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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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
孟长临却再也看不到了。
沈渡手上紧紧抓了根穗子，神色呆滞的望向前方。
这少年生了副好样貌，眼细长而不窄，鼻梁高挺笔直，脸上蒙了团迷茫的孩子气，看上去十来岁，且肤色白皙、嘴唇红润，看上去典型一个斯文的王谢子弟。
山间朦胧的迷雾才开始散，崖边可见远处的山头上一轮红日变幻。
赶着马车的青年人回头看沈渡坐那儿一动不动，眼角红红的。他把缰绳一收，马匹停了下来，说道：“到了。”
少年涣散的眼光这才又重新聚拢到一起，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睁不大开，近看才晓得早哭肿了。
他手里牢牢拽着那根穗子，跳下车。
只听青年人朝崖下吹了声口哨，悉悉索索的，有条紫色的巨蟒从地下钻上来，近看有成年人腰那么粗。
沈渡被这大蛇惊了一大跳，却见青年不为所动，还把它往怀里迎，亲亲~密密的搂~在一起。
……
他只好强装镇定，且故意移开目光去看那悬崖底部——只见云雾缭绕，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隐隐约约的绿色，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道这巨蟒从何处爬上来。
“走吧，”青年弃了车，和蟒蛇一起走在最前。
这蛇经沈渡身边时蛇信子一吐，吐得沈渡眼角狠狠一跳，硬生生被吓退半步。
青年笑道，“别怕，它不伤你。”
沈渡这才放下心跟上去，看这矫健的蛇尾，联想自己和它缠斗到一起绝对讨不到好处。
沈渡师从孟长临，孟长临是孟家人，孟家人擅长符咒之术，就像陆家人养蛊。
江湖浩大，几乎人人都能够舞两把剑，而其他的门派心法却并不常见。孟家的咒术算一种，媒介是符纸。
孟长临作为孟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画出的咒术有移山填海之效，教出的徒弟，肯定也是人中龙凤。
此时的人中龙凤瞪大了眼睛，看着几只还未成茧的毛虫倒挂在树枝上，顺着白色的细丝往上爬。
是了，人中龙凤怕虫。
陆岳没想到这一点。
紫蟒给他送来下崖需要的物品，他忙着拼拼凑凑，整出一大张伞状的大布，立即就拽着沈渡就跳了下去，又落在好几张蛛网上，缓冲了些速度，才踏上平地。根本没想这么多。
毕竟陆家人不觉得虫可怕。
落地的地方是陆家人培育蛊虫的地方之一，有狼蛛在悬崖结的网能够让人更安全的着陆。
他走出好远，突然发现身边没人跟上。
一回头，发现那少年呆呆地站在树下，不动分毫。
陆岳顿时了然，在腰间摸出根笛子，吹了两声，毛虫们顿时打了鸡血般鼓足了劲的往上爬，深怕掉到地上。紫蟒这时也从崖壁上爬了下来，发出“嘶嘶”的声音，回到陆岳身边。
“你怕？”他问。
“……”
人中龙凤嘴硬道：“我在观察。”
陆岳才不同小孩子争论这种没价~值的问题。
沈渡初来乍到，日后肯定会习惯的。再者，他先前哭过很久，应该先带去好好安顿下来，陆岳想。
他的住所平时鲜有人来，只有自己一个小徒弟。
他又开始吹笛，换了首别的曲子。
于是远处好像又窜出个什么。
沈渡暂时把那些悲伤事放下，悬着心，深怕又来别的可怕物什。
陆岳确实又在吹蛊笛，但是不是为了招虫。
来的其实是陆岳唯一的亲传弟子。
小姑娘只知道师父去救自己的知己伙伴，没想到传说中的孟长临并没有来，来的是孟长临的徒弟。
她身前一只三尺长的狼蛛爬得飞快，自己足尖点地，倒是优哉游哉。陆岳刚要喊她慢一步，小姑娘直接一手捞起狼蛛，飞身向前，扑进陆岳怀里。
狼蛛掉到地上，八条蛛腿不满地抗议着。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撒娇呢。”陆岳揉揉她脑袋，却听“咚”的一声。
有人倒地上了。
“师父，这地上躺的人就是孟长临？”
“……不。”
沈渡再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沉下来了。他没来过这种地方，孟家在广陵，有辽阔的平原和江河，却没有山。
沈渡虽然十有二三，且孟长临生前四处游历，他却没有出过广陵。
此时他住在竹屋里，式微的日光穿过被微风吹起纱帘的窗，照进室内。
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凑到他面前，欣喜道：“你醒啦。”
沈渡还有点混沌，他甩了甩脑袋，睁大眼睛看她。
十来岁的小姑娘，像被晨光照拂的露珠，剔透的杏眼和饱满的双颊使她看上去十分乖巧。
……只是。
沈渡视线下移，想起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姑娘怀里的大毛蜘蛛。
于是记忆顿时更加清晰起来。
好在，陆岳出现了。他站在门口，唤了声“阿烟”。
沈渡终于听见了熟悉些的声音。
此时的陆岳对于沈渡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
他在孟长临临死前见他的最后一面，是孟长临托陆岳带走沈渡，并告诉沈渡可以信任他。
因此沈渡看见陆岳，心里总归好受些。那些被毛蜘蛛大蟒蛇伤害过的内心，稍微觉得安慰些。
“我师父说，你以后也是他的弟子了。叫声师姐听听？”
小姑娘不时用手揉大毛蜘蛛的毛毛，看得沈渡眼角一阵抽搐。她不答应陆岳的叫唤，一屁股坐在沈渡床边。
沈渡没有开口。
陆岳及时伸手过来，把毛蜘蛛从小姑娘怀里拖走，“她叫烟行，”又冲小姑娘使了个眼色。
陆烟行：“……”
沈渡：？？？
陆岳：“你今后，就先住南疆了。”他对沈渡说。
孟家回不去，沈渡知道。
且他本来就不是孟家人。听到这里，心下一暗。
孟长临刚死。他是自己唯一亲近的长辈，唯一要护自己的人，可他为什么死。孟长临这一身术法使得这样好，谁能真的奈何他？
沈渡一下子也想不明白。他甚至没想着复仇，也不知道向谁复仇。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相信孟长临会这样轻轻易易没了。
孟长临怎么会死？他不可能死。
可孟长临确实死了。
沈渡涉世尚浅，心思单纯，担心什么事老江湖陆岳一眼就看得出。
他和孟长临这种谦谦君子的风格不太相同，但还是装出了副温和样子，道：“烟行以后就是你师妹，你以后是我弟子。”
听到这里的陆烟行小姑娘眉头一皱就要插话，想起陆岳刚刚的那个眼神，硬生生又憋住了。
沈渡想了想，道：“我师父他……”
陆岳抬手放在他肩头，“你是个好孩子。”反正解释了你也听不懂。
陆烟行转过头，不晓得什么表情。但是从她身后看，耳尖全红了。
难道这小姑娘会因为当我师妹而觉得很委屈？
陆叔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渡是张了嘴，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心里倒转得快。
我以后怎么办？会怎么样？以我的武功，能够在这世上立足吗？
他又开始想自己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很久的问题。
陆岳看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耐心倒是很好：“按辈分，你还能叫我声师叔，不过依你师父的意思，怕是要再拜入我的门下了。”
陆烟行其实是在偷笑。她又不满，又想笑。不满师父居然让她做师妹，但是又好笑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堵得这沈小哥哥问不出那些他懒得回答的狗屁问题。
且这沈渡，看着清秀，但是像脑袋不开窍似的，理会不到重点也罢，居然怕虫。倒是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哭。
如果陆岳也死了，自己肯定会哭成二百五。她想。
这小孩逻辑也混乱的很，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还要装出一副踏踏实实的样子。
她觉得没什么大看头了，人也见过了，便不再逗留，从陆岳怀里把自己的狼蛛夺回来，头都不回一个就走了。
师父的意思，孟长临死去，绝对不是简单事情。找仇家是谁也好，报仇也好，都不是易事。
这沈渡如果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忍得一时，多活一阵。
如今九州虽看似风平浪静，私下却不知藏有怎样的洪水猛兽。置身事外求得安稳才有力气去想别的。
陆家身处苗疆偏处，北临蜀中，西边是高原，算是世外之地。
这一时不知道会不会波及。
小姑娘其实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听人讲话、拾了牙慧，大致推断几分，晓得这事儿不简单。学着大人的语气下了个结论，根本不仔细想。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