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那时香》白别浦

16、第13章 父母

　　范语把手放下，重重的敲了门。
　　范父迅速的开了门，一把拉过范语，长时间的酗酒嗜烟搞垮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体，同时也黯淡了他本来应该明亮的眼睛。
　　可是这会的范父不同，很不同，不像是一个把生活当做是累赘的人，倒像是被什么激起怒火的志士，仿佛一翻手连着玉皇都得吐了漱口水跟着他打小黄旗喊点反战宣言什么的。
　　范语看着他的父亲，平静的很。
　　但是古人说的好，豆包何物？填馅之馒头也。
　　所以，看着像馒头的东西，他可能是豆包，就像是看着很平静的范语，其实真的很紧张，从来没有过的紧张。
　　范父的样子其实说起来可笑的很，就像是把一只红眼睛的兔子充了气，然后拔了毛最后再把耳朵剪下去一样。
　　所以，上边那一句话的重点是，范父的眼睛，红的很鲜艳。
　　但是范语知道，他老爹今天没有喝酒。
　　所以，他明白了，要出事。
　　范父像一架波音747，喷着粗气张着俩大翅膀，没把范语抓到屋里，倒是把他拎起来扔外边去了。
　　范语踉踉跄跄被带出几步，没站稳，差点摔了。
　　他拍拍身上的土，问眼前的中年男子
　　“干什么？”
　　范父盯着他，没说话，但是绕着他走了几圈，又似乎没发现什么，所以只好坦白从宽，可用了从来没出现过的温柔语调
　　“范语，刚才那个男的，和你什么关系？”
　　范语嗤的笑了
　　“什么关系？大概是捡了一分钱的小朋友和警察叔叔的关系。”
　　范父又问
　　“他给你的，是孟其可那崽子给你的信？”
　　范语笑，把手里的信赚紧了，紧到更加的不成样子。
　　“那个只是我落在路上的作业罢了，上边写着我的名字，然后活雷锋老领巾就给我送家里来了。”
　　范语侧过去右脸，他觉得这么个情况下，范父肯定是要抽他的。
　　范语写字姿势不对，写字的时候，总爱偏头，他又不是左撇子，所以一写字，就往右边低下头，这使得他右边的脸终日不见阳光，范语时常怀疑，他右脸的毛孔里可能长了蘑菇了。
　　果然是这样，范父扬起了波音翅膀，但是又放下了。
　　这男人哈哈哈的笑起来。
　　“范语！你活该，知道么，这就是你贱，你活该从小难受到大，知道么，阿？！你觉得我们俩是不是对你特别不好？对了！当然了！那女的恨不得杀了你！你还别问我为嘛，你自己想想，要是亲妈，能那么对你么？！”
　　范语被震惊了，十四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父母可能不是亲生的父母，父亲还好点，有点人性，但是他妈妈，那哪里像是传说中温柔善良慈祥大方美丽溺爱孩子的母亲呢……
　　现在事实摆在了眼前，范语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是范语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毕竟范语曾经出演过班级课本剧“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中的人猿泰山。
　　所以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就抬起头，问
　　“还有么？你是不是我亲生的爸爸？”
　　范父瞪圆了眼睛
　　“是！但我他妈宁愿不是！”
　　范语笑了笑
　　“我也一样，父亲。”
　　然后转身跑走了。
　　没有泪，也没有什么头一下子晕了的感觉，范语自然也没有功力高深到坐着马车都晕车的境界，所以想让他到晕车功顶峰的跑路也晕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觉得心里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仿佛是某一日特意起了早去看日出，刺骨的严寒摧毁了棉衣的温暖，黎明的黑暗遮住了渴望的眼睛。你本以为，严寒和黑暗是日出的万丈光华的前提，甚至他们本身就是日出的一部分。你一直等待着被光华加身的那一刹，可是没想到的是，太阳突然发下通知，说是冥王星违反校规校纪被开除学籍，现在正在某黑洞里大喊大闹，他必须去开家长会以拯救冥王，于是本日的日出活动取消一次。
　　这才明白，原来等待是白费，原来一切是空想。
　　什么温暖太阳，什么蜜般光芒，全部变成黑洞的饕餮之餐。
　　范语一直对自己说，自己家里是严母严父，会出孝子的，但是现在才明白，什么孝子，也许到了人家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连披麻戴孝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是那个家的孩子。他只是范天明的孩子。
　　范天明就是那个真相的揭露者真理的捍卫者范语亲爱的父亲大人。
　　范语心里一阵阵的恶心，但是没有停下脚步，还在往前跑着。
　　他听见后边传来范父大声的叫骂和跺脚追来的声音。
　　所以范语很机灵的钻进了一条从来没进去过的胡同。
　　这就导致了范语是摆脱了范父的追击，但是他在这片他不能再熟悉的热土上迷路了。
　　有一条定理是这样的
　　如果Ａ＝迷路，Ｂ＝遇上坏人，那么可以得出在Ｃ＝夜黑风高这样的条件下，Ａ＝Ｂ
　　所以，范语遇上了传说中的坏人。
　　一个看起来和他爸爸差不多大的大叔。
　　大叔很威猛雄壮，他跟在范语的后边，还哼着小曲。
　　大叔说话了
　　“你叫范语吧？嘿嘿嘿，和我来一下吧。”
　　范语离他有差不多几米的距离，看着那个大叔，笑了
　　“好”
　　后来范语想，人在难过的时候，总会作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只会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使自己变得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