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温柔》沐今夏

12、12

　　下午的会议原本预计一个半小时结束，开到一半的时候因为项目出现紧急事故，陆廷洲无法，中途便暂停了会议，先去处理项目上的问题，到最后会议结束，已经六点多了。

　　然而刚从会议室出来，许劲远接到电话，原定后天回美国的Oscars先生因为临时有事，改了航班明天上午就要离开。

　　因此，陆廷洲和Oscars先生明天的会面，也只能提前到今天晚上。

　　事发突然，陆廷洲没多犹疑，办公室也没回，直接让许劲远和对方约了今晚会面的地方，安排司机往那边去了。

　　离开时，陆廷洲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但下午事情太多，这会儿又发生Oscars先生的意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到了餐厅，和Oscars先生简单的问好后，便开始用餐，许劲远恭敬地候在旁边，手里拿着合作项目的相关文件。

　　晚餐用到一半，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是陆廷洲的私人手机。

　　许劲远拿出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微愣几秒，下意识看向正在和Oscars先生说话的陆廷洲。

　　陆廷洲注意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

　　许劲远明白过来，立马拿着手机说了声抱歉，往门外走去。

　　刚准备接听，电话却挂了。

　　他脚步微停，这会儿才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孟乔还在公司的办公室里休息！

　　意识到这一点，许劲远就知道，自己的工作失职了。

　　陆廷洲正在和Oscars交谈，看到走进来的许劲远，瞥过去一眼，却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视线在手机上落了一落。

　　他用英文和Oscars说了句抱歉，先接个电话，便起身出了包厢。

　　许劲远跟在他身后走出来，门刚关上，他当即把手机递过去，“陆总，电话是孟小姐打来的，抱歉，是我的失职，忘记孟小姐还在公司的办公室里。”

　　陆廷洲接过手机，滑着屏幕的动作微顿，他抬眸，冷冷地看着许劲远，后者迎上他的目光，神情严肃沉重，背后却不自觉升起一股凉意。

　　好在陆廷洲没说什么，很快收回目光，将电话回拨过去，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

　　他又拨了几次，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眉头越皱越紧，陆廷洲收了手机，抬手捏着眉心，沉默几秒，他松了手，沉声吩咐：“你亲自开车去公司接她，送回公馆。”

　　许劲远不敢怠慢，“是。”

　　陆廷洲眸光沉沉地看向许劲远，几秒后，他往包厢走去，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今年的年终奖，扣光。”

　　“是。”

　　待陆廷洲走远，许劲远立马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回到包厢，陆廷洲微微颔首和Oscars先生说了几句话，坐下后，却再没了用餐的心思。

　　手机被放在桌上，他倒了杯红酒，手执酒杯轻轻晃着，听着对面Oscars先生的声音，偶尔礼貌淡笑应两声，目光和注意力却频频投向手边的手机。

　　半个小时过去，手机终于来了电话，但不是孟乔，而是许劲远。

　　“陆总，孟小姐不在办公室。”那头如是汇报。

　　陆廷洲蹙了蹙眉。

　　许劲远又道：“我问了保安，他们说二十分钟前看到孟小姐从公司离开了。”顿了顿，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孟小姐离开的时候，看上去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短暂的静默，陆廷洲才淡淡地嗯了声，“你回来吧。”

　　电话挂断，陆廷洲沉吟几秒，他点开微信对话框，发过去一条消息，随后便摁灭了屏幕，面色平静地把手机放回原处。

　　许劲远说的那句‘她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只是在陆廷洲的心里引起了很浅淡的波动，毕竟把她遗忘在办公室的这件事，是事实，她不开心，闹别扭不接电话，也是在情理之中。

　　虽然有些意外，毕竟两人在一起近一年，她在自己面前向来都是乖巧温顺的样子，以至于他都差点忘记，她仍是个年纪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有点小情绪，很正常，不打紧。

　　他收回思绪，执杯轻碰上Oscars先生的红酒杯，微微一笑，恢复成谈公事的状态，重新投入合作事项的交谈中。

　　合作最后敲定，时间已经过了九点，Oscars先生与陆廷洲一同走出餐厅，看到不远处的广场上放着一棵高高大大的圣诞树，Oscars先生笑着跟他说，今天是圣诞节，真抱歉耽误了他和女伴约会的时间。

　　陆廷洲微愣，视线扫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在过圣诞节的热闹气氛，他这才才反应过来，为何孟乔下午会来公司找他，还等了他一下午。

　　大约，就是想跟他一起过圣诞节吧。

　　小女孩心思。

　　陆廷洲这个人对这种节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此时意识到孟乔存着的小心思，而自己却把她落在了办公室里，心里隐隐地也有些烦燥，还有一丝淡淡的歉疚。

　　他微笑着和Oscars道别，等对方一离开，便敛了嘴角的笑意，吩咐许劲远几句，而后坐进车里，抬手揉着眉心，吩咐司机：

　　“去学校。”

　　——

　　手机放在桌上充电，孟乔对着镜子卸了妆，又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疲惫感才消散不少。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桌子前坐下，顺势拿起手机开了机。

　　一瞬间，好几条短信涌进来，提示她，关机的这段时间里，有人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看清那串熟记于心的手机号码，孟乔擦头发的动作微愣，随后不久，微信也来了消息，仍是陆廷洲发的，几十分钟前，但内容不是关心，也不是问候或解释，只有简单的一句——

　　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

　　冷冰冰的语气，像极了他向许劲远下达命令的样子。

　　若是平常，她大约会在看到消息之后，马上给他打去电话。

　　可是这一次，到底是介意的，伤心的，所以她心生反骨，不想就这样顺了他的心思，假装没有看到消息，把手机扔到一旁。

　　眼不见为净。

　　看似心无旁骛地忙碌了一阵，吹好头发回到书桌前，桌上放着的小闹钟显示，时间已接近十点。

　　再过两个小时，她二十二岁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不自觉地，视线又落到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上，孟乔抿着唇，眉头微皱，隐有纠结。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孟乔被吓一跳，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却愣住了，刚刚纠结不已的心绪再次翻滚起来，如潮水般汹涌，拍打在她心尖，又酸又疼，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盯着手机，孟乔犹豫良久，还是在电话挂断之前，手指点了接听。

　　手机放在耳边，但她没有开口说话。

　　寂静的话筒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愈发清晰，几秒的沉默后，陆廷洲先开了口：“我在你宿舍楼下。”

　　孟乔心里微惊，但依旧没说话，只是拿着手机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往宿舍楼下看去。

　　果真，那辆熟悉的帕加尼停在宿舍门口的一棵树下。

　　许久没听到她的回声音，陆廷洲眉头轻蹙，低声叫了她一句：“乔乔？”

　　他声音本就低沉，这会儿刻意压低，语气里又带了几分轻柔，更显得温柔磁性，像是他本人俯身贴在她耳侧，与她亲密低语。

　　孟乔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适才筑建了一晚上的城墙，在这一瞬间开始有了崩塌的痕迹。

　　“生气了？”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低淡的，却莫名带了点缱绻的温柔。

　　没等她应答，他又解释，“今天事情有点多，晚上有点急事赶着去处理，不是故意把你落在办公室的。”

　　语气仍然平静，但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歉意。

　　陆廷洲放低声音，向她保证：“放心，下次不会了。”

　　心墙瞬间崩塌，孟乔再无力抵抗。

　　她这一身傲骨，偏偏在他面前，化为无尽的温柔和包容。

　　——

　　将身上的睡衣换掉，孟乔没有化妆，只是涂了下唇膏提亮气色，直接下了楼。

　　这个举动，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说不清是怕他等太久不耐烦，还是反骨未散，想让他稍微重视一下自己。

　　司机帮她打开车门，陆廷洲坐在里面，双腿交叠，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不知是热还是醉，清冷的脸上浮起懒散的神色。

　　孟乔心跳漏了一拍，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坐进去，和他隔了些距离。

　　车开动，她偏头望向窗外，不说话，车厢里还有淡淡的酒气，不浓烈，或许真如他所说，晚上有急事，刚刚应酬完。

　　恍惚间，手腕被人握住，身侧有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侧，“吃晚饭了吗？”

　　孟乔本欲挣脱，被他伸手一拉，跌入怀中。

　　她抬眸，正撞进他平和幽深的眼眸中，是专注的，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模样，如平静湖水下的漩涡，将她卷入其中，深陷而无法自拔。

　　扣住她手腕的手滑至腰侧，另一只手掌撩起她垂落的长发，挽至耳后，指尖滑过脸颊，轻轻摩挲，似在抚摸稀世珍宝。

　　孟乔心口翻涌，倔强固执的姿态渐渐软化，良久，她微微垂下眼帘，认命似的，靠在他怀里，在心里叹息。

　　陆廷洲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动作怜惜，“怎么不说话？”

　　孟乔抿抿唇，闷声应了句：“没有。”

　　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委屈的失落和埋怨。

　　陆廷洲没有丝毫不耐，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他轻捏她的耳垂，“我让人准备了东西，回公馆吃。”

　　孟乔没说话，只是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车开到公馆，陆廷洲牵着她的手下了车，十指紧扣。

　　这是鲜少有的，两人在外，大多时候是她挽着他的胳膊，如同出席宴会的女伴，礼貌而不失亲密，就算是在床上也从未有过。

　　许劲远等在路边，孟乔依稀看到陆廷洲从他手里接过了一个东西，但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她猜测，大约是工作上的东西吧。

　　到了门口，陆廷洲忽然松开手，落后两步，等孟乔疑惑回头，他才微抬下巴，示意：“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孟乔心头闪过一丝诧异，但不过一瞬，也没多想，点点头，踏上台阶，伸手推门。

　　门开到一半，屋里仍是漆黑一片，孟乔狐疑皱眉，正要去开灯，一抬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直接愣住了——

　　偌大的客厅中央，是铺着白布的，长长的餐桌，餐桌中央摆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还有两盏点亮的烛台，而在餐桌旁边，是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机器人小乔被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两只眼睛闪了闪，对她说了声“圣诞节快乐。”

　　孟乔怔怔地站着，心里早已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直到颈间传来一丝凉意，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撩开她的长发。

　　她低下头，伸手摸到锁骨处的红宝石项链，在这梦幻般的灯光下，镶嵌在中央的钻石也在熠熠泛光，无不昭示着它的精致和宝贵。

　　“圣诞节快乐。”身后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躯体，陆廷洲拥着她，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尖，低声问：“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