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升（后）》井临渊

5、假象真相

　　画面中出现的，是浑浊的海水。
　　是那片烧毁的聚居地，
　　不一会，翻涌的海水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浅蓝色的鱼尾。
　　她在周围游走了会，钻进了珊瑚礁夹缝中，拿出了一个灰色的干巴巴的物体。
　　不多时，她取出了一颗鳞片模样的东西，两方一靠近，那灰色的稻草一样的东西，扭曲了一会，变成了浅淡的蓝色。
　　黎目光一凝。
　　明·格兰冷声道，“……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而这条人鱼，前天就被转生人鱼那边接引回领地了。”
　　“之后我们派遣相关人员调查珊瑚礁，也发现了几只类似的物体。”明·格兰从桌兜里又拿出一条用密封袋包着的灰色章鱼遗体，“你知道这是什么？”
　　黎：“……”联系刚才的映像，黎自然看了出来。富氧鳞片。蹼人鱼族必备的救急氧气。
　　明·格兰冷冷解释，“这是转生蹼人鱼的东西。只要这么指甲盖的大小，就可以产生十立方的氧气，完全可以把深海珊瑚礁变成富氧区。”
　　言下之意，火烧珊瑚礁显然是蹼人鱼的锅。
　　黎顺着他的话，绝口不提自己的想法，“与蹼人鱼有关？”
　　“不，转生尾人鱼也不例外。”他点了下，虚空的映像停滞，明指着那条蓝色的鱼尾，“你知道这个人鱼？”
　　黎看了看，因为海水过于浑浊，里面人鱼的脸看的不太清楚，但这种蓝色的鱼尾……
　　“在无意发现这张录像后，我特意去查了她。这是一条转生尾人鱼。她并不是黎氏的人鱼。”
　　却有一条蓝色的鱼尾。
　　黎微微垂眸，似乎陷入了思索。
　　“昨天我去问了亚特兰蒂斯学院，带队的人是雅织老师。这个女孩并没有对师长报告她在珊瑚礁的所作所为，包括这富氧鳞片，她也选择了隐瞒。这条人鱼叫做苏醒，两年前因成绩优异而被保送来到这里深造，等回到转生人鱼领地，就可以正式入职为深海研究院的异常现象调查组组员。”
　　黎：“明叔是说，她设计了火灾，并借此升职？”
　　明·格兰：“错！区区一条转生人鱼，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她的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阴谋。”
　　黎看着那份影片，应了一句，“明叔希望我怎么做？”
　　“下个月，黎氏的燃烧案，就告一段落。你还回到深海陆地研究院继续学习，伺机调查。黎氏主系莫名失踪，你不会单纯的认为，只是温度太高，连骨头都烧化了吧？”
　　黎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想也不想答道，“最起码十条人鱼，不可能一点骨头都留不下来。”而且……他家老头子，黎·五百，他绝对不会有事。
　　阿蒂伏蓝人鱼，出了名的身体强悍，鱼骨更是坚硬柔韧骨质很好，即便是上千度的高温，都不可能将骨头化得这么干净。
　　他们还活着。
　　不过，对方能同时对付十位人鱼，究竟是能力强悍，还是……
　　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且，绑架他们的，真的就是转生人鱼？
　　且不论转生人鱼与原生人鱼天生的力量差距，就算是转生人鱼研究出了针对原生人鱼的药，又为什么要用在阿蒂蓝伏人鱼身上？
　　幕后之人，是对海室的秘密感兴趣，还是对蓝尾人鱼感兴趣？
　　至于这份映像……
　　黎从他桌上的放映机取走了那张记录卡，收到手心，“明叔，这张卡我带走了。你那里……”
　　“应该不少备份的吧。”
　　他转身就要离开，身后传来明·格兰的声音，“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黎转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乖乖巧巧应道，“这是自然。”
　　老狐狸，要是你长了一条蓝色的鱼尾，说的话还能在我面前有点可信度。
　　……
　　他在临时公寓住了一夜，看着那不足五分钟的短片，看了一夜。
　　临到黎明时，他终于想通了些。
　　……拍的太契合了。
　　怎么，恰到好处的，就拍到了鱼尾……
　　就好像计算好了，专门在那里安排了一台摄像机。
　　对方毫无察觉。
　　如果是前天拍的，那么温度应该还没有降下来，她身上也没有穿戴装备，以转生尾人鱼的体力计算，她所能到达的地方，最多只能外围六千米处。
　　那最中心的四千米，一定会被高温摧毁殆尽。
　　如果她只能到达六千米，偏偏就在这里，有一个没有毁坏的摄像头……
　　黎深吸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继续盯着屏幕。
　　不急……不用急……慢慢来……
　　古话有句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必须冷静下来。
　　作为目前黎氏主系唯一还平安的人鱼。
　　“素！”
　　他一声唤，珊瑚门咔嗒被推开，游来一个橘红鱼尾红色卷发的娇媚无比的人鱼，过来就往他身上扑，“少主～”
　　黎脑门一阵发疼，连忙翻身避让开来，开门见山，“我有事找你帮忙。”
　　素眨巴眨巴眼睛，规规矩矩坐好，“少主请吩咐。”
　　“认识安·格兰？”
　　素看着珊瑚椅，拨弄拨弄她垂落的长发，漫不经心，“领主大人的娇纵女儿。”
　　“认识拉卓？”
　　素斜眼看着他，对答如流，“上一年挑衅领主大人失败的野心家。顺便他跟安看对眼了。”
　　黎笑了下，“这两人交给你了。给我查。”
　　“查什么。”
　　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什么都要教的话，还要她这个下属做什么。
　　素啧了一声，“有事就是爷，没事在你面前混的还不如领主。”她言语之间，嗓音微沉，头发变短，骨骼明显的深刻起来，原本高耸的胸部此刻也彻底一马平川了。
　　素的基因亲缘类似于小丑鱼，可以变性，只不过小丑鱼的变性是被动的，而素这类人鱼可以自主。在遇到决心可以相守一生的人鱼时，他们会根据对方的性别改变自己的性别，但一旦相互交合，他们就会失去自由变性的能力。
　　她们族类，攻击力不足，却有较强的伪装性，鳞片可以随着环境变色，本体具有强抗毒功能，可以在各类毒海葵中穿行。之前她就生活在海室周围的毒海葵之中，遇到海室出事的时候，她受命在外调查一些事情，才得以逃过一劫。
　　“……”
　　素见他盯着屏幕不应，看清那条蓝色鱼尾，又扒拉着屏幕上上下下看了一会，“这不是苏醒么？”
　　“嗯？”
　　素嘻嘻一笑，“保送到亚特兰蒂斯的优秀生，两年以来，横扫且长期霸占亚特兰蒂斯学院海洋生物系，地理水文系与历史考古系大半奖项的大佬。”
　　“你认识？”
　　素顾左右而言他，“开始见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你们阿蒂伏蓝的人鱼。没想到是个转生的……当年你祖宗是真把自己的基因也无私奉献出去了？”
　　黎面无表情：“你认识？”
　　素：“……”
　　“行吧。认识。”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啊。”
　　“……”
　　“就抄了次答案。”
　　“……”
　　“抄了两次。”
　　“真的就两次，不能再多了。”
　　“这个人鱼怎么样？”
　　“长得好看。”素认真道。
　　“真的，跟咱们不一样的好看。”素指了指自己的脸，诚挚且自信满满，“当然，比小爷我还是差了一点点，这苏醒都是承认的。”
　　黎：“你和她很熟？”
　　素瞥了瞥屏幕，回答的果断，“如果你要追，我就和她很不熟。”朋友之妻不可欺……说起来……这两人要是见面一定非常有意思。
　　黎站起来，“查查她现在的情况。”
　　“她不是被遣返了吗？”
　　“遣返……”
　　“对啊。之前你们家事爆出来，她前天又正好跟着老师过来考察，为了避嫌，也为了以防万一，这边就把靠近过黎氏的全部遣返了。”
　　“说真的我还以为格兰会把敏感时期的都抓起来扔水牢自生自灭，没想到，只是遣返，跟他以前的作风不太一样啊。”素的语气很有些意味深长。
　　黎揉了揉眉心，之前……格兰对他怎么说来着？
　　接引。
　　既然是遣返，又为什么要对他说是接引？
　　既然是原生主动放人，为什么要说成是转生主动要人？
　　一个个谜团，似乎解开了一些，又似乎变得更加复杂。
　　“你找人盯好菲德。不要放过任何疑点。”
　　盯着武派带头的那个？的确，在现在线索分纷乱毫无头绪的时候，从阿蒂蓝伏消失所能获得的最大利益的团体上抓漏洞，算得上是最合理也最省心的一个办法。
　　“OK，小意思。”
　　素相当干脆的比了个好的手势。
　　黎氏的主系共七人，加上近身的侍者，共二十三人。现在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死在火灾之中。
　　旁系一百零二人，目前都周围赶来参与葬礼的有七十三人，剩余的外出暂时赶不回来。
　　这其中，真正诚心附属于阿蒂伏蓝的，有橘红人鱼，白纹人鱼，青黄鹦鹉人鱼三支，共三十九人。
　　其余的，大都因为阿蒂伏蓝与转生人鱼态度主和，而心怀芥蒂。
　　在这剩余的六十三人中，有一半可以判断与无所属自由派，哦，直白一点说就是墙头草，哪边强往哪边倒。而剩下的，明里暗里主战派。
　　尤其是灰蓝人鱼克鲁达，明面是主战派，但暗中却维护着于明·格兰的政治。
　　黎深深的吸了口气。
　　也罢，有人想与他玩这游戏，他奉陪到底。
　　他特意返回政治厅找了一趟明.格兰。
　　“领地内的转生人鱼，是转生人鱼方面主动接引的吗？”
　　这一问可谓相当直白。
　　明-格兰伸手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淡淡一笑，语气不动，“怎么？有人对你说他们是遣返回族吗？”
　　黎也笑了，“你应该明白，在筹码不对等，利益关系变化的时候，所谓的附属关系也会很容易发生变动。”所以……即使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接引，也会有些人，为了有些事，而选择遣返这一说法。
　　世上最难守的，就是所谓的机密了吧。
　　“你给的报酬不够。秘密这个东西，保质期就相当的短。”
　　明格兰的笑容绷住，顿了顿，才缓缓道，“是吗？但实际上，遣返回族和主动接引，最终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差别。”
　　黎靠近了些，在他耳边意有所指，“在结果上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在动机上呢？”
　　他深深地看着明格兰，转身离开。
　　作为主和派的阿蒂蓝伏势弱，明格兰的主战派就可以肆无忌惮。
　　黎这一走，听说明格兰的秘书，身边的侍者，换了一大波。
　　黎听了素的消息，端着咖啡抿了一口，神色不动，显然早有预料，他的指尖翻过自己家族失踪人员名单。
　　他换，就怕他不换，反而没有办法印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