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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辛丑年六月廿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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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夜晚凉意侵袭,白天还些许燥热,冷暖之间,变换着,纠结着的,我的张狂,不安,焦虑。
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太过于习惯了,安静的时间,沉寂的世界,是乌托邦,是自由国,精神过于自由,我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心胸开阔,万事了然,拿得起放得下,得道登仙尔。
直到Y的造访,打破了我的得意忘形,我还是那样的固执,偏执,狭隘,善变,她不过在我的小窝多待了两日,我便难受的要抓狂,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因为多了一个人,我安静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我便难以忍受,说来可笑,我将自己的世界竟然缩小到连一个人都容不下。
我一如往常安静看书,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空气中都变了味道,没有自由酣畅的气息,连书也变得索然无味,她坐在那里,即便什么都不做,为会令我觉得难受,就像领土被别人侵犯那般别扭。
往日的一切小活动都再不能将我的兴趣提起,我期盼着她走的日子快些到来,还给我一个人的空间,可同时,我又反思自责,自己的心胸狭隘,为什么就容不得别人呢,我尝试着转移注意力,不去死扣细节,可,心情刚又好转,转瞬又被拉了回去,不对,不对,房间里的许多繁琐东西,杯子乱七八糟放着,地板上,走过的脚印污渍那样清晰,擦过的护手霜也随手放一边,一切都看得我难受,焦躁,愤怒。
我向来喜欢整齐,洁净,一丝一厘都要规规矩矩,好像我手边的一切东西都干净整洁,有秩有序了,心也就跟着干净了,说到底,对这些的纠结是在抚慰自己的偏执。
总之,我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接受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哪怕是短暂的来到我的世界也不可以,这非常不可取,可我现在如果非要逆着去改变它,难受的只有自己,有时候会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这么乖张,孤僻,多疑,善变,偏执脆弱又敏感,好像人性格的反面特点都熔铸到我一人身上了。
我不断推开身边的人,她们让我觉得难受,出于安全考虑,瑟缩着,退回自己的保护壳,我没有同类,唯一难过了,郁闷,悲愤了,唯有文字消遣,助我度过这些灰暗。
“不自由毋宁死”,每想起这句话,我都心潮彭拜,最喜欢和陌生人结交,我不知她的身后事,她不知我的烦扰事,多好,可能就聊这么一个话题,可能就说这么两句话,我可以咧出大大的微笑,展露自己开朗活泼的一面,心情不好时,我就面无表情,肆无忌惮,毫不掩饰,我就是这么不通人情,冷漠无情,我不是纯粹的坏人,也不是纯粹的好人,不触犯道德法下的恶人,不求功德,恨不得奉上整颗心前来的善人。
时时切换,两面都是我,我见到Y时,又想起年底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她也是病态家庭关系里的受害者,我们一同经历完整个痛苦的,漫长的严重的,到现在对于我来说仍然是没有跨过去的阴影,病态的,扭曲的,变态的原生家庭,我以为能从容对待她了,我以为能风轻云淡了,可我见她不过几分钟,我便开始心情低落,开始焦躁,开始莫名的想发火,我知道她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是太恐惧,恐惧的想逃离,可又逃不掉,我只能用过激的情绪作反应,压住蠢蠢欲动,歇斯底里的冲动。
PTSD吗,不知道,只知道Y没来之前,我过得很好,花了半年时间,终于让自己变得好,水绿天蓝,榜样,看见奇特的落日景,放大的壮丽的绚烂,让我兴奋,夜晚,从窗外吹来的凉凉的风,朦朦的圆月,一切安静又美好,风很轻,楼下传来蝈蝈的低吟,静悄悄,凌晨会听见鸡鸣声,祥和安稳,那是我童年里最熟悉的一种声音。
可是Y来了,她就在这,那么近,那么近,窗外多好的景色都蒙上了沉重,我想着不去想,可她就在那,仅仅是她的存在,就堵住了我通往释放的路,她不说一句话,她只是平平常常的和我说着家常,可我又开始烦躁,从她身上散发的,掉落下的,那些带着黑色的回忆,张牙舞爪的,变幻着,变成一泄乌压压的洪水,朝我袭来,坠入深渊,我奋力挣扎,我多想站起来,将她推走,可我必须保持一个理智的,正常人该有的思维,于是我依旧和她对着话,心却如千万条蛇莽穿孔。
我想逃开她,推开她,可到底,一切的根源在我这里,我尽力去化解它,到今天,却依旧根深蒂固,我的问题在于我谁也不怨,可我也无法做到完全原谅,弗洛伊德说人有自我,本我,超我,“我”不是一个个体,一个人的两面或多面,达到和谐了,人才会健康,快乐,积极向上,我的“自我”痛苦,压抑,敏感,恐惧,我的“本我”理智,冷静,客观,冷漠,可我的“超我”极端,偏执,狂躁,焦灼,我的“本我“将两者隐藏起来,试图用各种方法,感化它们,磨砺它们,最终与自己和解。
我开始好好对待自己,认真审视自己,做了一些久远之前就想做的事,尝试了和普通女生一样,去休闲的逛个街,一个人看场电影,沿着一条街巷,一步步,慢慢地走,看到可爱的花花草草,便蹲下来仔细看个够,竟然也会花十块钱为自己写张贺卡,会绕了大半条街,只为找到想吃的那家店,会不再心疼的,点一份心仪餐饭,这种温和的,自我安慰式的疗养,我以为是对过去自己的告别,能迎来一个全新的自己,无忧无虑的,可以真的安之泰然。
可是,这不过是隐性的我的一场报复,看似是劝慰自己,解放自己,实则和人伤心过头,暴饮暴食是一个道理,我肆无忌惮的弥补自己,总想用好多自由,好多假象释然来填补我的恐惧,不安,阴暗,可终究是,不堪一击。
但是她站在我面前,我便彻底乱了阵脚,原来,那个缩在黑暗里的影子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