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的外卖小哥竟是我前男友》焦土山枯

5、第五章

　　陈辙的拒绝显得优柔寡断，但已经是他当下能做出的最好判断。商竹不介意，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压在他心口五年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落。

　　空气安静下来，商竹生硬地转移话题：“哎对，你怎么突然有兴趣染头发了？之前我一直劝你不也半点不松动吗？”

　　陈辙不咸不淡地开口：“部队不能染发不能纹身，我现在退伍了，不得把没经历过的都体验体验？”

　　“不过你这离正常退伍还有很多年吧？我记得可以熬到五十五岁来着，你不是一直念叨这辈子都要跟部队挂上钩了吗？”

　　陈辙藏在暗处的手捏成了拳，面不改色地扬了扬眉毛，道，“就是突然不想干了，没别的原因。过过两种不同的人生也不错吧？”

　　商竹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闭了嘴没再追问。

　　回答完这个问题，陈辙似乎也不想再待了，朝商竹挥了挥手，也没有告别，走出门去。

　　他情绪突然低落，商竹猜测应该跟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退伍有关系，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要是人人都忍得住，也就没这句俗语了。商竹给吴云打了个电话让他顶替安排下午无关紧要的会议，匆匆下楼，跟上了陈辙。

　　没错，就是跟踪。

　　陈辙说得果然没错，他家离商竹所在的小区和公司都非常近，骑着平时送外卖的小电驴很快就到了。为了防止陈辙起疑，虽然这么做也半斤八两，商竹还是放弃了开车，转而打了辆的士。没办法，他爸硬塞给他的那辆法拉利太显眼。

　　陈辙回了家，小电驴也没锁就扔在了楼下。商竹思考了一会儿没有跟上去，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司机，“师傅，您这一下午就跟着我，行吧？咱现在这儿等等。”

　　司机狐疑地转过头打量着商竹，兴许是看他五官端正，还算正经，虽然奇怪还是收了钱，乖乖熄火停车。

　　陈辙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身体往床上一摔，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歇了一两秒又翻过身，将衬衫往上卷了卷，摸到后腰很明显的圆疤。得亏右臂的疤在肩膀，不然现在不仅穿不了短裤，连短袖也无缘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自嘲地笑起来。笑了很久，眼泪流出来，马上被手指抹去，留下咸湿的痕迹。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被医生确诊再也不能上战场，就连在军营训练新兵都不行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心里很痛很痛，仿佛那一瞬间是个瞎子聋子或哑巴，或许还不止。残疾人的世界是残缺的，而他的灵魂也是残缺的。

　　最初那一年，陈辙每天宅在家里，饿了吃泡面，困了就倒床上睡，屋里乱糟糟，狼狈又颓废，简直是个对社会零贡献的垃圾人。父母曾经打来电话有心劝慰，但陈辙茫然地应着，二老也就叹了口气，不再过问。

　　他不知道怎么脱身，只能在痛苦中煎熬，胃病也是这么落下的。日复日，月复月，终于有一天陈辙忘记拉窗帘，早上醒来看着满屋子的阳光出神。这是一个人的孤独修行，陈辙终于醒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开始尝试回归正常生活，这半年真的太艰难了，不仅掺杂着复健，让他突然离开军队后所有的生活习惯都要慢慢改掉。他会有意无意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会以为自己身上穿着军装，会下意识敬礼或者拿看新兵的眼光看别人，会把腰板挺得笔直然后发现受伤之后连这个动作也很费劲……

　　陈辙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你现在是半个残疾，很多事情你必须学着淡忘。

　　可过了五年，他还是一点都忘不掉啊。

　　终于看到陈辙出现，是一小时又三十分钟以后，他在打电话，一边点着头一边发动了小电驴，很快驶出了小区。商竹忙拍醒犯迷糊的司机，紧随其后追上去。

　　这次路途遥远，大街小巷穿过无数条，商竹刻意保持安全距离，险些跟丢。陈辙最终在一栋郊区的别墅前停下，似乎是做足了准备，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去。

　　商竹下车，干脆先斩后奏，踩着陈辙的影子一起闯了进去。他认出了这是哪儿，十年前两人确认关系后陈辙带他来过这儿，最后碰了一鼻子灰。此后再也没踏足过这个地方。

　　这是陈辙的老宅，他父母住的地方。陈辙出生于军人世家，也是独子，家里对他的要求非常严苛，在知道他找了个男朋友后果断给了两个选择。分手，或者断绝关系。陈辙毫不犹豫地当场选择了断绝关系，被母亲泼了一身热茶，商竹还为此感动了好久。

　　这个地方对商竹来说没什么好的回忆，但他也担心陈辙吃亏，再三衡量还是跟了进去。

　　陈辙显然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尾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木已成舟，老宅的大门已经敞开，再把商竹撵回去也不可能了。这次他回来不为别的，老爷子心里有愧想吃顿饭，本来不是大事，只是商竹一出现在饭桌上，却必定会掀起波浪，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不其然，一进客厅，陈母姚婷就迎了上来，满脸微笑地要对自己儿子说些什么。可不仅话没出口，见到商竹的瞬间连笑容都没了。她就算再怎么糊涂，再怎么老年痴呆，也不能认不出自己儿子的前…前男友啊！更何况，这前男友还是只白眼狼！

　　“辙辙，这…这是谁啊？”

　　姚婷把早就干了的手又往围裙上抹了几把，稳住发抖的声音，装作认不出来的模样，把陈辙往家里扯。

　　“朋友。”陈辙实在懒得解释什么，“吃饭吧。”

　　“吃饭？”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陈父听见响声被吸引了目光，摘掉老花镜，看到商竹的时候却也马上变了脸色，“你先说说，你又把他带回来干什么？你嫌当年……”

　　“爸！”陈辙一喝，打断了陈建恒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握紧身后一头雾水的商竹的手，“过去了，别提了。”

　　“过去了？陈辙，你莫不是忘了从小我对你的教诲。吃一堑，长一智，人不能在同一个坎儿上摔两次啊！”

　　“爸，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如果你执意觉得不行，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跟十年前一样，你的儿子什么性格，你自己清楚。”

　　陈建恒还想在说什么，却已经被姚婷死死拽住了胳膊，人到老年，也只能叹一口气了。他摇摇头：“吃饭吧。”

　　这一桌子菜十分丰盛，陈辙和商竹却都吃得乏味。除了陈父陈母偶尔关心几句，调节气氛，两人各怀心事，又是长久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