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乱》明湖冷月

1、第 1 章

　　一、修罗道
　　我好恨，好恨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一定要报复！一定要报复！邱鸿，我一定要让你死得很惨！
　　黑夜，头上雷声隆隆，在瓢泼大雨中，我无声的呐喊。好累啊，可是我停不下来，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前面的一户人家走去。看那红门高墙，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吧。
　　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到处都是死人，鲜血，顺着大雨，鲜红的液体漫过了我的脚面。我低头看着，心中的怨愤被浓浓的血腥味所掩盖。我想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这里，陪着死人们过一晚，或者继续前行，前提是我不会在路上累晕。
　　眼前刀光一闪，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男子，眼神和他手上的刀一样冷漠，不同的是他的刀还在滴着血，而他的脸是干净的。杀人犯！我脑海里只来得及闪现这三个字，下一刻，他手上的长刀已经穿过我的身体。我一颤，想不到我还有第三种选择：被人杀掉，然后像条死狗般的随手一扔。可是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不用再看到邱鸿和郑娉亲密的样子了，不用看到别人那轻蔑的眼神了。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想挤出感激的一笑，却发现他大大的凤眼里盛满了不屑，刀也随即从身体中抽出。这眼神，和邱鸿看我的眼神一样，心好痛，让我赶快死吧，我抬头看那人，却发现那个人已经走远，我不会死了吗？可心中的痛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将要爆裂，让我不能再忍受。于是，我开口：“我，不想死。”
　　一个响雷在我头上炸开，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我说的话，在晕倒的前一刻，我想着如果我能活下来，定要去报复邱鸿，定要他生不如死。

　　二、良心发现
　　上天好像听到了我的恳求，我竟然活了下了，而且被那个要杀我的男子所救。匪夷所思。
　　“女人，养好伤就快滚。”那个男人一脸的不耐。
　　唇红齿白，人畜无害。我脑海里蹦出这八个字，可这男人，说出的话和外表一点也不一样。我轻哼一声，不作答。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救了我，就让你好人做到底吧，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女人，是不是被人休掉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多话？还一口一个女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叫徐婉清。男人。”没空理他，我把头蒙在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因为他的话确实戳到了我的痛处，虽然我并不是被邱鸿休掉的，但是，邱鸿确实不要我了。他要的只是那个女子，那个媚眼如丝却又个性要强的女子，我只是他的红颜知己，他只是把我当妹妹来看的。他这么说着，竟然还笑着，眼神里找不出一丝愧疚，而那种想要杀人的欲望却在我的心底滋生，企图盖过我心中的痛苦。
　　“林峥。”他的名字？听到门响，那个男人已经出去了。我钻出头来，擦干眼泪，看着屋里清雅的布局，想着昨夜如地狱般的场景，林峥，你是个杀手吗？
　　桃花的花瓣，翠绿的草地，是梦吗？远处那棵桃树下，郑娉正柔柔的笑着，一如春风般和煦。春风啊，春天，明明知道我最讨厌春天的！
　　惊醒，果然是梦。
　　“伤口感染，一时不会好。”林峥悠悠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你，一直在这里吗？”我难得的看向他。没想到他还挺关心我。
　　“这里是我家。”
　　“我想你就没什么好心。”
　　“我没什么好心，那我救你做什么？”他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
　　“突然间良心发现吧。”觉得他笑得很碍眼，便挥了挥手，闭上眼继续睡。“你会一直在这里吧。”
　　他没有搭话，我却觉得心安，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呗。于是一夜无梦。

　　三、共沉沦
　　“林峥，你这个‘峥’字我不喜欢哎。”我写着请柬，叹了口气。
　　“那你喜欢什么？”他继续看他的书。
　　“不如把你的‘峥’换成琴声铮铮然的‘铮’吧！”还看书，你以为你是书生啊？虽然长得很像书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书生啊。
　　他用“你是白痴啊”的眼神看着我。
　　管你呢，眼神可以忽略不计，反正你没反对，我自作主张地把他的名给换了。
　　林峥，武林中的神秘人物，杀手且从未失过手，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传言说他身长七尺，怀有绝技，师承何处不得而知，相貌丑陋，心硬如铁，连婴孩也不放过。由此可见武林传言大多不实。由于在杀手界中的口碑甚好，所以要价也格外高。每每杀人之前先要用烫金请帖拜上，又酸又张狂。这倒是真的。
　　知道林峥的事也是听师傅讲的。我从小习武，却没有天分，到现在也是略懂皮毛，关键时刻能自保就不错了，遇到高手的话就只能伸长脖子任人宰割了，就像现在碰到林峥。记得师傅教训我时，邱鸿站出来替我说话，婉清一个女孩子家学的自保就好了，要是有高手欺负她还有我呢不是？师傅是很严厉的，没人可以顶撞，可邱鸿``````在他眼中我看到了怜惜，坚定，我心中一热，然后听到师傅大叹“老了，老了！”
　　心中突然疼痛，我俯在案上，手不停的抖动，眼中似乎有泪，却迟迟没有落下。
　　林峥以为我刀伤发作，快步走过来，却见请柬上写着“邱鸿”二字，不由得怔了怔：“好好的请柬被你浪费了。”
　　是吗？我瞥了眼被画花了的请柬，轻声道：“小气鬼。”
　　林峥敲了我一个爆栗子，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丫头，时光不待人。”
　　恍惚中，又回到了合欢树下，轻读《女诫》。邱鸿笑着坐在我身边：“在看什么？”不想让他看到我读《女诫》，便把书藏于身后。他笑着上来抢夺，我不给，僵持之中他的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眸子深邃，转眼间便拥我入怀。我大窘，七手八脚的推开他，脸红跑远。只听他说：“你是我的。”那时我想，现在就是让我死也甘愿。
　　可是，人的心最是难以捉摸。明明还是海誓山盟，转眼间变成年少无知。郑娉的到来，给我的爱恋画上的句号。郑娉人美，学武又有资质，每每输给邱鸿总是要找时间再决胜负。在邱鸿眼中，我看到了从未在我身上出现的光彩。

　　四、他是色鬼
　　“徐婉清，你的伤若是好了就赶快滚出去。”
　　“我就不。”看你能耐我何？
　　“你舅舅不，关我什么事？”他凤眼一眯，好笑的看着我。
　　我气结，知道又被他耍弄了，索性转过身不理他。房间时我打扫的，衣服是我洗的，饭是我做的，你还有什么好挑的？我白了他一眼。
　　“丫头，你赖着不走有何目的？”他的话说到了正题。
　　“要你帮我杀一个人。”我说这话语气坚定，心中没有丝毫动摇，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谁？”林峥突然变得严肃，气氛也变得冷凝。
　　“邱鸿。”我轻声说，不带丝毫感情，好像在说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好。”好？答应得这么爽快？“先交定金。否则我不会杀人。”
　　我就说他没有这么好吧，还是耍我，明明知道我没钱。我气馁。
　　“你可以留下打杂。”他沉吟着说：“不收你住宿费了。”
　　我晕倒。
　　晚上，林峥不在，想必又是去杀人了吧。我趁机打水洗澡。最近生意不错。想起那晚血流成河的场景，慨叹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真理，和林峥在一起，心都变得冷硬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我和林峥都愣在那儿。
　　许久，他讷讷道：“结婚吧。”
　　我点点头。身子都被他看光了，不嫁给他，嫁给谁？然后拿起舀水的瓢奋力向他砸去：“色鬼，还看！”
　　他闪过，摇头晃脑的学着夫子样对我说：“姑娘，洗澡不插门就是你的不对了。”随即又促狭地说：“你还没嫁人吧？”
　　去死！
　　记得邱鸿和郑娉手拉手走到我面前，我只觉得好笑，怎么，来示威吗？邱鸿笑着对我说：“婉清，我喜欢郑娉。”我只有点头的份，却始终看着他的眼，想从他的眼里看到心里。郑娉适时地对我说：“婉清，对不起。”我只有巧笑倩兮的拉着她的手：“什么对不起，我们是好姐妹啊。”“好姐妹？”我努力点点头，脖子有些僵硬，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郑娉一直把我当敌人看的。“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郑娉柔柔的笑着，可我怎么觉得这个笑容这么碍眼。

　　五、不会梳的新娘髻
　　要嫁给林峥，扪心自问，我并不排斥林峥，也不喜欢。爱情，在我这里本来就是死了的。
　　穿着新娘装，努力要给自己梳一个新娘髻，却怎么也梳不好。手总是在抖，我在想什么！
　　把郑娉当好姐妹看，可是对邱鸿，我还是耐不住自己的爱慕之心。郑娉个性要强，总是与邱鸿吵架。每次邱鸿都来找我商量博美人一笑的方法。后来终有一天，邱鸿问我：“婉清，你是否喜欢我？”我一震，还是面对自己的真心了，于是点了点头。他叹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只是，你终是我的红颜知己。”原来，邱鸿他早就知道的，他却还是这么狠心，让我每次都当他的爱情参谋，一次次让我心痛，我惨白了脸：“佳人与红颜知己你都占着，真是好福气啊。”他却笑，没有反驳。可他是否知道恨意早已将我纠缠？
　　最后那次，郑娉与邱鸿吵得不可开交，邱鸿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于是我上前劝阻，众目睽睽之下却被邱鸿抱在怀中，他大声宣布着他真心爱着的人是我。我大惊，泪流满面，如果这是梦，我永远也不要醒来。郑娉失声痛哭，在邱鸿眼中，我看到了愧疚与心疼。结果，不出三天，郑娉与邱鸿和好如初，我却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奔走相告，说徐家女儿与他人有私情，不守妇道。一夜之间，被踏破门槛求亲的徐家变得门可罗雀。出门被人指指点点，连邱鸿看我的眼神中也盛满了蔑视，看到我与郑娉相牵的手，他厌恶道：“快放开。”郑娉问为什么，邱鸿竟然说：“我嫌她脏。”他明明是始作俑者，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随了攸攸之口，我悲从中来，厉声说：“邱鸿，我定然不会叫你好过！”他似乎被我的凄厉所震慑，转而变成了不屑。我心如刀绞，邱鸿，是我已然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手一直在抖，我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直到血腥入口，却发现手依然颤抖，我恼恨之极，将手中的木梳狠狠地掷了出去，“哐”的打在门上。
　　林峥听到声响推门进来，见我头发散乱又瞧了瞧木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来想说什么的，却在瞧见了我的手后变得神色复杂，只好捡了地上的木梳给我梳头。
　　“你会梳新娘髻？”
　　他不答，显然我说的是废话。我继续道：“我不相信爱情。”
　　“我是杀手。”他冷冷道。是无情？还是让我不要嫌弃他？
　　“我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轮回永远。”
　　“我是杀手。”怕被鬼砍死？
　　“我更不相信誓言。”
　　“我是杀手。”``````
　　“``````你还会说点别的不？”新娘髻梳好了，我望着镜中的人，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这，是我吗？
　　“会。”
　　“什么？”
　　“你这个笨女人，新娘髻都不会梳。”
　　给我去死！

　　六、春天和夏天
　　江南好风景。蓝天，白云，白墙，灰瓦，绿水。
　　我与林峥泛舟于湖上，陶醉于这美景之中。长着青苔的青石板小路，一走上去发出叩叩的声音，路旁开着不知名的小白花，映衬着白墙灰瓦，湖水碧绿，这绿色耀眼得让人眩晕，我眯了眼，叹了口气：“春天与夏天，你喜欢哪个？”
　　“郑娉就像春天，无论再大的事情，她总是波澜不惊，笑容一如既往，这样的女子，让人不动心也难。而你，是个傻丫头，就像夏天，不知道隐藏，可是夏天的风景虽好，喜欢夏天的人也最易被灼伤。”师傅低声说，他垂下眼帘：“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过问，只是，丫头，不要再轻信男人。``````他们，大多在说谎。”也包括师傅吗？当夜，师傅的《追魂剑谱》被盗，经我指证，是邱鸿所盗，并在他房间搜出剑谱。人证物证俱在，他狠狠地瞪着我，想用目光在我身上戳两个洞，我狠狠地瞪了回去，邱鸿，这是你自找的。后来，邱鸿被逐出师门，而在同一天，邱鸿拜访了我家，不知他对我父亲说了些什么，竟让我父亲大喊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把我赶出家门。邱鸿，你好狠！
　　“我是北方人。最喜爱春天。特别是江南的春天，风景是不一样的别致。”林峥轻轻地说。
　　喜欢春天啊，果然，没有几个人会喜欢夏天呢。我闭上眼，心里依然作痛。
　　感受到我的僵硬，林峥握住我的手，我的手指冰冷，林峥的手指温暖。他说：“你不是春天，也不是夏天，你就是你，有时活泼有时倔强，容易受伤。你需要一个看得见你优点的人，一个给你温暖的人。”
　　我没睁开眼，不知道林峥现在的表情，但眼泪已经流出。“好肉麻。不过我喜欢。”
　　去绸缎庄买衣服，却看见一女子梳着凌云髻，媚眼如丝，嘴角挂着轻轻浅浅的笑，除了郑娉还会有谁！她已经梳髻了，已经嫁作人妇了？嫁给了谁，是邱鸿吗？
　　见我发怔，林峥伸手来拉我，我甩开他的手，一口气跑回了家，满心满脑子里都是仇恨，想的是如何报复才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峥跟我回来，他轻轻搂住我，在他眼里，我看到了心疼，心情莫名其妙的平息下来，好像刚才狂躁的不是我一样。我轻轻说：“不要碰我。”
　　他身体一僵，放开了我。离开他的怀抱，我心里突然变得很失落。

　　七、来生
　　琴声铮铮然，是我在抚琴。没有武学天分，女儿家的才情却在我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惜邱鸿恰恰不怎么欣赏这样的女子。我幽幽叹了口气，推开案上的琴。
　　林峥倏地睁开眼，惶然道：“接着弹啊，怎么不弹了？”
　　当我是歌姬吗！我拉过琴来，忿忿地弹着。
　　“每天都有你的琴声，还真是睡得很惬意呢！”耳边传来他慵懒的声音。当这是催眠曲啊？
　　我气极，不怒反笑，施施然走到他身边，捏住他的脸，先往两边拉，做个大饼，再往中间挤，变成鸭子，如此反复几次，放开手，如愿地看到他那引以为傲的俊脸已经肿得像猪头。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女人。”他摸着自己所谓的旷世俊颜，嘀咕着美男子你也能下得去手之类的话。
　　“相公，我可是你的娘子哎。若是你嫌弃奴家，奴家就要怀疑夫君是否喜好龙阳之事。”笑弯了眼睛，看他抱着胳膊搓着上面的鸡皮疙瘩，欣赏他厌恶的表情，打蛇打七寸嘛，整人也是喽。就知道他最讨厌龙阳之类的，莫非因为长相俊美曾被采草大盗轻薄过？随即又摇摇头，真是胡思乱想，如果有人对他又非分之想，恐怕早就被他一刀捅死加鞭尸了吧？
　　许久，他躺在我腿上：“婉清，来生，我们还在一起，好吗？”
　　我手中一紧，心中的愤恨张牙舞爪爬出来的昭示着我是个要复仇的女子。脑海中飞快的闪过邱鸿对我的好。“丫头，我以后保护你。”“婉清，你会是我的人。”“若有佳人，定要如婉清。”``````心头浮现出邱鸿的样貌，似乎和眼前人的眉眼融为了一体。
　　我轻轻道：“我说过，不相信来生的。”
　　他眸子闪了闪，撇开了脸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一慌，千万不要伤了他。

　　八、你死我都不会死
　　坐在我家小院，看着我家美景，心里美滋滋的。想到以前，我不就盼望着有这样一个家，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吗？虽然现在我是无业游民，林峥是杀手，但和想象的没什么差别了。
　　我一天天的依赖林峥，让他给我梳头，谁让他会梳髻呢？让他给我买衣服，谁让他眼光好呢？嘿嘿，善于发现我的优点啦！让他帮我洗碗、做饭，还想着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就让他做奶爸，暂时洗手不做杀手，全心全意照顾孩子。孩子呵，要有他的眉眼我的智慧才好。想罢狂笑了几声。
　　以前也想过会有不会有孩子，如果父母恩爱，有了孩子定是幸福；若是父母不和，无爱，生了孩子多半也是个问题儿童，难养，不生也罢。总之，如果没有爱，就不要孩子的理论现在已经彻底推翻了，我和林峥的孩子定是人中龙凤啊。于是笑得更加猖狂。
　　想起邱鸿与郑娉，心中依然怨恨，却不再有那么深，因为人家确实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岂是我这小家碧玉能攀得上的？我只怨恨邱鸿暧昧的态度，利用的手段，这不是摆明了要践踏我那纯真的少女情怀，浪费我似水的青春年华吗？
　　解脱似的抖了抖围裙，林峥要回来了，回屋做饭去喽。
　　不久，听到屋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定是林峥回来惊动了屋外的那群肥鸽子，我欢欢喜喜的跑去开门，却被屋外的情景震惊，如遭雷击。
　　屋外，站着一个血一样的人，他努力朝我挤了个微笑，倒了下去。
　　“林峥！”我飞奔过去扶住他，看着他胸口的大洞，泪如雨下：“你等着，我马上去大夫。”
　　他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我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的头靠在我的大腿上，一如往常。我脱下外衣，想绑住那个不断流血的洞，颤抖着：“是谁？”
　　他又笑：“我一生杀人无数，被人杀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以前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是一拳打过去，打在他的胸口上，可现在他的气息变得那么弱，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落到他的脸上，我想我是真的爱他。他说：“婉清，你还是那么温暖。那天没有杀你，只因为一个念头：同有一颗悲伤的心，我们靠在一起是不是可以互相取暖？别哭，我的婉清，你知道我拿你的眼泪最没有办法了。”他伸手抚摸我的脸，眼睛却没有焦距，我的心像被撕裂一样，他已经看不见了吗？第一次恐惧包围了我的全身，我好怕失去他，我不要失去他！
　　他擦去我的眼泪，我已经泣不成声。“要记住我们经常说的那句话。”
　　“什么？”血还在不断地流，不要流了，不要流了，那洞却怎么堵也堵不住。是谁这么残忍？
　　“你可不要被人杀了。”我怔忡，下一句话是我最爱说的“你死我都不会死”。
　　我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我不要你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独自留下我不管？”
　　他皱了眉，叹了口气：“若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几个月前，因为你说要我杀了邱鸿，我去见了他，他``````配不上你。不过如果杀了他，你会更伤心的吧？”
　　我抱着他，拼命摇着头，邱鸿是什么人？我眼中只有他。“来生，我还要和你做夫妻。”
　　他蓦地睁大眼睛，吐出口鲜血，无奈的笑了：“还是不要了吧？这辈子我杀孽太多，来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畜牲呢。”
　　“下辈子我要和你一起，不论做猪、做羊、做狗、做鱼、做蚂蚁、做蝴蝶，不论做什么，我都要和你做夫妻。你不能丢下我。”我俯下身，亲吻他沾着血的唇，“我们要有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孩子要有你的相貌，你不是常说你的脸是旷世俊颜吗，要有我的智慧，以我的聪明才智不论遇上什么困难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我们的孩子要成为人中龙凤，你说娶什么名字好呢？``````”我絮絮叨叨地说着，看着他点头，看着他的脸一点点苍白，发青，看着他唇边的微笑一点点消失。

　　九、未亡人
　　暗夜，我抱着我已经亡故的夫，看着这无边的黑暗，想起了和他的第一次相遇，那``````是在地狱吧？我闭上眼睛，内心无比的绝望，整个心已经不疼了，确切地说，我已经感受不到心的存在，那里和林峥一样，开了个大洞，流着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的血，并且永远不会愈合。我祈求着上天带我和林峥一起走吧，可是睁开眼，我依然抱着我的亡夫。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啊，我竟然想不起林峥喜欢什么，只记得说他喜欢江南的春天。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三年后，继杀手林峥之后，江湖中又出现一叫江南神秘杀手。传说这杀手是一女子，绝代风华，梳着新娘髻，杀人手法和林峥一模一样，并且从未失手，心硬如铁，但是眼神空洞如人偶，人称“木偶新娘”。众武林人士争相与其比武，据说胜其者可为夫婿，但众人皆为其空洞的眼神所震慑，木偶新娘竟未尝败绩。武当派璇机道长曾与其有一面之缘，叹道：“只有空壳，未见有灵魂，为情所伤，终其一生所困。”
　　江南，就是我起的化名。林峥，江南的春天果然温暖，但我依然不喜欢春天，我只喜欢江南，如果哪天你来接我，我一定要告诉你春天我会过敏的。林峥，你不让我随你而去，我就索性做了杀手，三年来苦练你的功夫，等到哪天我也被人杀掉，你就不会怪我了吧？没有了你，我已经不会爱人了。
　　林峥，我的夫。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妻。
　　你绝对绝对不能跑掉。

作者有话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