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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陵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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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有点疼,“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午时正一刻。”
南乔按了按太阳穴,“纪舒,你进来。”
纪舒闪进马车,正是黑影。
“主子,在这儿歇脚,只怕得在野外过夜。加紧赶路,戌时初应能到下一个驿站。”
碧心垂着头,本来不敢多看多听,秉持着大宫女的本分,才弱弱的反驳了一句:“公主的身体尚未恢复,这么赶路只怕受不住。”
南乔噗嗤一笑,冲着纪舒说:“你瞧瞧,我身边也有个管家的大丫头了。”随即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只管赶路吧,别在路上耽搁太久。”
纪舒心中纳罕:公主在宫中没有大宫女的吗?这些不都应该是司空见惯的吗?却也不敢多话,应声答应下来。
大齐历代皇帝陵寝,修得离京都确实远了些,以南乔她们如今的脚程,没个三五日着实到不了。南乔心里装着事,自然不愿意在路上多耗时间。
“纪舒,”南乔蹙着眉,又按了按额角,“京中有来信吗?”
“回主子,”纪舒单膝跪地,“半个时辰前收到消息,说是已经办妥了。”
南乔轻应了声,没再说话。
已经午时了,想必驸马她应能做出决定了吧。
宋如希一觉醒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枕边方方正正的叠着她的朝服,朝服上面是一封信。
写着:驸马亲启。
南乔偶尔是喜欢跟她玩这些小把戏,说是夫妻间的情趣。
第一页写的是工工整整的和离书,和离人那里签着苏南乔的大名。
第二页写着——如希,我不喜欢林云松做我的驸马。
不喜欢林云松做她的驸马,宋如希手上一紧,她在威胁她,宋如希太了解南乔了,不和离,就意味着,她宋如希别想在安安稳稳李代桃僵。
可是……
林云松没死,南乔愿意与她和离,这不应该就是最圆满的结局么?
为什么,她心里不太高兴。
空气里全是南乔的味道,到处都是她们俩生活过的痕迹,这假夫妻当的,叫人迷茫。
——“驸马爷,皇上有请。”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一只小盒子,宋如希低头跪在底下,不敢说话。
终于,皇帝开了尊口,“云松啊,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好插手,乔乔不懂事,你就多担待点。”
宋如希心中纳闷,南乔既然连和离书都写好了,哪还有什么担待的余地?也只低声应了。
“对了,那个林松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宋如希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冒用了林云松的名讳,害得林云松只得化名林松前来应试,这一想,才恍然发现,她这个女驸马,竟已做了三年之久。
皇帝眉头一皱,“云松?”
“回皇上,昨晚臣走之时,太医说已无性命之忧。”
好在无性命之忧,若南乔真的杀了当朝探花,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南乔在百姓眼中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
皇帝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靠坐在椅背上,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那林松同你是有什么关系么?”
宋如希一惊,想必是她昨日之举太过,公主刺伤当朝探花,身为驸马,她不安抚公主,反倒先去照看探花,纵是有天大的由头,皇上作为公主的爹肯定有不满的地方,再加上两人名字只有一字之差,难免让人起疑。
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回皇上,并无关系。”
心中忐忑根本不敢去看皇帝,哪知皇帝却换了话题。
皇帝手上把玩着一只锦盒,难得一脸高深莫测,“乔乔走前,特地来给了朕一只锦盒,说是林昀检一案已经七七八八。”
说到这里想起南乔挽着他的手臂撒娇的模样儿,说是再没精力管这案子了,把他给心疼的哟!他的心肝宝贝哟!
皇帝正了正身形,掩嘴咳了一声:“虽说林昀检是你生父,但这案子原是你同乔乔一起查的,朕也信得过你的人品,你将这案子结了再呈上来吧。”
南乔这是真打算甩手不管了?
心中微微诧异,宋如希不敢多言,叩首应下。
“谢主隆恩。”
锦盒内是一只小小的钥匙,别人或许不懂,宋如希却知,这钥匙所配的就是南乔的首饰盒子上的锁,虽是寻常不起眼的首饰盒子,里面却没装什么首饰,只有一块监国公主的令牌,用来调动朝上的势力。
南乔这个人,明明在朝堂之上气势逼人,私下做派却又很小孩子心性。察觉到南乔在偷偷查林昀检时,是一年前的事。
那时两人腻腻歪歪关系还算不错,可当宋如希提出要明查林昀检一案时,南乔确实是黑了脸的,那时被南乔无视了两天吧,后来好声好气的在床上哄了一天才把她哄好,想来也是荒唐。
话说回来,陵园那地方,宋如希不久前才与南乔去过,环境静谧,人烟稀少,也不知道南乔一个人住不住的惯。
思绪飘着飘着已经到了状元府,宋如希纵然心不在周遭事物上,也察觉出来气氛不对,她低头想事,自然没注意到一路上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现下自然是注意到了。
府中气氛也怪怪的。
“匡叔?”
“林大人。”
一个身着蓝色儒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儒雅汉子拱手迎了出来。
匡忠义,字仁安,在大齐京都文人雅士中,也算得一名大儒,因家世问题不能入仕,南乔与他斗过几回文章,皆难分高下,后来终于被南乔诓骗了来做这状元府的管家,打理阖府上下事物。
据南乔自己说,本是想让匡忠义打理公主府,可公主府一切井井有条,半个人也安插不进,只得作罢。宋如希那时依着南乔的时日多,从不插手她这些小把戏。
平日里匡叔也只叫他驸马爷,今日改了口,宋如希一时反倒不习惯。
“府中有什么事吗?”宋如希踏着步子,未做停留。
素知匡忠义性子耿直,不会瞒事,又智慧过人,拐弯抹角的话也不用担心他听不懂,也难怪南乔非要将他弄来。
匡忠义仔细看了看宋如希,见她确实不像知道个中内情的样子,才解释说:“现在京都传言四起,说南乔公主看上了新科探花,强逼不从反下杀手。今日一大早,宫中就传出您与公主和离的消息,更是坐实了这一谣言。”
宋如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清楚明白,喃喃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林大人?”
宋如希转过身,闭了闭眼,“匡叔,你先下去吧。”脑袋里面翻江倒海。
南乔,喜欢上真的林云松了么?是了,这样才说得通不是么?昨日问她,为什么要杀林云松,她明显不高兴了,其实她喜欢林云松,这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了。
“我最喜欢的,是驸马呀~”那时南乔依偎在她怀里,细声细语的撒娇说最喜欢驸马,可是,驸马,原也是林云松不是么?
宋如希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心里、脑中一片混乱,她想揪出南乔问个明白,可南乔早就走了,她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伤神,南乔与她,分开不是最好吗?
她突然很想问问南乔,有没有真的喜欢过她。
恍惚间又想起三年前迎娶南乔的时候,红衣黑发的南乔,笑起来是真的好看。
南乔早就知道她不是林云松,却仍然嫁给了她。
说起来,南乔和宋如希前前后后来陵园小住不下五次了,一路走来恩深爱重,鲜少有个拌嘴吵架的时候,不想,却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紧赶慢赶行了四日,南乔一行人终于在第四日傍晚时分到了大齐的陵园。
夕阳斜照在山头上,一半儿亮一半儿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大齐的陵园也修得颇与众不同。
据说是为了镇压住这山下的龙脉,生生将这一整座山固成了一体,自下而上,围栏修葺,势分八方,层层严守,只余一条五丈宽的石阶从山脚通向山顶。
林木交错,郁郁葱葱,一阶一阶的建筑隐藏在浓密的树丛之中。余晖洒在那袒露在树丛外的琉璃片瓦上,熠熠生辉,倒显出一丝别样的古朴来。
“公主,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上山吧?”碧心这一路来跟着南乔,想这公主倒格外平易近人,不免对她多上心了几分。
南乔对着碧心,大部分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没有什么公主架子,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此时也特别和蔼可亲的忽略了碧心的话,“纪舒,吩咐人易车改轿,连夜上山。”
山底自是有行宫宫人接应伺候的,可南乔并无休整的打算。
纪舒板着脸,没有答应,“主子,既然已经到了陵园,上山也不急于这一时,您身子不便,连夜行轿上山,太过危险。”
良久,未见南乔回应。
一行人停在行宫外,全然不敢动作。
纪舒跟在南乔身边的时间很短,短到与碧心不分上下。
往时仰赖着大姐照顾她,出任务也都只在南乔外围,南乔对她而言,是一个实打实的金主,养着她,偶尔用用她,出钱培养她,并未过多接触。
她自认亲近不过大姐,哦,还有二姐、三姐、四姐、六七妹,与公主,实在是很单纯的用与被用的关系。
这段日子,虽然公主看起来都是笑意盈盈,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疏离,怎么也掩盖不掉。她不知道,为什么公主钦点她过来做贴身侍卫,以往不都是符流哥哥贴身吗?
对了,出发时,大姐有说——“阿舒,要尽自己所能保护公主。”
见南乔不回应,纪舒干脆掀了轿帘闪进了马车,车内的夜明珠尽数被遮盖住了,昏昏暗暗的也看不见南乔脸上的表情。
“主子?”
南乔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依你,休整一夜,明日再上山。”
“是。”翻身下了马车,吩咐人不过几句话的事。又闪进马车,不待南乔出声,就将南乔抱了下来。
“纪舒,轮椅。”真真莽撞得紧。
行宫的宫人也不是第一次接驾,倒都熟练的很,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公主下榻。
南乔停在院子里,瞧着宫人们进进出出,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与宋如希来这里避暑,也不过数月余之事,如今却走到了这般地步,真是......造化弄人。
“纪舒。”
“主子有何吩咐?”
南乔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的看着眼前懵懂的纪舒,这丫头确实太不通人情世故了,怪不得云烟有意要磨炼她。
“本宫要沐浴了,你可以退下了。”
纪舒腰间插着一把短剑,愣了愣,转过了身,“主子,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寸步不离。”
未听见南乔回应,只当是默认如此的纪舒将剑取出,抱在怀里,一脸严肃的守卫起来。
偌大的一个浴池,南乔也只能撑靠在边边上,这陵园的池子,是极好的,和她在这里,也干过不少荒唐事。噫,人生啊。
‘哗啦’,撩水的声音。
“纪舒,你很喜欢这把剑吗?”南乔状似不经意的扫过纪舒僵直的背。
要说真正与这丫头寸步不离的,该是这把剑吧,每次见她都带着这把剑。
纪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回主子,是很喜欢。”
“是大姐送的,十六岁生辰的时候。”
南乔不再接话了,印象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大概一年前出完那次任务,云烟向她讨了这把进贡的短剑,她并不在意这些个,却原来是送给了这丫头。
“你跟阿云的关系很好吧?”南乔拨了一捧水,轻轻抚在脸上,好想宋如希啊。
纪舒知道大姐与南乔关系紧密,但确实不知她二人如此亲密,听南乔唤云烟唤作阿云,她一时之间还有点懵。下属和主子的关系该是这样的吗?
“大姐遵从主子吩咐,对姐妹们都很好。”半饷才挤出一句话。
大姐,自然是最好的了。
只听南乔轻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有人护着,自然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