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奔奔（无限）》秋日里

3、云巅豪赌（三）

　　在酒店靠近陡峭悬崖的一边，有一个观景露台。这里也是酒店主楼唯一可以吸烟的地方。正是黄昏，虽然晚风渐起，但挡不住人们欣赏美景的欲望。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男人与他们格格不入。他穿着普通的厚实大衣，蹬着马丁靴，一副旅人打扮。正倚在角落的栏杆上静静地抽着烟，目光缱绻不知落在何处。露台上也有几个独自前来的人，但无人像男人这样，周身透着对人世间的拒绝。

　　“咔嗒”，一声开门的轻响被淹没在人群的喧嚣中。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打扮普通的少女，令人意外的是，少女的存在感低到惊人，在被不少人意外撞到后，才走到男人身边。

　　“李、李哥，我照你今天早上和我说的做了。”少女显然很不习惯如此人多的地方，脸也被风吹得有些疼，但她还是努力地说了下去，“有两个打扫房间的服务员闲聊的时候提到，最近有一个曾经在酒店当赌场荷官的传奇人物回酒店度假了。还有西国有名的塔尔家族大小姐大后天将在这举办单身派对，酒店建造者和拥有者的后辈也会参加。在我们来的前一天，才有一个人在赌场三层输光后跳楼自杀，留下了一屁股的债，把什么都抵押了，听说......”

　　男人看着她被风吹的发红的脸，把烟叼着，默默将围巾解下围住少女的脸。

　　少女一愣，绞着手不知所措。好一会后才轻轻拉下一点嘴部的围巾，小声道了谢。随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刚刚的话题。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还抵押了自己的孩子，类似的事传闻八年前也发生过......”

　　少女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而男人——李光，在开始时本来想阻止少女，但不知为何还是让少女一直说了下去。

　　终于，少女说完了她所探听来的情报，睁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李光。

　　“你做的很好，林月茜。”李光微微侧头，不看着林月茜的脸，“不过很抱歉，我已经决定不再去寻找隐藏线索了。”

　　林月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光：“为什么？！为什么啊，李哥！是我做的不好吗？我，我还可以再去找更多的消息！”

　　“不，你做的很好。甚至，我没有见过比你在这方面更有天赋的人。”李光轻轻拍了拍林月茜的肩，温柔说道。

　　“那为什么......去赌场不是更危险吗？”

　　李光摇了摇头，并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隐藏线索并不是每个副本都会有的，事实上，以这个副本的难度，没有也说不定。而且，太多了。”

　　李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今天到目前为止获得的消息，比起你来说只多不少，这也是我决定放弃的原因。这里几乎每条信息都有可能发展成足以组成副本故事的内容，而这么多线中，只有一条是真的与这个副本有关。我们现在还剩四天，你觉得，在现实世界中能够在四天内从零开始在一座能容纳近千人同时还有无数观光客的酒店中找到你想要的故事吗？”

　　林月茜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也是赌。”

　　“对，”李光苦笑着说：“既然都是赌，也都是通往结局的路，为什么不干脆选那条明路呢。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和我一样。”

　　“李哥打算怎么去往三楼？”

　　“道具。”

　　林月茜一怔：“可是我听田哥说，道具是可能改变性格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没再说了下去。

　　“是，越厉害的道具，带来的副作用越大，也更有可能改变性格。这才是'游戏'最大的恶意。”

　　“如果不用道具，也可以取胜。我们总共拥有的金额不算少了，只要集合起来，两两对赌，把这些钱尽可能的掌握在我们参与者手上。然后，赢的人再把钱给输的人，反正只要赢过一次就好了吧。”林月茜不甘心地说。

　　“行不通的。这种合作的前提与其说信任，不如说是'游戏'允许百分百的存活率。我在第一个副本的时候被一个资深者告知，副本存活率一定要低于百分之百。曾经有一个副本，所有人都幸运地完成了任务，然后他们被赐予了一把刀，并被告知这把刀至少要夺取一个参与者的性命。”

　　林月茜听着，不寒而栗。

　　“所以啊，”李光又叹了口气，“不要再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了。不是有句老套的话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某种意义上，也是副本世界的真理了。你很聪明，也有得天独厚的能力，但这些永远都不是你能依赖的东西。”

　　看着林月茜皱起眉头、紧张担忧的脸，李光笑了：“怎么这么严肃，小姑娘家家的，皱着脸可不好。放心，用道具也没有那么可怕。时间不早了，去吃晚饭吧，听说这里的西国餐厅有很棒的当地小吃。”

　　夕阳渐没在山麓下，余晖为露台的每一个人披上了金光。林月茜深深地看着身被霞光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预感：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夕阳下的李光。

　　林月茜走后，李光并没有急着去餐厅，他继续在露台抽着剩下的半支烟，等着他真正在露台约见的人。

　　不一会，对方穿过长廊推门而来——是凌叶。

　　“我拿到了道具。”这是凌叶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来找李光的原因。这些人中，李光是凌叶除了孟息息相对最为相信的人。

　　李光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凌叶这么快就取得了道具：“你通过了插曲游戏？”

　　凌叶点了点头。

　　李光不得不感叹，有的时候人比人真得气死：“你的运气真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副本中遇到插曲游戏的。”除了副本奖励，只有从插曲游戏中获得道具。

　　凌叶继续简说他在插曲游戏中的经历：“那是一个奇怪的任务。我是王子的使者，带着一只水晶鞋奉王子之命找到能穿上它的女孩。我想这不是灰姑娘的故事吗？便先按灰姑娘故事中的家庭背景来找，不过并没有找到。所幸在下一家发现了能穿上这只鞋的女孩，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想代替她，还好最后被我发现了。在女孩和王子见面的时候，我被告知完成了插曲游戏。”

　　“你这是多好的运气。”李光哭笑不得，“不过插曲游戏总是和副本任务有关的。”

　　凌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他只想从李光这了解他所想要的，而并不想被李光的判断和想法影响。

　　“等一下，”李光喊住了凌叶，“你知道关于道具的事吗？”

　　凌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李光。

　　“我对你的道具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不要随便使用道具。尤其是强大的道具，'游戏'非常有恶趣味，它喜欢让参与者在得到的同时失去或者改变同等的东西。同时，你想要保护你的女友吧，那最好不要让她伤害别人，主动也好被动也好，这都是一道槛，跨过了就很容易迈向地狱，特别是对她亲近的人。”

　　凌叶想了想，道谢后本欲离开，却又转身认真地问：“李哥，你怎么了？这些话听起来为什么那么像——”遗言。

　　“凌叶！”凌叶的话被孟息息打断了，她显然是一路慌忙跑过来的，“我刚刚看到一只夜莺，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夜莺？它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我看，叫得凄惨。我好怕，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说不定它快死了。”李光掐灭了烟，扔到垃圾桶里。拍了拍凌叶的肩头，往外走去。顺便快速提拎走藏在大盆景后的少年。凌叶正好声安慰孟息息，无暇顾及李光这边。

　　少年跟在李光身后，认认真真地道了歉：“我是从你说的倒数第二句话开始来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走的时候孟息息来了。”

　　李光本来也没觉得他会干出偷听这种事。对于少年——孟幸，李光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就好像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别人似的。甚至，在听到他的道歉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惊讶孟幸居然还记得孟息息的名字。

　　“没事，”李光说，“我也只是为了不让凌叶误会。”

　　“谢谢。”李光听到了孟幸的回答。

　　随后身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孟幸离开了。

　　李光越来越不明白孟幸，他的好友曾经是一位强大的参与者，也和他说过副本中形形色色的强者，比如那位被称为“远东第一”的参与者。但没有人和孟幸有着什么相似之处。比如刚才，那些强大的参与者们绝不会这样认真地为这件小事道歉，除非是有恶趣味的人。

　　也许他只是个奇怪的普通参与者，李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朝着酒店二楼的西国餐厅走去，那里是早上约定的交流信息地点。

　　华丽而巨大的楼梯上铺着红毯，镶金的大理石压管码在一阶阶楼梯上——这是不少人心中足以与梦幻、童话二词相连的美丽楼梯。李光站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向下看去，他因为那让人感到意外的二人而停住步伐。

　　一楼角落，仇丹云正和孟幸聊天。他们聊得很是愉快，人间烟火的气息漫到了孟幸身上。他们就像这里的真正的客人一般。忽然，仇丹云侧身看向了大堂中央的华美楼梯。孟幸顺着仇丹云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李光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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