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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陆海生从业近十年,多么奇葩的病人家属都见识了,唯独商竹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演,长这么大实在是头一次见。

      商竹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就簌簌地掉下眼泪来了。哭得那叫一个隐忍不发、惹人怜爱。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陆海生又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他赶紧抽了两张纸巾:“您是来看病的?嘶这情况看着挺严重了啊?”

      商竹装模作样地接过纸巾擦擦眼泪,又吸了两下鼻子才说:“我跟陈辙吵架了,他不告诉我他的身体情况,偷偷来医院了……我好担心。”

      陆海生其实刚才就有点怀疑商竹的身份,现在听他这么一编更是笃定。他立刻站起身,抢回那两张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恶狠狠地咬牙:“哭个pi!”

      商竹被他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抽泣噎在嗓子眼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就是陈辙那个杀千刀的前男友?哄了他五年把他丢了的那个商…商竹?”

      陆海生一拍桌子,大喝道:“渣男!”

      商竹:“……”

      商竹:这个情节不对劲啊?合着医生您不是小三是好闺蜜?陈辙现在已经变成娇滴滴的白莲花需要讨伐渣男了吗?

      陆海生是五年前才认识陈辙的,起初只是病患关系,对陈辙的了解就那一本儿病历。后来虽说两人发展到喝啤酒吃炸鸡撸串火锅的地步,陈辙这种偏执又别扭的人,也不可能随口揭开自己的伤疤。

      所以陆海生对商竹的了解,仅限于以下这么几个关键词:渣渣渣。

      对付渣男有什么绝招?撕就是了。

      所以陆海生作为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医生,撸起袖子就要赏给商竹一个爆栗,但所幸没有真的酿祸,被一只苍白的胳膊拦了下来。

      陈辙出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左手提着塑料袋,匆匆赶回来腿还有点发抖,下意识伸出的是肩膀有旧伤的右臂。陆海生这一下子没轻没重,可能落到商竹身上还不是事,这不过脑子的拦挡可叫自己吃了苦。

      反应过来已经疼得脸色发青,手臂马上垂了下去。陆海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忙拉住陈辙,下意识就想问他怎么样。

      陈辙看了一眼惊喜交加的商竹,摇摇头示意陆海生什么也别说,他解释道:“我跟陆医生是朋友,除此之外没别的关系,我来拿感冒药顺道上来看看他。这位是商竹,我前男友,不过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这通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两人和平相处,但对陆海生而言却使他终于明白商竹似乎并不知道当年的详情,而陈辙也有意不说。既然是人家的事,他插手显得不是那么地道,就干脆闭了嘴,乖乖吃棒棒糖。

      “那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

      陈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商竹,代替陆海生下了逐客令。

      走哪都能碰见商竹,已经算倒霉了吧。

      陈辙回到家,浑身已经像散了架。疲惫地爬上床,踢了两只拖鞋,轻轻抬了抬右臂。幅度还不是很高的时候,已经疼得他变了脸色,更别提举过头顶。这一闹腾又得疼好多天。

      偏偏陈辙还是那种改不掉旧习的人。小时候拿筷子方式不对,二十多年愣是没改过来,一直惯用右手,五年也没办法学会自如地运用左手。

      他性格固执的一面似乎也反映到了行为方式上来,不能自救,就只能认命。

      病假不能请,班还是要去上的,老板人很好,陈辙不想辜负他,也不想让他替员工担心。

      所以他解开塑料袋,掏出片止疼药就着口水干吞了下去,确认了一下闹钟没定错,便任由自己在下午五点什么也没吃就睡了过去。

      这个什么也没吃可以一直追溯到几天前,陈辙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活该在半夜疼醒。如今他这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一杯凉可乐都能疼得死去活来,整整两三天水米不进,捱到一点半才醒已经称得上奇迹。

      冷汗湿了床单,头发丝都黏在了一块儿。陈辙起身开灯,被上腹的冷硬吓了一跳。疼痛不是特别明显,但很磨人,感觉有块坚冰抵在胃肠,一点点融化,不痛快致死,也没办法忽视。

      他只能拿枕头捂住,把身体尽力蜷起。可这么做也只能起到心理安慰,再睡过去是别想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胃里消停了不少,陈辙也清醒了些,迷迷糊糊看钟已经快三点了。他下床拉开窗帘,崖城的夜晚仍然很繁华,汽车的鸣笛声偶有响起。

      陈辙突然很想去一趟城北墓园。

      崖城有两大公共墓园,城南一处,城北一处。城北那处听说风水差点,经营不善,葬的人相对较少,但风景优美,很是清净,陈辙和部队里的长官走访了几次,最终把那次任务中牺牲的烈士都葬在了城北墓园一棵松树旁。

      他们至死,腰板也挺得直直的,如同挺拔的青松。不像现在的自己,苟延残喘。

      凌晨三点半,陈辙开车抵达了墓园。月光给园里的草木都披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银色,陈辙披上风衣,左手圈住胃,坐在其中一面墓碑前,轻轻唱起歌。

      那是一次反恐行动,但又牵扯了当时规模很大的一起走私贩毒案件,他们作为支援警方的前锋力量,第一个出发。出发前夜,他们一起唱了所有中国人都会唱的,《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夜色很浓,月光很亮,墓园的风很慢,草很静。陈辙一句一句地唱,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他最近好像越来越不擅长控制情绪了,把头一偏,难看的脸色被黑漆漆的墓碑挡住了大半。

      有时候,陈辙会觉得这墓园里还缺了一块碑,少葬了一个人。

      但他也会反过来安慰自己,没什么,他们只是去了一个更遥远的地方,在那里等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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