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微蒙》路有林荫

177、吃阿吃

　　他M的
　　每天快精神分裂了
　　M的
　　M的
　　M的
　　不通人性的人活的那么痛快
　　吃
　　吃
　　吃
　　睡
　　睡
　　你哭泣你恼怒
　　你发疯，你叫嚣
　　你痛诉，你妄想解开沟壑
　　你妄想他能听见声音
　　你妄想他还保存一点良心
　　去睁眼看一看他身边伤痕累累的家人
　　可是他妈的
　　他仍旧是吃
　　吃
　　吃
　　他手中捧的碗
　　汤汁溢出来
　　食物掉落手边
　　他嘴角流着饥饿的口水
　　他双眼放光
　　吃
　　吃
　　吃
　　他唯有坚信吃这碗饭
　　一会儿才能睡个美美的觉
　　他听不见你们的痛苦
　　你们的控诉
　　你们的哀嚎
　　他妈的
　　他扭着肥胖的身体
　　端着他心心念念，每天只在乎的饭
　　裂开缺了门牙的嘴
　　张大嘴巴
　　流涎水
　　吃
　　吃
　　吃
　　他信奉只有吃下这碗饭
　　他才能美美睡个觉
　　肚子被圆鼓鼓的撑死
　　他嘴角残留着汤汁
　　菜叶
　　他甚至不屑将其擦掉
　　扭动着肥硕的身体
　　朝他心心念念的床边走去
　　睡觉
　　睡觉
　　睡觉
　　吃饱了要睡觉
　　他流着口水进入梦想

　　他未曾听见在他背后的憎恶
　　他未曾听见起早贪黑妻子的脚步
　　他未曾听见妻子瘦削的身体
　　他未曾听见她手上布满的裂缝
　　他未曾听见她夜夜失眠头痛欲裂
　　他未曾听见她烦心忧愁
　　他未曾听见这养家重担吱吱身上裂
　　他未曾听见妻子倒在中暑工地
　　他未曾听见她整年整年挥汗如雨，辛苦操劳
　　他也未曾听见背后曾有孩子沉默站着
　　他未曾听见幼时，少时孩子们的囊中羞涩
　　他未曾听见幼时，少时孩子们对他的期盼如山
　　他未曾听见幼时，少时孩子们的饥饿，贫困，自卑
　　他未曾听见孩子们是否安稳活着
　　他未曾听见自己身后竟有孩子
　　他未曾听见每年每年因着自己的窝囊，言而无信
　　孩子们扒着门框，在叫骂声里，在争吵声中，在哭泣声里，在嘈杂的烟火声里
　　一年又一年的在闹剧中过完新年

　　他离家半生，功过无差
　　本一切过往烟云
　　怨意渐散
　　怎他窝囊至极，自私至极
　　纵有人在他身边死去
　　他仍旧要垂下脑袋睡个美美的觉

　　他信奉，只要一日不死
　　便要一日将肚子填的满满的
　　哪怕下跪呢
　　哪怕痛苦流涕呢
　　管妻子是否头晕目眩
　　管妻子是否辛苦操劳
　　管妻子是否吃过饭
　　管妻子是否睡好觉
　　管妻子是否干完活
　　管妻子是否每日怨气
　　精神不振
　　管妻子是否心力憔碎
　　她应该的
　　她本该做的
　　哪怕死掉呢
　　她应该的

　　只是他不能不吃上饭
　　他坚信吃上饭才能睡上一个美美的觉
　　管他儿是否还饥肠辘辘呢
　　管他儿是否在外流浪漂泊呢
　　管他儿是否生病难过呢
　　管他呢
　　反正他不能不吃上饭
　　他坚信吃上饭才能睡上一个美美的觉

　　他想起他自己的每日仍是闹剧
　　他在一声声刺耳的辱骂声里
　　沉默着
　　思考
　　什么时候能吃饭呢

　　在绝望的，失望的孩子们冲他尖叫的嘶吼声里
　　在他们绝望的哭泣声里
　　他耸着脑袋
　　皱着眉，思考着
　　什么时候能吃饭呢

　　在孩子们陷入狼狈的精神折磨里
　　妄想与他谈判和解时
　　他沉默着耸下脑袋
　　思考着
　　什么时候能吃饭呢

　　只要能吃了饭
　　管他呢
　　管他们哭爹喊娘
　　管他们精神分裂
　　管他们绝望自杀
　　管他们歇斯底里
　　只要他能吃饭

　　终于，嘶吼停止了
　　抗争停止了

　　可他恶性依旧
　　恶行仍旧
　　他甚至迷懵着眼睛
　　无辜的眨阿眨
　　感慨
　　他们在乱叫什么
　　他们在哭什么，骂什么，叫什么
　　什么时候吃饭呢
　　他要端着满满的饭啊饭
　　溢出碗边的饭
　　狼吞虎咽下这满满的饭
　　手擦完鼻涕
　　抹在衣服上
　　他走向心心念念的床边
　　该睡觉了啊 睡觉

　　他挪动着肥胖的身躯
　　终于
　　有人在嘶吼声中，逐渐沉默
　　望向他
　　充满杀意
　　有人仍旧痛苦的操劳
　　每日仍要尽力照顾他
　　有人视若罔闻
　　在对他一扫而过的目光下
　　藏着一颗最毒最冷的心

　　而他仍旧
　　挪动着他肥硕的身体
　　裂开掉了门牙的嘴巴
　　从嘴巴中散发出恶臭
　　他一摇一摆的朝厨房走去
　　吃
　　吃
　　吃
　　又该吃饭了
　　他坚信唯有吃下这碗饭，才能睡个美美的觉

　　灿烂的日光下
　　他苍老的头皮上悬着一把锐利的刀
　　刀面上
　　是一双双死死盯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