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奔奔（无限）》秋日里

15、孤山独舟（三）

　　王琦和柳湘在码头把众人带到了庙中员工休息室。如今的庙里已经没有了和尚，岛上也不再能住人，只有几位员工负责每天打扫接待。

　　坐定后，刘玥玥开了口：“我建议，暂时还是合作搞清楚‘梦境’里是什么。”

　　虽然任务摆在那，但副本世界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给无用的信息。

　　刘玥玥依旧率先介绍自己的经历：“我是在不知道哪个朝代的一位柳城太守家当小姐的贴身侍女。时间是快到中秋节，那位小姐在偷偷救济救下的一个小女孩。”

　　孟幸紧接着开口：“我是太守家的二公子，大公子带兵去平城平叛军，传书说胜了，准备回城。”

　　“我是欠下了巨款的小厮，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易华谢随口问：“中秋节的话，你没被讨债吗？”

　　仇丹云拨弄着扳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有啊，被我打回去了而已。”

　　众人听了，不由脊背一凉。

　　易华谢没再问什么，而是说起了自己：“我也不知道比起你是不是更倒霉。我的梦是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每次开头都是坐在刚刚出发的小艇上，然后到孤山附近遭遇大浪倾覆，在一小时后回到开头。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能回到岸上，也不能离开船。”

　　林洲则尴尬地说：“我睡眠一直不好，昨晚上没睡着。”

　　刘清风不太情愿地开口说：“我是山贼土匪的一员，土匪头头新绑了一个姑娘，等着要赎金。”

　　“被绑的就是我。”陈雪媚说。

　　叶彦补充道：“我是那个姑娘的哥哥。”

　　王琦接着说：“我是寺里的小沙弥，那时候寺才建了几年，主持还年轻着。”

　　柳湘说：“我是暂住寺中的香客。寺中还住着三位一起的香客，互称师兄弟，和主持是旧识，有怨恨的那种。”

　　“我们梦中经历的应该都是在问澄湖发生过的事，”叶彦分析道，“但不知道柳城在哪。”

　　“先不管柳城，”刘清风说，“这梦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呢？拉也不会给我们这么南辕北辙的信息，我看是可完成可不完成的隐藏线索。”柳湘反驳说。

　　刘清风像是炸药般一点就着，马上跳起来回怼过去。柳湘虽然平时温柔，可被惹着了也不是吃素的。如此来去几下，两人便吵得不可开交。

　　叶彦和林洲在两人身旁努力劝架；王琦无奈地笑了笑，和刘玥玥说了声，出去继续他的工作；易华谢的脸还是惨白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刘玥玥被吵得头疼，却发现屋里少了两个人。

　　少的还正是她的“队友”。

　　她也正好不想再听那两个人吵架，心知暂时是没办法获得更多信息了，于是走到易华谢身旁通知了一声，径自走了出去。

　　当她走遍孤山，最终在码头牌坊边找到仇丹云和孟幸时，那两个人正在看鱼。

　　刘玥玥凑过去看了一眼，都是黑黑的小鱼，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里面刘清风和柳湘吵起来了。”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便简单说了一下休息室内的事。

　　“意料之中，”仇丹云懒懒地趴在石栏上说，“一个晚上不仅没得到休息还被迫扮演另一个角色，我们也只是普通人，脾气暴躁也很正常。”

　　刘玥玥瞥了一眼仇丹云，问：“你们觉得柳城在哪？”

　　“其他三个世界都发生在问澄湖上，柳城也不会例外。”说完，仇丹云往水下指了指。

　　“那这些梦是隐藏线索？”刘玥玥小声自语。

　　仇丹云还是听见了刘玥玥的声音，反问：“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呢？”

　　正在刘玥玥思索时，一直沉默的孟幸开口说：“我想回去休息。”

　　仇丹云自然不会反对，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和孟幸一到走向停在码头的小船。

　　刘玥玥懵了一瞬，快步跟上：“反正我已经把他们丢在休息室了，要走一起走吧。”

　　船上，孟幸问她：“小姐在救助一个女孩？”

　　刘玥玥不由惊讶地看去，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淡漠寡言的少年会主动和她说话。巴眨了两下眼睛，她才回答道：“是的，是两个月前去庙里礼佛时好心救下的孤女。之后一直偷偷让一个嬷嬷送些值钱的东西，或当或卖，折了钱给她。”

　　“她住在哪？”

　　刘玥玥对这个问题很是意外，好在她恰好知道：“在易府往后三条街的第一个巷子里，姓花。怎么了，这个女孩子很重要么？”

　　孟幸摇了摇头：“小姐更重要。”

　　不过虽然如此，孟幸还是去看了这位花姑娘。这次同去的不是阿忠，而是仇丹云。

　　循着陋巷草舍问过去，花家在一间不起眼的门后。开门的是一个瘦小的女孩，怯懦地看着牵着高头大马的华服贵人。

　　女孩坚持自己叫花锦，这是小姐为她取的名字。孟幸借易英的名义给了她银子，出了巷口听见卖花声，买了支花又折回去为花锦簪上。

　　那是一支粉芙蓉花，为花锦通身的朴素添上一丝娇柔明亮。

　　孟幸满意地看着带着欣喜小心翼翼地触碰花朵的女孩。从一见面孟幸便觉得少了些什么，等到听见卖花声时才想起来。

　　柳城有簪花的风俗，不光女子人人簪花，有钱有势或风雅倜傥的男子也爱在帽上或冠旁别上一朵。而花锦头上，只有一根发灰的红绳。

　　回到易府，孟幸本想去找易英，却见阿忠焦急地在门口张望。“二公子，你去哪了？老爷找你！”阿忠快步上前牵了马，催促着孟幸去见孟太守。

　　等孟幸走远，阿忠狠狠瞪了一眼仇丹云：“你怎么又去惹祸了！带二公子出门也不告诉别人一声，要不是我给你兜着，夫人可饶不了你。”

　　仇丹云：......

　　这边仇丹云被阿忠训，那边王琦也因为不小心进了师父的住处而被师兄揪着耳朵教训。

　　“师父明明说了谁都不许进去，下次再犯我就告诉师父去。”王琦师兄毫不留情地教训他。

　　王琦一面听话地“好好好”，一面在心里嘀咕：怎么可能没下次。等好不容易师兄教训完了，王琦揉着耳朵，却听院门外一声轻笑。

　　转过头去，是柳湘。

　　“你这师兄真是个好徒弟。”柳湘走进来说，“你看到房间里有什么了吗？”这是他们在第二次进入“梦境”前达成的协定——共同寻找梦中世界的线索。

　　王琦沉默了，犹豫了一会说：“我才进去就被师兄抓到了，但感觉在屏风后面，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你师父虽说还年轻，但也是有名的僧人吧。”

　　“所以肯定要去第二次，”王琦说，“你呢。”

　　柳湘却问：“你听说过你师父的传奇故事吗？”

　　“我师父？”

　　“嗯，你师父是个天才。他算是半路出家的僧人，却能在这样的年纪有如此的造诣，出家前，他曾是武林名门的贵公子，被给予厚望，谁知一声不响入了佛门。”

　　“所以那两个人......”

　　“现在的掌门人病重，却仍心心念念他心爱的小儿子、他的爱徒，这两个人就是派来劝说你师父回去的。不过看来他们也动了心思，没告诉你师父现掌门人病重的事，自然是被言辞拒绝了。”

　　“那他们怎么还不回去？”

　　“因为还有第二批劝说的人，那是掌门人的心腹，怕是会直接带着信物来让你师父继承。”

　　王琦皱着眉头：“他们现在是想......杀了我师父？”

　　“现在还没有绝对的杀心，”柳湘想到那两人捏着毒药不断拿起放下的举动，说，“但快了。你想救你师父吗？”

　　王琦的回答却是出乎柳湘的意料：“不，他只是我这个身份的师父，一个NPC。”

　　“这么冷漠。我还以为你这个老实大叔会选择救他。”

　　王琦没有接话，只说：“我一会再去他房间里看一看。”说完走出庭院，逐渐远去。

　　柳湘双手抱在胸前，倚在墙上喃喃自语：“我想救吗？”

　　忽然瞟见僧人有些吃惊的模样：“女施主，这是贫僧和徒弟们的草舍，您怎么在这。”

　　柳湘正过身：“我来找大师。”

　　僧人垂下眼，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将柳湘引入西边侧屋。“贫僧惯于苦修，陋舍空空，还望见谅。”

　　柳湘摇了摇头，屋内果然陈设简陋，她问：“听闻大师曾是名门贵人，人生在世，莫不求富贵名利，为何大师反其道而行？”

　　僧人道：“施主心中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我一女子抛弃宗族，是因为这世道所不容。与其遭无妄之灾，被冠上莫须有的罪行屈辱而死，不如逃出那个牢笼。但大师不是女子，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何况以大师的天资，便是出家，也足以去名寺担当主持，又为何在这孤岛上辛苦建一座小庙呢？”

　　僧人平静地说出一句偈语当作回答：“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见柳湘沉默不语，僧人取出茶具，慢慢沏了茶，端给柳湘。

　　袅袅茶烟中，柳湘开了口：“大师救过我一命，无以为报，只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大师：老掌门人病重，那两位对大师您起了杀心。”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柳湘抿了口茶，又问：“大师可曾听说过一座名叫柳城的古城？”

　　僧人没想到柳湘会问这个，顿了下才回：“沧海桑田，柳城，传闻在问澄湖底。”

　　“多谢大师，我先告辞了。”

　　“施主慢走。”

　　柳湘学着僧人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却在出院门后被人揪住了领子。

　　“你到底想不想早点知道这里的线索？”王琦低声质问，“我明明说了会想方法再进去一次，你却拉着他聊了这么久，让我怎么行动！”

　　柳湘扯出自己的领子，整理好，嘲讽道：“不知道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吗？再说，是你先撒的谎。”王琦防着柳湘没说真话，柳湘自然也防着，她早早用了测谎道具，甚至趁还在时间内，与僧人交谈了一番。

　　王琦愣住了，半晌才讥讽道：“原来你也不信我。”

　　柳湘冷哼：“看来你的道具副作用很大啊，对于你这种容易被道具控制住性格的人，我当然要防。”

　　“你又好到哪里去？”王琦说，“第六个副本了，连隐藏线索是通关必要条件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提醒。”

　　“这次副本里不知道的人并不少，有本事你别对刘清风吼啊，这是他第七个副本，不是照样不知道？”

　　二人不欢而散。

　　王琦暗骂了一声，内心却不断恐慌起来。没有人愿意被道具带来的性格吞噬，而不幸的是那个强大的道具对他的影响似乎正在不断加深。

　　那个强大的道具，能够让他看到三次副本世界中的非人存在，即“boss”。在僧人的房间中，他正是借由这个道具，看到了这个副本世界的鬼怪——一只被蒙住双眼的美丽少女。

　　在上一次来到“梦境”时，他甚至无意间偷听到了少女的称呼。

　　“易姑娘。”僧人这样温柔而小心地称呼少女模样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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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僧人的偈子出自《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