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亦无常》殇色

27、27.再临鬼城盼君笑

　　“无害便行。”范无救说罢，也不再盯他了，道，“倒是我们，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看来还是我们懂得太少，这也算长知识了。”谢必安自言自语道，
　　“啧，贺言卿，名字倒也挺文艺的。”
　　范无救只是颔首，当做应答了；谢必安这次却没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他不禁忆起了自己之前跟贺言卿滑稽的对话，和与范无救四目相对一瞬的尴尬，心中越想越不自然，指不定范无救正暗中边重温他的糗样边咯咯笑呢。
　　他本想再偷瞅一眼范无救，谁料立刻就被发现了：“怎么了？”
　　“你……”谢必安未曾料到他的反应太快，一时没找到话题，只能将计就计，把本要和范无救慢慢谈的东西说了出来：
　　“你今后不许再对他人无礼了！”
　　范无救：？？？
　　话题落实，谢必安的话匣子突然就开了，滔滔不绝道：“你看，你对阎罗就彬彬有礼的，怎么对贺言卿就这副模样？好歹也是长辈啊，好在他脾气好，若是暴躁些，你说不定还打不过他呢。至少态度好点吧，听别人把话说完吧，我在一旁可难受了……礼尚往来，若是对我们恭敬的人，你也要对他恭敬，即使身为鬼差，基本礼仪也要遵守，就像天师一样，跟谁都谈得来；若是你这样，别人还认为你很……呢。”
　　纵使这话有些奇怪，他依然坚持道，
　　“……可能也只有我，才算真正了解你吧。”
　　一口气道完这通后，他忽然有些慌乱。说的时候滔滔不绝，说完才反应过来，方才是不是话太多了？
　　若是有别人跟范无救这般啰嗦，估计早就被瞪得哆哆嗦嗦了！
　　然而范无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笑了笑：
　　“说了这么多，跟我娘亲似的。”
　　谢必安：？？？
　　“行，我下次便改。”语毕，范无救慵懒地应付道。
　　算了，这副模样，也不指望他下次记得住了。谢必安无奈地扭过头，望向前方。
　　从城区到贺言卿处，二人分明感觉还是走了一会儿的；回程的路却似乎格外短，也就说了几句，竟已经能看见鬼城房屋的点点星光了。
　　估计鬼城民众在恭维的同时，也得奇怪：这鬼差大人不是刚刚离开么，为何没多久又拐回来了？难道是落了什么事没干？
　　果不其然，二人一现身城区，众人又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给二人送温暖。不是敬辞不断，就是询问是否有何不便的：
　　“哎呀，欢迎二位在此光临呀！”
　　“二位再临，是否有何琐事？在下或许可以帮个小忙！”
　　谢必安很快被这般热情打动了，虽然本身的确没什么所求，却依然要向众人一一道谢：
　　“谢谢诸位，真的不用劳烦了，没有什么琐事。”
　　范无救笑吟吟地望向忙碌的他，就连瞳中也盛满温情。
　　此次一行，算是彻彻底底让他对“热闹”二字改观了。从前他老认为书斋才适合他，如今看来，鬼城似乎也不赖。
　　好不容易又挤出了人群，谢必安的脸颊早已染上淡淡的绯红；也许是激动所致，粉扑扑的颊上还带着或隐或现的笑意。为了掩饰这份笑意，他刻意俯首故作沉默，奈何他的演技太不精湛了，就像来时一样，根本瞒不过任何人的双眼。
　　范无救又发话了：“啧，笑便笑，为何如此含蓄呢。”
　　谢必安：“我……谁含蓄了！”
　　范无救但笑不语。
　　与此同时，谢必安的胸口忽地蒸腾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和来时与范无救道谢后的那般如出一辙。他也道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总之这感觉在这儿，就是难以忽略的事实了，原因他尚不清楚，又有何闲情去挖掘它是什么呢？
　　这次二人总算选对了路，多走两步，便能看见阎罗殿的冰山一角了，阴沉的天空下，那屋檐仍然闪得金碧辉煌。
　　谢必安料到阎罗殿的情况与鬼城的全然不同，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踱进去，准招来一顿议论。当然议论的矛头大多该是指向他的，只不过范无救很有可能也受到牵连，按他的脾气，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心里总放不下这些事，谢必安的脚步也迟疑了。范无救见他顿了下来，便扯了把他的衣角，道：“怎么了？又走神。”
　　谢必安没有答话。这么愚蠢的担忧，他不大想将它说出来，尤其……是在范无救面前，这更是难以说出口。
　　他再怎么支支吾吾，也最终没有应答。
　　范无救勃然色变。
　　“你为何老在意他人怎么说？！”
　　谢必安被他的猛然一击吓坏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怯怯地低下头。
　　范无救厉声道：“别低头！”
　　谢必安又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入眼的便是范无救恐怖的愠色。
　　“管他们怎么说？再怎样，你也还是白无常，不痛不痒！”他愤愤然道，“为何总要苦了自己？你不累吗？”
　　“我……”累啊。当然累。
　　谢必安本想这样回答，又硬生生给他吞了下去。范无救还在气头上，即使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谢必安也不敢再顶撞。
　　下一秒，范无救拉起谢必安的右手腕，直带着他向前走去。他没有反抗，任由范无救拖着他经过阎罗殿，经过对他俩虎视眈眈的无数小鬼。
　　就范无救这副架势，肯定是没人敢高声言语的。谢必安也不敢扭头看他们，紧盯着范无救的后脑勺，只觉两旁景色飞速游过，让人不禁头晕目眩。
　　他脑筋一动，左手顺手丢了张窃听符，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过了一阵子，这张符便可以将听到的传给他，顺便逐渐寿终正寝，话道完了，符也就消失了，根本不留痕迹。
　　渐渐地，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人声。这人声挺微小，想必是窃听符的效果来了。他立马竖起耳朵去听，虽然不清楚，也能听出点端倪来：
　　“啧，这又是怎么了，一副被谁欠了钱的模样。”
　　“吵了吧，你倒还真别说，这范无救发起脾气来可真惹不得。”
　　“小声点小声点，人还在呢，你就指望着给听见吗？他可不好说话，要跟你杠上了，你脱的开身吗。”
　　“反正，都是些奇怪的人，人以群分嘛。”
　　“可不是，你怕是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来阴间的，可怕啊。那家伙，绝对不一般。”
　　这人声，戛然而止了。
　　起初，谢必安一惊，以为这符给人发现了，被牢牢攥住的手冷不丁抖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符用完了。范无救见有异样，敏锐地回首察看，却见谢必安的神色越发不对劲了，脚步不由得放慢下来。
　　谢必安的心中百般腾涌。
　　他道：“真的，不管吗？”
　　范无救的气头过了，状态也稍稍冷静了些。
　　“若是封不住他们的嘴，”他的语气很是冰冷，“那便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