      天,用错成语果然还是很丢人,幸好部长看不见他的脸色。

      “算了,这不重要。”

      雨宫竖起耳朵,部长的零度嗓音好似染上几分笑意。咦,用错成语的节目效果似乎还不错啊。

      “因为从大石那里听到了你的比赛安排,所以想特意帮你加油。”

      “虽然难免有些挂念,但是我相信你,一如既往。”

      手冢的音色依旧清冽如泉,雨宫却感觉一股暖意缓缓流入心田。

      “谢谢部长。”

      天色渐暗,网球场内大灯逐盏亮起,照亮回家的路。

      手冢便像这之中的一盏明亮高大的灯,即便走出很远,依然为雨宫照着脚下。

      “部长最近怎么样呢?”

      这次的寂静,双方似乎有了更多的默契。

      其实,之前的几次无言似乎已经说明了很多。

      雨宫低头,盯着自己长而斜的影子,斟酌准备已久的腹稿。

      “病人这个角色,我算是你的前辈呢,手冢同学。”

      那边罕见的没有纠正他,雨宫笑了笑。

      “等待康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

      雨宫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苦笑,怎么办,还没把回忆说出口,就已经开始觉得苦涩了。

      “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努力、进步、打赢一场接一场的比赛,自己却被困在原地。不能训练的每一秒,都感觉在走下坡路。”

      他叹了口气。生病养了几个月,他的体能和成绩就倒退了几个月。

      “受伤真的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消磨意志,削弱身体,我几乎想不到它能带来的任何好处。”

      治疗与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中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忍耐、需要坚持,需要清醒地集中所有的意志,对抗四处冒出来的怠惰、消极、自暴自弃。

      也许不会痊愈呢……兴许会恶化、然后再也不能打网球了呢……也许即使痊愈,也再也追不上对手,或者输得很难看、被嘲笑的抬不起头……也许他并不适合打网球,况且网球不是唯一的出路……即使不打网球、也可以过得很好,像其他人一样……

      可是——不。

      为什么他非得屈从、非得放弃?想要变得卓越是他的意愿,只要他想,便没有什么非得停下的理由。如果能够第一,为何要选择第二?如果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做不到?如果为了自己而坚持,又有什么丢脸的说法?

      “幸运的是,命运是公平的。受伤是每个运动员都不可避免的事,没有谁能一路高歌猛进,无非谁跌倒的早、谁爬起的晚,你说对吧。”

      这话颇有诅咒别人的恶意,但雨宫撇撇嘴,对此坚信不疑。

      “也许你并不需要我的建议,但我还是想说,找点事做吧。”

      “如果不能用左手,那就用右手试着打网球。如果不能打网球,那就试其他的,跑步,器械,什么都行。保守是医生常见的职业病,有时候得和他们反复拉扯才能拿到训练的许可。”

      找一件事,专注眼前,回归生活,每天活的像一个正常人。先是一个正常人,然后才能是一个运动员。

      “如果我都能做到,那么你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好,手冢同学。”

      “我和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啊,部长。”

      *

      挂断电话,手冢走出房门,透过走廊的窗户,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不甘心地飘走,露出半轮皎洁的明月。

      洁白的光辉,透过晚风摇曳的树叶,丝丝缕缕的落在他的脸上、肩上、手上、心上,轻轻晃动,好似手掌、轻柔地拂去他的困扰与疲惫。

      回忆今晚的电话,他脸上分明的棱角渐趋柔和,眼神愈加清明。

      夜虽漫长,但乌云终将散去,明日朝阳终将到来。

      曾经那个靠在他肩膀打盹的少年,终于长成可以依靠的模样。

      偶尔脆弱,继而被安慰、关怀的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今天医生的药依然很苦,但此刻手冢的心里却很甜。

  • 作者有话要说:  雨宫:在手冢雷区蹦迪,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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