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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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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宾女宾并不在一处,谢晏安将人送到垂花门前,由着婆子将人引入后院。
嬷嬷不适合跟着来,舒浅不熟悉任何人,便先去见了举办宴席的主人宣武侯夫人。
这位夫人约莫三十上下,正坐着和另几位妇人聊天,身后跟了几个年轻的姑娘,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耐不住便要出去玩。
一见舒浅出现,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好奇地瞧了两眼。
这位新出现的统领夫人,可是京中近些时日热议的人物,竟不想生了这幅好模样。
眉眼带笑,肤色白皙,雪白色的斗篷下,一身天青色轻纱幅裙,压了厚重感。头上是缠丝镂金发簪,浅色的宝石小钗,簪了浅黄色的花,大方不失年轻的朝气。
她面色生的细嫩,在一群带着媳妇姑娘的妇人中显得过于年轻了些,却又不过与突兀,不会无端被压下去。
让入了座,宣武侯夫人笑着道,“说来统领夫人可是第一次出门赴宴,倒是让我好生面上有光。”
舒浅谨记嬷嬷吩咐,并不多言,“夫人过誉了。”
几个年轻的姑娘这下不急着出去了,兴致盎然地听着舒浅与其他人说话。多是介绍了解为主,舒浅认了人,话不多,只问了才说两句。
她耐得住,这样的场合不算难熬,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外边年轻的姑娘们俱是到了,对舒浅道,“谢夫人与我们一道过去罢?”
舒浅欣然应好。
她年轻,于身份上却又已是诰命夫人,上面没有管教的婆婆,不好和年轻的媳妇姑娘们玩在一块,跟着宣武侯夫人省便些。
宣武侯夫人是主办人,舒浅又是第一次赴她的宴,自然是更照顾着些,座位也安排在了下首不远处。
于尊卑而言,这样的安排也不算出错。御卫统领听着不大,却是正经的二品官身,谢晏安身上又带了勋,请的是二品诰命,此次宴会较她身份高的还真没有几个。
但也更让人拘谨了些,不能轻易出错。
好奇有之,可多的人也不轻易为难她。妇人和年轻的姑娘人并不在一处玩,舒浅轻轻松口气。
她仍是不习惯这边的玩法的,宣武侯夫人许是了解她的情况,几位妇人只说说话罢了。
宣武侯夫人举办的花宴人本就多,听闻这位新统领夫人会来,赴宴的人更是多了些,显得异常热闹。
膳后,宣武侯夫人需主持花宴,舒浅没跟着去,便由宣武侯夫人身边的世子夫人作陪。
这处园子是宣武侯府自家的园子,谢晏安应是来过的,舒浅却是未曾。
她跟着府内的世子夫人慢悠悠的转,说一说话。景致很美,便也不觉无趣。
行过半,世子夫人临时被人喊了去,正巧不远处有一座小亭,她走过去坐了下来。
雪云很明显地舒了口气,小声道,“夫人,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人,都不敢说话了。”
舒浅笑笑,轻声斥了句,“不可胡说。”
雪云想到了什么,不敢乱说了。
她虽是新学了规矩,到底是从前的性子。
这处已是园子的边角,舒浅以为没人会来,不一会却听见了不大的脚步声。
小亭在拐角的绿荫处,从亭内能隐隐看到小路上的人影,从外边却是只能瞧见一个尖尖的角。
许是以为没人,几个年轻的姑娘提到了“统领夫人”,舒浅忍不住听了两耳朵。
“……宫内那位没来?她不是最爱热闹?”
“听说是被拘在了宫内,不让出宫。”
“传言莫不是真的?上头想把那位指人?”
“诰命都下来了,这话可不兴乱说的。” 女声略带了点严肃道。
“知道了,好姐姐,我不说便是了。”
“……”
声音渐渐远去,没往这处来,雪云憋了好一会儿,见对方离开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夫人,你可别信了。”
“我信什么了。”舒浅轻轻笑道。
雪云仔细瞧了瞧,见舒浅面上不带多余的情绪,便当她是不在意的,嘀咕道,“没什么,就是听得不清不楚罢了。”
舒浅略坐了会,府内便有人来寻她。
那位世子夫人请她去园子内赏花,舒浅知晓那边是年轻男女一块儿的玩处,没好意思跟着去,“我去见见宣武侯夫人。”
宣武侯夫人并不在园子内,她去了夫人席上坐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丫鬟传话,说谢统领来寻夫人了。
桌上一圈人善意地打趣两声,舒浅告辞离了席。
带了姑娘的夫人会留的久些,单纯来玩的却不定性,有些吃了宴便走了。
舒浅没怎么往人堆走,好些好奇的都没瞧见人,待再听到消息,对方似乎已经走了,只听说这位统领夫人规矩极好,长得也好。
虽是庶女,到底是原相府出来的姑娘,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上了车,谢晏安握了她的手,问玩的如何。
舒浅便道,“园子内的景很好。”
谢晏安,“府内的园子你似是也没怎么逛过,明日我休沐,陪你走一走。”
舒浅怔了下,这些时日不是看账册就是学规矩,还真是没怎么走过。上次出门,不大会又回来了,说起来她似乎连自己园子长什么样也没个定数的。
第二日谢晏安果真没忙其他事,只专注带她在府内四处逛,便是午膳,也是在避风处的亭子内用的。
小亭边挂了帘子,挡风,并不会如何寒冷。
府内的下人均避了去,舒浅去了后院不轻易去的前院。
前院多是松竹,前院的书房占了一整个院子,厢房做了内室,可供休憩。
雪云流月没有跟着,谢晏安大方地牵着她的手走走停停,姿态惬意。
舒浅走的路不多,时不时就要坐下歇一歇,谢晏安停在了半道上,半蹲下身,“上来。”
“晏安?!”舒浅看着明显是要背她的姿势,语中带出惊讶。
谢晏安却不言语,只笑着道,“你再不上来,我就抱着你走了。”
舒浅只好爬上去。
谢晏安肩背宽厚,手臂有力,走路也稳。舒浅刚开始不习惯僵着身体,没一会在谢晏安的轻声絮语下渐渐放松下来。
府内下人俱被留在了房内,两人便是做些什么也没人看到,这让舒浅很是松了口气。
她想,若是时不时有人经过,谢晏安应不会背她的。
可这已经很让舒浅惊悸了。
从前她看到的百姓多,偶有丈夫背着行动不变的妻子就医。这在勋贵人家是极不合规矩的,可当时的舒浅却隐隐有些羡慕。
谢晏安的声音渐渐停了,舒浅耳边是他沉稳浅淡的呼吸,似要将心率与之归为一致,舒缓而安心。
她的脸渐渐贴上了他的背。
谢晏安略停了停,道,“舒舒,即便是你走不动了,我也会背着你继续走。”
舒浅不知他这话是否别有用意,心脏却忍不住轻轻缩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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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宴贴,舒浅无事便会前往,熟悉了京中不少夫人小姐。
今日有些咳嗽,她便没有外出。小厨房煮了清润的梨水,舒浅喝完一盅,提上食盒往后院的书房去。
府中没有外人,谢晏安一般在后院的书房办公。
门口留了侍卫,未曾言语,对方已替她打开了门,“夫人请。”
舒浅迟疑片刻,留下雪云在外边候着,自个走了进去。
转过花厅,书房的门半开,舒浅抬手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夫人前几日出门,认识了两位伯府的奶奶,相处甚好……”
谢晏安抬手,似乎是拦了她继续说下去,“今日便罢,我既说了你的主子是夫人,往后无需过来与我汇报。”
流月沉默,终是缓缓道,“……是。”
舒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转身离开,然一想到进来时门口的侍卫亲眼瞧见了自己,徐徐吐出一口气,敲响了门。
侍卫没有通禀,谢晏安便知来人是谁,语气和缓了许多,“进来。”
舒浅走进去,眼睑微微垂落,见到了女人熟悉的衣物。
今日流月不当值,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她,听到这样一番话。
舒浅止不住想,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她的一举一动,实则均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谢晏安淡淡道,“你先下去。”
流月一福身,退下去,关上了门。
谢晏安眉眼舒展,起身拉了她过去,“怎么过来了?你咳嗽未好,吹不得风。”
“厨房煮了梨水,我吃着味道不错,便想着给你送一盅过来,”舒浅放下食盒,打开盖子,“特意少放了糖,应当合你口味。”
她没提流月,谢晏安似乎也只做不知,抬手喝了。
这才道,“不问我吗?”
舒浅只道,“大人心中自有成算。”
“你一不高兴就又喊我‘大人’,”谢晏安沉默片刻,微微叹口气。
舒浅微微错愕,细想起来,未曾注意到原来她并不是没有表达过不满。
谢晏安解释道,“我从前不知你身份,便安排了流月在你身边。后来……如今事情已了,她是你的人,你想用便用,不想用随意安排也可。”
顿了顿,谢晏安道,“她手上有些功夫,从小在府中长大,你只管用,外出时带着我也会放心些。”
舒浅能明白谢晏安的安排,但一想到曾处于对方的监视下,要说不生气肯定是不可能的。
谢晏安,“很多事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舒舒,但你一点,往后我们好好地过下去,好吗?”
舒浅没说话,谢晏安便等着她。
她抿了下唇,轻声询问,“大人今日是知道的吗?”
谢晏安微一颔首,“是。”
想来想去,他索性是让舒浅亲眼看到,舒浅会看到流月出现在书房,有他的安排,不然以他慎密的心思,怎么也不可能让舒浅发现。
“你不必与我说的这么细。”
只要谢晏安一直不说,他一直不知道,这些事也就不会出现在两人之间。
“舒舒,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夫妻之间不该有所隐瞒,否则容易埋下祸患,”谢晏安道,“以前是迫不得已,如今我不会瞒你。”
谢晏安自小受过谦谦君子的熏陶,品性上佳,然出身不凡,心中自有几分傲气,若非舒浅言语,他从来想不到这些也不会去想。
没有那几年的相处,他永远不会知道舒浅心中真正的想法,清贫安定反而更打开了她的心扉,无意间流露出真实。
她性格内敛,能在相府怡然长大,很是能藏得住事,本非一般天真的闺阁女子。
两人关系最好时,舒浅与谢晏安说过很多话,她不记得有没有和对方说过这些,但谢晏安会这么说,必然是有的。
谢晏安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说清楚,拉了她坐在身上,低声道,“我与你的婚事确有我谋划之意,这点我不否认。
“听闻舒相有一女,正值佳龄,我那时寻不到契机,便应下了。”谢晏安搂着她的腰,一手捏她的手指,“如今想来,未尝不是天意。”
舒浅心知他那位父亲的心思,嫁过去不久,夫人频繁召见,屡屡暗示她盯着她那位夫君的动向,她都含糊应对了过去。
许是本就没在她身上花过心思,夫人没抱什么希望,之后便安静了下去,没怎么传过话,只偶尔问询两声,舒浅也只说些生活琐事。
她不愿掺和这些事,便避而不闻,流月是开始就跟着她的,那么从开始,谢晏安便知道了。
他的冷淡不是没有缘由。
不知为何,舒浅心中没有多少愤怒与恼意,更像是,释然。
她从前不明白谢晏安的心思,只当对方木讷不知言,便说的多些,如今才知,那不是木讷,而是另一种深沉。
两人说了很多,知道的,不知道的,谢晏安几乎是娓娓道来,没有任何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