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烟华》Y女王

1、第一章 大漠孤烟直

　　痛……
　　这是我醒来后唯一的知觉。从头到脚都是痛的，仿佛全身的骨头被拆得散架，然后再一点一点拼装起来。
　　“冬月，冬月……”我出声叫唤，喉咙口出奇得干哑疼痛。然而回应我的，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是呼啸的风声。
　　这里会是哪里？我来到了哪里？冬月又会在哪里？
　　我记得，在黑暗组阁的圣殿里，四小姐流风的黑色长发飘飞，我和冬月静静的站着，看着流风上下舞动的裙裾，暗自失神。
　　“你们注定了是要回去的，”她淡淡地对我们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们的命盘并不属于这里。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你们终究要回到你们该在的地方。”
　　我和冬月没有质疑的权利，流风是上天注定的、最优秀的通灵师。
　　与其被莫名其妙地送到古代那个遥远陌生的时空，还不如让流风送我们过去。起码可以有所准备，就算是心里安慰也好。要去一个我们毫不知情、毫不了解的古代，即使是再聪明再自信的人也还是会有所慌乱的吧。
　　和冬月交握着的双手透着几丝汗意，深深用力的手，指关节也有些微微发白。
　　冬月，你也害怕了吗？
　　接下来，便是无止尽的黑暗，还有，入骨的寒冷。
　　醒来后，触目便是漫天飞扬的黄沙。
　　我挣扎着起身，牵痛全身，狠狠地咬牙。风，、吹乱了而后的头发。我的心倏地一沉。
　　是沙漠。
　　只有漫天的黄沙，无边无尽的黄沙，和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
　　小说中的女主角，在经历过所谓的“穿越”后，不都是应该躺在华贵的房中接受别人的关怀，然后适时地问一句“这里是哪里？”的吗？为什么我会来到沙漠这种杳无人迹、鸟不拉屎的地方？
　　好吧，就算是因为我不像一般的女主角那样柔弱，但对于自己的容貌还算是挺有信心的。好歹也是黑暗组阁中颇受吹捧尊崇的赫赫有名的一枝花——“七色堇”。我，堇微蓝，黑暗组阁闇氏集团总经理。
　　那么冬月呢？此时此刻我最担心的就是冬月了，冬月，你在哪里？
　　黑暗来袭前，我曾紧紧地握着冬月的手，为的就是能够不分开。可是，还是徒劳了……
　　满眼都是沙子，怎么会有冬月的影子？冬月，冬月……隐隐地感觉到，心底的某个角落，冰凉冰凉的一片，正在凝结成冰。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艰难地迈开步伐。
　　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否则我的结局只有死。可是，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才刚来，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掉？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代，会碰到什么人，会有怎样的际遇，会发生些什么？
　　还有冬月，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至少能让我知道她还好好的，我虔诚地祈祷着她能够比我幸运、比我幸福。
　　这儿虽然是沙漠，可是总会又尽头。
　　我想上天不会就这么让我死在这里的，就像从前所经历过的那些危险一样，这只是一场关于生存的考验。而我是堇微蓝，是经受过黑暗组阁严格残酷训练的堇微蓝。我不会放弃，不会听天由命，我不会输！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时光好像已经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阳光还是一样白得晃眼，那刺目的白光灼热得似乎要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烤干。脚下的沙子滚烫滚烫的，从球鞋外传来的温度几乎要把我脚上的皮肤灼伤。
　　脸颊滑下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周身都是一种粘腻浓稠的感觉。好闷，好恶心……衣服紧紧地贴着皮肤，也带着被太阳暴晒后的滚烫的温度。
　　空气中的气息没有一丝生气，就连我刚醒来时的那种狂乱的风声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一片寂静，像是一片死域。偶尔吹过的细微的风也只是沉闷气息的残留，让我几乎以为那狂风、那漫天的黄沙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罢了……或者只是一场可怕的恶梦，梦醒了，就好了，一切又回复原状……
　　那么，我还在闇氏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中批阅文件，或者在会议室中主持会议，又或者在和客户洽谈合约中的细则……也可能在和大小姐流水一起打网球，和阿絮一起看电影，和四小姐流风下围棋……再也许，只是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看着那个人——看着他微笑、看着他的发丝轻轻飘起、看着他神采飞扬，感受着他的气息，呼吸着他的呼吸……
　　心，隐隐地抽痛着……我还能走出这片可怕的沙漠吗？我还能离开这个时空，回到那个我所熟悉世界吗？我还能见到我的朋友们和闇家的五位小姐吗？还能见到阿絮，见到那个心底的他吗？我……还有机会吗？
　　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只能这么走着，机械地走着。也许身体早就疲累得失去了知觉，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因为我知道，自己一旦倒下，我不能保证自己还是否有力量再站起来。倒下，永远不会有人来扶起，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在这荒无人迹的沙漠，即使就这么倒下、就这么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走到世界的尽头也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那么，那么孤寂……
　　我的绝望，没有人回应。
　　我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而去？谁能告诉我，宿命为何物，什么又是缘？如果真的存在天神，为什么没有一个来拯救我？流风，流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次，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是不是不该让你劳心费力？是不是真的，天命不可违背？那么，我既然来了，又算是什么？
　　流水、流光、流云、流风、流月……远白、苏、雍晔……Preston、阿絮……冬月、小沫……还有，公冶，弘树……
　　心，像是被谁的手生生地撕扯着，那么那么疼痛……喉口像火一般在燃烧，灼烫的温度，暂时麻痹了的痛觉神经会偶尔地苏醒，疼痛一阵一阵地传来。太阳的暴晒，没有一丝水，连风也消失了踪影，只有遍眼的黄沙……我，快要死了吧？
　　可是，那支撑着我的力量，让我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力量，是不甘心呐！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无人知晓。我还有那么多没有做，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我……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微蓝，我会等你的，我回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是谁的声音，从云中传来，扯碎了空气中的热度？是谁，用那样深情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是谁，用那样温柔的嗓音在说，他会永远等我，等我回去？是谁的感情，那样深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
　　那么，如果这一次，我不再像从前那么幸运；如果这一次，我再也回不去了，那又该如何？这样，他也还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吗？傻瓜……
　　“微蓝，我爱你，你一定要记得！”
　　滑下的泪水一点一点都滴进了我的心里，比太阳的温度更烫……永远都那么勇敢、那么大声地说出“我爱你”的，只有他，只有阿絮……
　　阿絮，阿絮……那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那个明知我的心里满满的装着另一个人，却依然毫不介意地爱着我、从始至终都默默地守在我身边的傻瓜……想起他，我的心抽得更痛了。我知道自己愧对于他，一直以来我总是把他的付出当作是理所当然，哪怕我不爱他。因为他的爱太深太重，而我没有办法回应……阿絮，阿絮，对不起……这一次，微蓝，要食言了啊……

　　敛了敛神，我知道我必须坚持走下去。一旦倒下，便是万劫不复。最最不能先放弃的，便是我自己。沙漠的南方可能会有绿洲，只要能到绿洲，我就获救了！尽管满眼的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沙子的黄色，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是那么渺小的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我，不能让自己绝望。
　　眼光的暴晒下，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原本白嫩嫩的皮肤早已经开始深深泛红，并且隐隐作痛。已经开始脱皮了呢，我有些自嘲却又费力地牵了牵干涩的唇角。早知如此，我就该带好防晒霜和润肤乳的呢！
　　可是，这一切，哪里会有“早知”？
　　爱美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呢。想到自己脱皮后的丑样，我就忍不住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记得从前第一次去夏威夷的时候，就是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没有擦防晒霜，结果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日光浴就造成了轻度晒伤，后来的一个月都“无脸”见光了。想起来，这件事还真是有够糗的。我想，这也许是我堇微蓝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污点了吧。
　　看，这回儿小命能否保住还是个问题，而我却是还有心情想这些事情。可是，我还能怎样呢？除了想一些有的没的，我还能怎样呢？除了耳边偶尔的微风卷起沙尘的声音，这里空旷寂静得可怕，而我，仿佛听见了死神逼近的声音。
　　走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恍惚间也觉得自己仍在原地，分毫未动，到处都是黄沙呵……依旧机械地迈着脚步，其实双腿早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只是有那么一份信念在支撑着我，告诉我，我不能轻易倒下。
　　抬头看了眼太阳，阳光很是刺眼，我有一瞬的晕眩。脚下忽地一软，扑倒在黄沙中。身上的汗水渗进沙中，沙子粘腻在身上，滚烫的沙砾嵌进肌肤，生疼生疼……
　　我狠狠地咬了咬下唇，看见黄沙中多了一种眩目的颜色——鲜血的殷红。是唇上的血滴到了沙中，不多久便蒸发得干涸了。挣扎着起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狠狠地喘着气。我终究还是自己站起来了，尽管非常非常费力，而我终究没有倒下。战战巍巍的身躯继续向前走着，走在这一条不得归的路上……
　　堇微蓝，你不可以放弃，不可以放弃自己！
　　风卷起黄沙，身后的脚印顿时消失了踪影。沙漠是最好的潜逃地，因为再高明的跟踪高手进了沙漠就再也无法找到目标的痕迹。沙漠，静静地吞噬着人的足迹，静静地吞噬着人的神志。沙漠，是最炽热最冷酷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