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你》辰沙十七载

14、送往

　　夕阳掉进了深海里。
　　若隐若现的月亮碎成了星星。
　　星星醉酒了到处跑。
　　喷泉变成了礼花。

　　一切都在这一瞬间乱了。

　　南浔从怔愣中缓缓抬头，视线从他干净留有胡桩的下巴移到了他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好看，狭长但不邪魅。
　　如秋水，如寒星。

　　南浔想从中窥探出哪怕一丝不认真，一丝玩笑，
　　可是，
　　他的眼里没有玩笑。
　　没有属于28岁的男人眼里常见的那种久经沙场的戏谑与笃定。

　　这本该庆幸，
　　可是南浔却突然感到了窒息。

　　她后退了几步。
　　边后退边摇头。
　　“邵哥哥，你在开玩笑的吧？！我们，我们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邵泽平缓缓地向她走近几步，认真道：“没有，我没在开玩笑。”

　　南浔站定，慌乱道：“太快了，不该是这样的，不可能的。”她又摇摇头，“不行的。”
　　怎么就突然和她说要和她试试呢？
　　他是想玩玩还是真的喜欢她？
　　他了解她吗？
　　他们最近是遇见地有点频繁，但几次见面就让他对她有感觉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邵泽平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不解。
　　他看着她慌乱的神情，没来由的烦闷。
　　她不是喜欢他吗？
　　为什么明明喜欢却又不敢上前？

　　南浔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可以，总之这个节奏太快了，她有点吃不消。
　　就像是你心心念念想买的ipad最新款，有一天有个人突然拿到了你的面前，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它，但是你却不敢伸手去接过来。
　　因为太容易。
　　因为太失真。
　　因为它和你的心理预期不一样。

　　“因为，因为你和姚姐姐。你们不是... 的吗？”
　　南浔说得语无伦次。

　　“我们很早就分手了。”邵泽平认真看着她，对她解释道。
　　南浔知道啊，江桐和她说过了。
　　可是，可是.......

　　网约车司机的电话打来了。
　　南浔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飞快地接起。
　　“刘师傅，您到了？那请您稍等一会，我马上就到。”
　　挂完电话，南浔紧握着手机看着邵泽平，语气犹疑道：“我们彼此都还不是很了解，我们…，我们，邵哥哥，再了解一点可不可以？我，我....”

　　邵泽平看着她紧握着手机而泛白的指关节，心疼道：“好，不急。我们再了解一点。我先送你去坐车吧。”

　　邵泽平让南浔不要紧张，好好和朋友聚聚，到火锅店给他发个信息。
　　慢慢来吧。
　　能怎么办呢？
　　只要她是喜欢他的，
　　那就反正有的是时间。

　　或许这也是男人的劣根性。
　　知道一个女人对自己有好感，而自己恰巧也有兴趣，就想试试。

　　南浔坐进网约车里，才发现自己的心在乱跳。

　　邵泽平望着网约车驶出视线，在那里驻足了很久。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Markus和Fred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邵泽平一个人站在喷泉旁边，目光凝视着通往大门的那条路，在那里沉思。
　　Markus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调侃着：“hey，‘妹妹’走了这么魂不守舍啊？是兄弟呢，给你一个建议，别追太勤，也别冷了人家，要循循善诱。我老婆我就是这么追到的。不过，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一个‘妹妹’这么上心。这是有情况？”
　　邵泽平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
　　“虽然我不反对你追我的下属，但是南浔，人挺优秀挺好的一个女孩，你别随便招惹人家，你想清楚咯。”Markus认真道。
　　“我很清楚。”邵泽平笃定道。
　　“那我就不多事了，等你们好消息。”

　　*
　　到达聚集点，南浔和江桐还有徐楒一起涮火锅。
　　三人喝着啤酒划着拳，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光。

　　只不过那时还有周雁，他们是四人一起喝啤酒划拳。
　　吃完再去KTV唱个歌，江桐是永远的麦霸。
　　而南浔永远是坐在那里安静地吃水果、听他们唱的观众。

　　三年一晃而过。
　　这一千多个日夜里，有人夜里对着照片流泪白天却继续风雨兼程，有人一直安静地按着人生的轨迹前行，有人每天起早贪黑熬夜肝图顺带收获爱情，有人在异乡每天默默关注着另一个人，想靠近却又不能。

　　吃完也将近十点了。
　　徐楒说今天就不继续别的活动了，他早点去酒店休息。
　　明天上午的飞机回美国。

　　江桐去取车的时候，徐楒和南浔站在路口等她。
　　路灯给南浔的眉眼镀了一层很温柔的黄晕。
　　徐楒看着她笑了笑，又低下头看了看手机里有没有出现某人该出现的信息。
　　没看到沈怡的信息，他就先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听江桐说，你今天下午是去和老板一起打台球？”徐楒双手插袋，垫了垫脚，目光直视马路对面。
　　南浔盯着路灯下的影子回：“是的啊。”
　　“什么时候学的？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多少潜在技能啊？”徐楒打趣。
　　“小时候吧。上初中左右。也没别的潜在技能了。”
　　“你那个远房亲戚--邵泽平也在？”徐楒的语气很轻松，他已经放下了。
　　“嗯。”南浔朝车库的方向张望了几下。

　　“还喜欢着呢？”徐楒看着她的头顶，她的马尾有些松了。会有人给她重新扎起来的，但不是他，他已经有他该扎的人。
　　“不知道。”南浔抬头看着他，神情有点迷茫。

　　“不知道就是喜欢。”徐楒笑，旁观者清。
　　“可能吧。”心不在焉。
　　“这是怎么了？不是很坚定的么？”徐楒浅笑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东西突然拥有就会有失真感。”南浔低下头看脚，语调恹恹的。
　　“不是失真，哪里有什么失真。是你潜意识觉得自己不配，是你自卑。但是，南浔，看着我，你要记住，你是最棒的，你已经很优秀了，你值得最好的。”徐楒开解她。
　　“是么？我值得最好的。”南浔嘀咕。
　　“是的，你值得最好的。你要相信自己。每个人都值得最好的。”
　　南浔看着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下次回来要把女朋友带给我们看啊，还要请我们吃饭。得好好宰你一顿。”南浔岔开话题。
　　“一定。”徐楒想到什么笑了，笑得很动人，“你们估计还能凑一起打牌呢。”
　　“是嘛，那我很期待。”

　　江桐的车已经开到路口停下了。
　　二人相继上车。

　　送徐楒回酒店的途中。
　　南浔收到了邵泽平发来的微信：
　　好好工作，不要有心理负担。今天是我唐突了。我明天出差。

　　南浔看着他“出差”两个字心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提了一口气。
　　“嗯，好的，注意安全，一切顺利。”
　　南浔这么回复他。

　　*
　　周日早上7点多，江桐还在熬夜后的赖床中，南浔独自一人来送徐楒去机场。
　　在分别口，徐楒和南浔作简单的道别。
　　徐楒看着南浔，给她鼓劲：“跟着自己的心走。”
　　南浔点点头：“你一定要追寻自己的梦想。加油。”
　　“一定。”

　　“南浔。”邵泽平喊她。
　　声音清冽，如清晨刚低落的露珠。
　　南浔回过头。
　　“邵哥哥，早。”南浔朝他微微一笑，“你也是这班飞机吗？去美国出差？”
　　邵泽平看着她和徐楒，对徐楒简单地点头致意。
　　“嗯。”

　　“好巧，我也飞美国，邵先生，您好。我是徐楒。”徐楒走上前来和邵泽平握手致意。
　　邵泽平看着他做自我介绍：“邵泽平，你好。”

　　徐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气宇不凡，剑眉星目，经过时光的打磨，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学生证和表彰名单上的那副青涩少年的面孔，而是成熟男人的面颊与气质——锋利挺括。
　　不得不说，从一个男人的气质来讲，邵泽平确实有资本让南浔倾心。

　　“其实，我还应该叫你一句邵学长。”徐楒拉着行李箱上的拉杆，“我们还是校友呢。我上学的时候可是经常听说你。”
　　邵泽平挑眉，浅笑问：“哦？学弟是什么专业？”
　　徐楒答：“建筑。”
　　邵泽平比较欣赏：“建筑不错。”

　　广播已经响起来了。
　　南浔看着他们两个道：“好了，你们不要再聊天了，飞机上还可以再聊的，赶紧去办理登机吧。”
　　徐楒拉着行李箱先往里面去。

　　邵泽平依旧站在这里。
　　才早上七点半多一点，可是南浔已经感觉到暑意了。
　　她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南浔寻思着和他再说点什么。

　　邵泽平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末了，才开口问：“火锅好吃吗？”
　　“啊？好吃的。“南浔心里犯嘀咕，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你很热？脸都红了。”邵泽平说完将右手贴到了她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一贴到南浔的脸时南浔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手心里又贴了贴。
　　邵泽平对于她不自知的小动作全都温柔笑纳。
　　“是挺热的，赶紧回去吧。别中暑了。”
　　邵泽平收起手心，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哦。”南浔被他拿掉的手搞得怅然若失。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换了右手拎着公文包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你注意安全。”南浔朝他摆摆手。
　　邵泽平看着她点了点头。
　　其后，邵泽平往里面走去。

　　奇怪呢，他的背影怎么就那么玉树临风呢，上次在公司楼下看的时候也是，这次更甚。
　　南浔为自己的花痴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如果她再回头看一下的话，她就会发现，邵泽平此刻正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
　　早上近八点的太阳，干净温暖有活力。
　　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到她正在走的轨迹上。
　　一步一步地宛如开了花。
　　一朵朵太阳花。
　　美人如斯。

　　*
　　下午四点左右。
　　南浔在研究烘焙。
　　江桐临时接到一个任务，要和公司的几个代表去美国参加几场峰会。
　　为期一周。
　　当晚的飞机飞美国。
　　南浔又送江桐去机场。

　　短短一天，三个人都飞美国。
　　这巧合得有点过分了。
　　南浔站在早上送他们的地方送江桐，
　　在阳光和星辉交替间没有迎来，只有送往。

　　江桐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江桐回国工作后，一直有个行李箱是常备在角落的，里面有她所有需要的生活用品以及工作要用的文件资料。
　　但凡有去美国的出差任务，她都会接过来。
　　每次都走得信心满满，回来得却无精打采。
　　不是工作上的事，工作越难只会激得她越满身斗志。
　　南浔知道，她没有哪次不是去找周雁的。
　　可是很奇怪，周雁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桐相信她总归会找到的。世界是个圆，所有的都会回来，无论绕多久、避多远。

作者有话说

　　“如秋水，如寒星。” 出自《老残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