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总是在奔波》小生人倚楼

10、第 10 章

　　一个精瘦地跟猴儿似的、染一头红毛的半大小伙子扣了扣门，抱着两副碗筷放好，然后腼腆地朝姜随流笑了一下。关门的时候，小伙子还和沈天宁在门口聊了两句。
　　回过头，沈天宁先把碗筷给分了。
　　姜随流接了碗，问道：“你和店里人都认识啊？”
　　沈天宁道：“嗯，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活。”
　　想了想，沈天宁又解释说：“在前台收银，其他的我也不会做。”
　　店里的人对沈天宁态度挺友善，姜随流猜测沈天宁在这里的日子应该混得不错，“有你做门面，老板应该卖了不少会员卡吧。”
　　沈天宁没搭腔，起身去角落接了两杯白开水，嘴角却带了些笑意，他看看吊儿郎当样的姜随流，又无奈地摇摇头，“当心烫。”
　　轮回司的剧情卷轴上并没有那么面面俱到，如果姜随流没有变化身份来接近沈天宁，恐怕也看不到他的另一面，那些不属于剧情内的喜怒哀乐。
　　姜随流把带来的饭菜都摆到桌面上，这些都是离开前让餐厅厨师做的一些招牌菜，餐厅生意不好和菜品有很大关系，姜随流权当试菜了。
　　这些菜自打包之后就没有动过，姜随流这会儿下了一筷子，就觉出差距了，就他这被张卿亭养刁的胃，这些菜实在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
　　姜随流看了一眼沈天宁，他夹菜的频率有点慢，不过每样都夹了一点，看不出明显的喜好。
　　“你觉得这些菜做得怎么样？”姜随流试探道。
　　“嗯？”
　　“有个朋友开餐厅，让我帮他试菜。”
　　沈天宁是张卿亭的转世，想来在做饭方面应该一样点足了天赋吧。
　　沈天宁点点头，“哦，还好。”
　　姜随流有点失望，这味道都能落得“还好”的评价？
　　姜随流不放弃，继续道：“小沈同学，要是不好吃你就直接说好了，我朋友不会介意的。”
　　沈天宁放下碗筷，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其实我对饭菜的味道没有太大的感受，只要能吃就行了。”
　　在沈家的那些年，沈天宁见过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珍馐，流落在外后，令他愤怒仇恨的也从来不是因为吃这种小事。
　　总的来说，沈天宁和美食界天生无缘。
　　不过对面这人却还在问他：“那你对做菜什么的就没有一点兴趣？”
　　沈天宁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人似乎笃定他喜欢做菜，还是说开餐厅的朋友缺人到请他做厨师？
　　“没有。”沈天宁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但他随即又说了“除非”二字。
　　“除非我需要借这个利用谁或者是——”沈天宁的眼眸里倒映着对面那人的脸，明明那人占地不大，可眼睛里就是装不下其他事物了。
　　“我疯了。”沈天宁说道。
　　姜随流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个回答，错愕间开始回忆和张卿亭的过往种种，莫非小亭子其实是不爱做菜的？若说利用自己，那许多年也不见他得到什么好处……
　　姜随流轻松撇去第一个选项，认真思考张卿亭脑子撞傻的可能性。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完事后两人收拾好桌椅，姜随流把碗筷洗好后跑去还给了那个猴瘦的红发小伙。
　　姜随流向小伙道谢，夸他这头发红得很有火神祝融的风采，弄得小伙不断地挠头傻笑。
　　小伙对姜随流说：“哥，我看得出来，天宁哥挺信你的。天宁哥有时候蛮阴沉的，不过其实人很好，有你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
　　“他以前让你很不放心么？”姜随流问。
　　小伙点头说：“就以前吧，感觉他随时会做出一些毁灭自己的事来。”
　　沈天宁的过去，姜随流知道，可仅仅只是那几行冰冷的字句描述，那些日日夜夜，沈天宁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小伙看出了姜随流的担忧，安慰他道：“现在好多了，好多了，唉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现在这样我看着舒服！”
　　“是吗？”
　　“哥，你得好好看着他啊。”
　　“知道。”

　　姜随流得走了，他得在睡眠时间之前回去，流玉和夏钰正在家里等他。
　　他稀松平常地和沈天宁道别，双手插在裤兜里，哼着一首烂遍大街小巷的歌转身朝黑夜里没去。
　　沈天宁从来没有过这么期待一个人的出现，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的离去感到失落。
　　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有很多人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说到底，他依旧是孤身一人。
　　可只有和这个叫“姜亭”的人，相处越久，那些封存良久疑似风干的情感越像得到水的滋润，破土而出。
　　惊喜、失落、慌张、无奈、期盼……
　　沈天宁有种幻觉，好像他和姜亭本来是由一根丝线绑着的，可是后来丝线断掉了，各自留了一段缠在身上，随着风飘啊飘、飘啊飘。
　　他看着姜亭的背影，生出一个念头：
　　他得去拉一把，然后重新系上。

　　“姜亭！”
　　“啊？”
　　姜随流被突如其来的呼喊掠去了心神，回过头去。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是什么问题？
　　姜随流走过去，对着目光如炬的少年，说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社会青年，无业游民？”
　　姜随流觉得，在接下来的五秒，他在一个人脸上看到了“偃旗息鼓”、“鸣金收兵”等成语的生动展示。
　　“我问你这个做什么……”沈天宁的声音显得不能再郁闷。
　　而在下一刻，沈天宁便被姜随流搂进了怀里。沈天宁还没有激动两秒，就明白这个拥抱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一回事。
　　姜随流拍拍沈天宁瘦弱的肩膀，然后趁机揉了一把沈天宁的头发，弄成鸟窝他才满意，谁让这小子上次躲开来了呢。
　　沈天宁虽然知道这个拥抱并不对味，但还是紧紧环住了姜亭的腰，贪恋地吸着姜亭脖颈上的气息。
　　姜随流被勒到胸闷还挣脱不得，不过他只往“孩子最近压力太大”这方向靠拢了，完全没考虑到别的什么。
　　姜随流安抚式的摸摸沈天宁的背，说道：“有什么事和我说，别自己扛着知道吗。”
　　感觉到沈天宁的下巴在自己肩膀上动了两下，姜随流才放下心，把沈天宁缠在身上的手还有脑袋扒拉下来。
　　顿时轻松多了，不理会沈天宁莫名的幽怨，姜随流这回是真的出逃了。
　　沈天宁远远看着姜亭，瞧瞧，瞧瞧，这个人来去匆匆，随心所欲，擅自跑进他的世界，搅得一团乱之后，依旧无知无觉地走了。
　　这算什么。

　　姜随流自然不知道他在沈天宁心中起了这么大的波澜，事实上自那天之后沈天宁也没有让他再察觉到任何怪异的地方，甚至比起之前，沈天宁更加在意和姜随流之间的距离把控。
　　沈天宁这边暂时是没什么事，但是姜随流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清闲。除了餐厅经营的事，姜随流这几天主要在躲徐昊苍。
　　自从那天怼了徐昊苍，这货就一直想找他的麻烦。只是他这徐家二少爷做得也不自由，在学院里得顾及徐家兄弟和睦的面子，而离开了学院就有徐家的人管他。
　　姜随流这几天基本就待在人多的地方，白天就坐在教室里，下午一放学就跑。可惜还是被徐昊苍钻到了空子，把他给逮住了。
　　徐昊苍对上次姜随流说的话耿耿于怀，夜不能寐，他什么时候狂轰滥炸地去追肖雨了？那是他浓烈的爱的表现！
　　至于肖雨没有回应，那一定是在考验他！
　　尽管这么想，但是肖雨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态度又确实令他难过。
　　徐乐白那天既然那么笃定地说自己追不到肖雨，难道他有什么办法？
　　徐昊苍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姜随流的去路，说道：“徐乐白，明人不说暗话，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能追到肖雨？”
　　姜随流白白担心了那么多天，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看来徐昊苍真的是个痴情种。
　　姜随流忽然在想一个可能性，如果徐昊苍真的和肖雨在一起了呢？
　　这画面实在太美了，美到不忍直视。
　　姜随流叹气道：“二弟，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路已经给你指明了，你却看不到啊。”
　　徐昊苍听得一头雾水，：“你……你说明白点，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姜随流感慨了一下这娃的智商，大家都是这出戏里的丑角，怎么偏生只有自己优秀得这么出类拔萃呢？
　　“我问你，肖雨是什么人？”
　　“肖雨，呵呵，大美女，”徐昊苍习惯了凶神恶煞的脸上竟然绽放出柔情蜜意的笑来，“是我喜欢的人。”
　　“二弟情根深种，可惜完全偏题。”姜随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肖雨是肖董事长的掌上明珠，而肖家又是书香世家，肖董事长心目中的女婿，一定是一位青年才俊。这样的出生，你觉得肖雨会看上普通人吗？”
　　徐昊苍当即表示不服，“我是徐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怎么会是普通人？”
　　姜随流冷笑：“没错，在外人眼中，徐家确实是家大业大，可也只是在这二十年间发展起来的，靠的……自然是咱们父亲的本事。”
　　姜随流特地加重了“本事”二字，这让徐昊苍的表情别扭了起来，他背地里听人说过父亲早年发家的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吞食徐乐白母亲罗容雪的家族企业。
　　他起初并不相信，只是这几年父亲的种种行为都让他恐慌，他愈恐慌，传闻中的事就显得愈发真实。
　　姜随流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揭开伤疤，他轻轻略过这个话题，说道：“总之，徐家是突然发家的土财主，底子薄，谁也说不准未来会怎么样。如果下一代掌舵人雄才大略那还好说，可惜呀，二弟，你觉得以你的能力，能揽下这么大的摊子吗？”
　　徐昊苍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他不曾想到长期住在外面的徐乐白居然能看到徐家隐藏的症状，看来是自己小看了他。
　　“就算你说得对，可是徐家依然实力雄厚。肖董事长要是把肖雨嫁给我，那就是两家强强联合，他何乐而不为？”
　　姜随流摇摇头，果然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孩，看什么都很天真，“你见过老鹰因为兔子太过肥美而和兔子结婚的吗？二弟，其实现在的徐氏集团，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吧。大家都虎视眈眈呢，就等着那朵点燃徐氏所有隐患的火星子炸开来，好分一杯羹，谁会来趟这个浑水呢？”
　　“你危言耸听！”徐昊苍揪住姜随流的领子，作势要打。
　　姜随流被他提溜地只能脚尖触地，却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样子，择日不如撞日，他今天就是要摊牌，免得这小子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
　　“二弟，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被父亲放养在外面，他可从来没有问过我一句。怎么最近才频繁地派人来劝说我回去，咱爸难不成突然转性了？”
　　“这个……”徐昊苍一时没能找出话来反驳。
　　“只可能是他需要我，或者说需要我身后罗家那一块的背景。罗家虽然衰落，但由我外公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人望还在。生意场上人情二字最讲究不过，父亲声名在外，旧商圈的人早就被他得罪光了。想和这群人做生意，他只能搭罗家这根线。”
　　徐昊苍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明明恨徐乐白母子恨得牙痒，却只能在暗地里耍手段，明面上还得装作宽容大肚的样子。
　　“与我妈和解本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妈恨毒了他，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就只好从我这边入手了。请问，在这样腹背受敌的艰难时刻，聪明如肖雨会接受你的追求吗？”
　　其实包括轮回卷轴上原本写的剧情中，肖雨爱上沈天宁也绝不仅仅因为沈天宁俊美的外形，这个女人拥有敏锐的嗅觉，她察觉到了沈天宁未来的不凡。只是沈天宁天生拥有让人着魔的能力，肖雨越陷越深，最终把自己搭了进去。
　　对于除沈天宁之外的局势，肖雨一直看得很清楚。
　　徐昊苍喃喃说：“我，我只想追肖雨，没有想那么多……我和肖雨、我们徐家，怎么会……”
　　姜随流冷哼一声：“徐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和你妈可是功不可没啊。”
　　趁着徐昊苍愣住的功夫，姜随流挣脱了束缚，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被弄皱的领子。
　　尽管姜随流不论从身量还是气势上都比不过徐昊苍，但是现在看来，徐昊苍才是那条被打中了七寸的蛇。
　　姜随流的每句话都是打蛇的大棍。
　　“原本徐家可以再辉煌几年的，以父亲的能力，没准能够令集团平稳地度过财政危机。可惜，二弟你的心思全放在肖雨身上，完全没有作为继承人的自觉，而你妈则太贪心了，说她是徐家的蛀虫也不为过。”
　　徐昊苍的母亲王梦岚称得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了，如愿嫁给徐杨后，连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被她塞进了徐氏高层。看得出徐杨是真心宠她，肯放权给王梦岚。导致徐氏这么大的盘子，这些年居然被王家人败光了一半。
　　“你不怕我把你今天所说的一切都告诉我妈吗？”徐昊苍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听着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姜随流说：“无所谓，或者说王夫人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便更好。这样咱们以后见面还能客气些，毕竟我现在有利用的价值嘛。”
　　原剧情中的徐乐白便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才被王梦岚随意地拿捏，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他姜随流虽然没什么人生追求，可是也不想被人当成二傻子。
　　今天是徐昊苍自己撞枪口上来了，否则等过些天真正和徐家人接触，姜随流也是如此警告他们的。
　　至于会不会遭受报复什么的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再不济还有流玉夏钰顶着呢。
　　徐昊苍此时的内心是复杂的，一方面，徐乐白的每句话都那么刺耳，恨不得撕烂他的嘴才好，而另一方面，徐乐白说的却都是实情。
　　父亲其实也没有多看得起自己，他嘴上嚷着自己是继承人，心里却虚得很，至于母亲这些年来也确实……
　　姜随流并不想为难徐昊苍，原剧情中，徐昊苍后来有对徐乐白下死手，据了解是被王梦岚撺掇的。这件事到目前并没有发生，他们俩顶多算口角冲突而已。
　　若能劝他收手则最好，若不能，姜随流也不怕事就是了。
　　“二弟，好好想想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你的手还是干净的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