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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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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票等开场的时候，陈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电影讲的是什么。他很自然地接过商竹递过来的咖啡，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越过商竹的胳膊去给他看电影简介。
一连串的动作亲密而自然，并未因五年的分别而有丝毫生分疏离。商竹一时也没有意识到其中个别值得深思的意味，只是下意识觉得奇怪。
《焚》致敬的是消防英雄，讲述了特勤一中队的消防兵的事迹。一场在港口化工厂燃起的大火，焚烧的实际上是整个城市的人心。
评分没什么问题，好像也挺适合陈辙看的。商竹点了点头表示OK。
陈辙本人也挺满意，嗯，至少比喜剧动画片好。
刚开场，烈火便覆盖了整个屏幕。
陈辙喝了口咖啡，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前几天是我情绪不好，五年前的那事并不能算作你的错。我道歉。”
商竹不自觉直了直脊背，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到当时你的心情……我现在想要补偿，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男主角的嘶吼和杂音交错在一起，有些混乱。
陈辙捏紧了纸质的咖啡杯，眼睛微微眯起，他沉吟了两三秒：“我不确定……你知道，有时候我自己也摸不清我自己。”
商竹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话题，就又陷入了寂静。陈辙偷偷拿余光瞟了一眼商竹，害怕对方察觉，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往事。
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也是在电影院，当时是凌晨十二点，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看了一场同性主题的文艺片，在电影主角接吻的时候，他们也接吻了。
陈辙和商竹的吻技都很生涩，那是一个不怎么值得回味的吻，却很有纪念意义。陈辙每次想到，都好像还身处青春年少。
电影正好两个小时，场面还挺震撼，泪点也足。旁边小姑娘都哭得很难受，电影院气氛一度非常压抑，商竹心里也有点闷，特别是把男主角的脸换成陈辙，想起他那份病历，悄悄拿袖子蹭了把脸。
反倒是陈辙本人坦然自若，一脸平静地吃完了整桶爆米花，咖啡也见了底，看不出一点不高兴。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影厅的灯亮起，两人跟在人群的最后离场。
前面几个看上去刚成年的大学生笑着聊天，频繁地爆出一些不雅词汇，其中一个男孩耸着肩膀说道：“这电影真假，哪有人会真的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呢？编剧太不了解人性了吧？”
言语绝对了一点，但发表个人看法，本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他不懂得及时收口，点到为止。
“依我看这消防兵，哦不，所谓的军人，都是群受崇敬、拿津贴却不干实事的孬种嘛，反正我是不会为他们掉眼泪的。”
陈辙顿住了脚步。
所有伪装出的平静，被一个词轻易打碎。
那一瞬间，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无数声音灌入他的耳膜。
名为守护和平的梦想、草丛背后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炮火中燃烧的双眸、端起没了子弹的枪奔向炸弹的身影、拼死塞到自己怀里的带血的遗书……
马上就要和女朋友结婚的战友，用身体为他挡住致命的一击。一滴泪水也没有掉，流的全是血和汗。临死前拼尽所有力气喊的是：
“哥，活下去！”
怎么会……怎么能被称为孬种！？
“kao！你干什么！”
商竹眨眼睛的功夫，陈辙已经冲上去，拎起了那男孩的衣领。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两拳，摔倒在地。人群中炸开惊呼，工作人员马上围过来，试图把陈辙拉开。
“这位先生……！”
但陈辙爆发出的力量惊人，无论如何撕扯也不动分毫，仍失去理智地挥着拳头，仿佛听不见男孩的连连求饶。
商竹抱住他的腰拼命往回拉，却发现怀中的人在剧烈地颤抖。他抬头去看陈辙的脸，才发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混杂着茫然、暴怒和悲哀，布满了泪水。
突然，陈辙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那个已经鼻青脸肿的大学生，他跪倒在地面上，只从喉咙深处发出很低、很低的抗议。
“你胡说八道！他们都是英雄……”
“只有我，只有我是孬种……”
除了商竹，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人们只当这是一个发了疯的男人，为了区区几句话就对人大打出手，离得远远的最好。但在商竹眼里，那却是一个很苦、很累、也很光荣的，中国军人。
他不清楚当年的细节，但他大概能猜到结局并不美好。他缺席了陈辙生命中最沉重、最痛苦的五年，然后在他好不容易快要走出来的时候，逼迫他揭开伤疤。
陈辙给了他仅存的温柔和光明，不愿在他面前展现出一丝一毫的狼狈。那他就不会戳穿，只会和陈辙来一起承担。
我离开了五年，要用剩下的一辈子来偿还。
他们都是你的英雄，而你，是我的英雄。
商竹最终用钱封了那男孩的口，尽管不乐意，对方仍然没能忍住三千块的诱惑。伤得不重，影院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把事情闹大，商竹道了谢，打了辆车带陈辙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走进小区，走到单元门口，上楼时陈辙却突然回头，抓住了商竹的手臂。
他偏了偏头，错开视线，咽了口唾沫才说。
“谢谢你……我…”
陈辙一贯我行我素，很少有如此小心翼翼的时候，他这么不像自己，商竹不愿听，便打断他的话，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握紧了他的手，踮脚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是一个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的吻。
带着爆米花和汽水的味道，还有夏天闷热的、暧昧的晚风。
商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开口。
“没关系。”
还有。
“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