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盈青

8、启程

　　寒执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将门打开后，就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她已经还姑苏好几年了，从最开始的迷茫，都后来的淡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已经完全适应姑苏的安静与祥和了，“完全舍不得离开呢。”

　　沐流云打着哈气从二楼下来，本来还说一副迷蒙的样子，却在看到寒执的时候突然清醒了。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们老板！”寒执这个人，他虽然没有相处几天，却也了解她了，她一般都会睡到晌午才醒，她是不会起这么早的。

　　寒执随手拿杯子沐流云身上扔，“你小子又找死是不是？”

　　沐流云接住那个杯子，嬉笑着来到寒执身边坐下：“这么暴力，你一定是真的。”

　　寒执轻声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教训沐流云，温和的都不像她了。没多久，老吴他们也起了。她招了招，手示他们过来。

　　“老板什么事啊？”见到起这么早的寒执，他们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寒执没有回答，而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包袱。慢慢将包袱打开，包袱里面装满了银子，她把银子分成了三份，放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老吴他们看着面前的银子，摸着银子，都乐开了花。

　　寒执看着他们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我准备离开这里了，我知道你们当年是逃荒来到这里的，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了。这些钱你们拿去，置一份田产，安心养老吧。至于小白，你还年轻，可以买家铺子，干点什么行当。”

　　听着寒执的话，老吴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们默默的把钱推回了寒执面前。他们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什么牵挂了，这个当初收留他们的老板，找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亲人。

　　“怎么，你们以前不是老说我小气吗，这回有钱还不开心了。”寒执依旧笑着，只不过也是笑的有些勉强。这么多年了，大家早就把彼此当成家人了，突然这么告别还真是不舍。

　　“你真的要离开这里？”沐流云十分不理解，她的客栈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啊？

　　寒执递给沐流云一个银锭子，“知道你穷，这个给你。去穿你的江湖吧，大家就此别过，各自珍重。”

　　“等下！”沐流云抓住了寒执的衣摆，眼眶红红的，“你要走就带我一个吧!”他们虽然相处不久，但这几日的相处，让他觉得很温暖。以前听家里人说江湖险恶，可他一出门就碰到了寒执他们。

　　看到沐流云行动，老吴他们也应和道：“是啊老板，也带上我们吧，这几年来，全凭老板收留，才不至于饿死街头。既然老板打算走，那我们也誓死追随。”

　　寒执是神情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懒洋洋了，而是十分认真，“此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或许路途艰险，便让我一个人走吧。”

　　沐流云拿起手中的追云：“手中之剑就是为了保护重要之人。我沐流云是出来闯荡江湖的，没有危险叫什么江湖！你就带上我吧，遇到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老吴他们也附和：“对啊，对啊，让我们也去吧，人多力量大。”

　　寒执看着他们，十分无奈：“沐流云跟来就算了，人家功夫好，有背景。你们一个个的老弱的，偶尔还得个风寒什么的就是病了，江湖危险，再不小心得罪什么人就是残了，合在一起就是老弱病残了。”寒执的话虽然是嫌弃他们，可那红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

　　被寒执这么一说，小厮们不禁低下了头，“老板……”

　　寒执想了想，“我这客栈不打算卖了，这姑苏城气候养人，不如你们就替我看着听雨吧。等以后我回来也好有个家，有家人在等我。”

　　“老板……”他们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他们真的老板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却心地善良，不然也不会将他们收留下来的。

　　“我们一定好好看着听雨，看住我们的……家！”他们是闹饥荒的那年来的，家里的亲人不是饿死了，就是走散了，伶仃一人，幸遇上老板，让他们又有了一个家。

　　寒执最后看了眼听雨后便转身离开了，轻声说了句：“再会。”

　　早上的阳光明媚，却不像中午那般炙热，烤的人难耐，晒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寒执和沐流云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迎着这舒服的阳光，这样子倒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老板，咱们要往哪去啊？”他们从昨天出发，已经这么慢悠悠的走了一天一夜的。他们就是顺着官道走，没有个目的地。遇到岔路了扔个铜板，正面就左边，反面就走右边。现在这样子和寒执那么着急离开姑苏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前面又有一个岔道，寒执掏出一枚铜板，看着铜板在那里来回打转，最后竟然立了起来。寒执忍不住嘟囔，“这可怎么办啊？”

　　沐流云也看着那枚站着的铜板，“咱们往哪里走啊？”

　　“不知道。”

　　沐流云炸毛了，“老板，你不知道！你就让我这么跟着你瞎走啊！”他是出来历练的，他可不想生命都白白浪费在迷路上！

　　寒执瞥了他一眼：“是你要跟着我走的，我可没强迫你”

　　“……”的确，当初是他要跟着寒执的，可寒执也说了此行凶险，可现在别说凶险了，就连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寒执突然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皮古上，那匹马立马向左侧的路上飞奔。

　　沐流云还在一脸懵逼，看到寒执突然跑了，反应了一会，才跟上去。好在他的马是追风驹，日行千里，很快就追上了寒执，“你怎么突然就跑了，都不叫我。还有你为什么要往这边走，你不是说不知道怎么走吗？”

　　寒执懒得搭理他，抬了抬下巴。沐流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群高大的胡人围着一个浅黄色衣衬的姑娘。

　　“这群人是打算欺负一个小姑娘啊，不行，本公子可不能坐视不理。驾！”沐流云见此情此景，立马上去英雄救美了。

　　寒执早就料到会如此，慢悠悠的驾着马往前走。

　　沐流云把马放在了外面一颗树下，自己飞身到了那姑娘的身旁，还没看明白情况就冲着那些胡人喊：“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吗？”

　　那些胡人很委屈，被欺负的明明是他们好吗。这小姑娘个子不高，脾气却大的很，他们中的一个人不过是摸了她一下，就差点被她打个半死。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瞧瞧这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我们的叶槡染大小姐。

　　“怎么又是你？”沐流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老碰到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啊!!

　　见此情此景，那几个胡人对视一眼，连忙扶起那些被打伤的同伴非一般的跑了。

　　这厢叶槡染从寒山寺别的一肚子气还没撒完，就被沐流云打断了。抬手就是一鞭子，那鞭子甚是凌厉，划破风而向沐流云抽去。

　　沐流云连忙侧身多开，她的鞭子抽到了沐流云身旁的地上，地上的石子瞬间炸个粉碎。沐流云暗自腹诽：这什么人啊，他好心过去帮她，她竟然还打他，没天理了这!

　　见沐流云躲开了，叶槡染紧接着又挥开了一鞭子，又被沐流云给躲开了。他们就这样一个打，一个躲，一时也难以分出个胜负。

　　他们打的正欢，而寒执正嗑瓜子嗑的正欢。

　　“姑娘，分我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执的身边突然出现个人，这人一身麻布衣，打了很多个补丁，头发也乱糟糟的，随意的用一根木棍插了起来。他面上有一层很厚的灰，但看轮廓很是精致
　　眼睛黑亮亮的，笑起来可以露出两个小虎牙，甚是可爱。

　　虽然他有些……不是很脏，但看到他那灿烂的一塌糊涂笑容，寒执还是无法拒绝的把手中的瓜子分给他一些。

　　那小孩是个自来熟，“姑娘，我叫白草。自打我有记忆来，我就是一个人，来时是白，往后也是白，索性就姓白。我如这草般，生命力顽强，就名白草。不知道姑娘叫什么？”

　　寒执听着他一大串的自我介绍，本来是不耐烦的，但听到那句“我一直是一个人”的时候，她感同身受。这些年，她虽然有老吴他们陪着，然而终究是不同的。就算他们的家人都不在了，可他们都记得自己的过去。她，却是什么都不记得。

　　她轻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寒执。”

　　白草突然那肩撞了她一下，“喂，你觉得他们谁能赢啊？”

　　寒执十分嫌弃的看着被白草撞过的地方，虽然她没有瞧不起乞丐，但是她还是有洁癖的，他衣服上那一层灰都比青楼姑娘们的脂粉厚了。

　　“喂喂喂喂——”见寒执没有回答他，白草坚持不懈的叫着寒执。

　　终于等到了寒执忍无可忍的时候了，“我刚刚不是告诉你我叫什么了吗？”

　　见寒执凶他，白草低头对了对手指，一脸委屈的样子。

　　看他那样儿，寒执还是于心不忍的，“那个拿剑的能赢。”

　　“为什么啊，我看那拿鞭子的挺厉害的？”他看他们打了这么半天，发现拿剑的只守不攻，拿鞭子的攻势凌厉，怎么看都是拿鞭子的能赢啊。

　　“因为……”她会帮忙，沐流云和叶槡染的功力基本上是不相上下的，这么打下去，得打个几年，看他们谁先累死。

　　寒执在袖子中的手悄悄的掐了个决，只见沐流云的身体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不自觉的拔出了追云，向叶槡染攻去。那一剑之势，携雷霆万钧破云之势，叶槡染招架不住，后退了数十步才止住步伐，吐出一口淤血，十分狼狈。

　　沐流云看到叶槡染被自己打到一身狼狈，十分的懵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怎，怎，怎么这么回事？”

　　沐流云不知道，可在寒执身边的白草确实清清楚楚的明白，刚刚是寒执做的。他趴到寒执耳边，悄声问：“你刚刚怎么做到的？”

　　寒执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语调慢悠悠的，“小把戏，小把戏。”

　　“是你!”修仙之人五感较常人敏感许多，寒执和白草刚刚说的她都听到了。她就知道，短短数日沐流云不可能提升这么快。

　　“不是我。”寒执这叫睁眼说瞎话。

　　“我刚刚都听到了!”见寒执这么敷衍她，她傲娇大小姐的脾气又上来了，拎着鞭子就要抽寒执。

　　谁知寒执只是轻轻一挥手，叶槡染的鞭子就停在了半空。

　　寒执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但现在看着就十分欠揍了，“哎，姑娘家家的，怎么老是打打杀杀的呢。”

　　“小姐——是你吗小姐!!!”这边寒执正教育叶槡染呢，突然间一人的声音破空而来。

　　来者一张包子脸，甚是可身，正是叶家小姐的侍女兼护卫暖碧。

　　叶槡染又又又又跟他爹生气了，偷偷跑了出来。她这一跑，可苦了她啊。辛辛苦苦的追了一路，终于是追上了。

　　暖碧一把抱住了叶槡染，“小姐啊，小姐，可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快让暖碧看看，瞧瞧才在外面待几日就瘦了那么多。小姐啊，小姐你看你……”

　　“松开!”叶槡染在暴走的边缘，而暖碧还在边缘不断试探，“不放不放，我再也不放了，小姐，回家吧，我想死你了，你走也不带上我，我一个人……呜呜呜呜……”情到深处，就留下了眼泪。

　　而叶槡染十分想把暖碧从自己身上分开，却是怎么到弄不下来。

　　就在叶槡染和暖碧挣扎的时候，寒执已经带着沐流云还有那个浪客白草走出很远了。留给叶槡染的，只有被马蹄的扬起的灰尘，还有他们远去的背影。

　　叶槡染挣扎了半天，终于把暖碧挣开了。她反身上马，扬起鞭子，抽在马身上，飞快的向寒执他们走的方向跑。

　　碧暖看着跑远的叶槡染，屋里的伸手想要阻拦。无奈，只能再次上马，去追叶槡染。

　　寒执他们赶路的速度大家是知道的，何况还是在她故意防水的时候。

　　寒执瞥了眼身后，看着马上要追上他们的叶槡染和暖碧，轻轻笑了起来。

　　然而寒执的用意，沐流云并不知道，“老大，她们快追上来了。”

　　寒执同情的看了沐流云一眼，白草帮忙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孺子不可教也!”

　　“啊？”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叶槡染那个悍妇要追上来，他们一点都不着急。

　　白草实在不忍心看沐流云傻下去，好心告诉他：“她可是叶家人，那个天下之财，也家占七分的叶家。而且……”白草靠近沐流云一些，揶揄道：“你不是很乐意她们跟上来的吗。”

　　竟然是陈述语气!!!这让沐流云老脸一红。

　　不一会儿，叶槡染她们可算是追上了，“喂，我要跟你们一起走！”她可谓是把傲娇发挥的淋漓尽致了，明明是求着别人带上她，到她嘴里却成了别人求她一般。

　　“自便。”

　　寒执这老狐狸，明明是算计别人，却让别人以为自己得了好处。厉害，厉害。

　　经过他们一番打闹，现在已经是下午十分。午后暖洋洋的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从后面看，他们离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