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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斯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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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在柔软大床上的小红鸟,刚一睁眼,就看见那个蓝发男子手里拎着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满脸笑容,将大虫子往自己嘴里凑。
沈沧舟:“……”
小红鸟肉眼可见地僵住,半秒后——
“叽啾!!——”
沈沧舟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被吓得最惨的一次。
小红鸟吓得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整小只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就像个红色的毛绒球。
巴掌大小的小红鸟连滚带爬,用不太熟悉的一双爪子拼命往外爬,而后,在海妖疑惑的目光下,又被轻轻松松逮了回来。
“诶?”蓝发海妖疑惑不解,“鸟不就该吃虫子么?”
裘负雪左手按住拼命挣扎的小红,看了看右手指尖夹起来的虫子,这是天蚕幼虫,肥嫩多汁,营养价值丰富,他手里这只最肥了,足有一指长,粗如拇指。
呆在海妖身旁的骷髅才把自己拼好,此刻只是盯着海妖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依旧沉默而自闭。
所幸裘负雪早已习惯了自说自话:“不行啊,不吃东西迟早要饿死。”
“小红把自己饿死了,我也就该死了。”
海妖如此说道,温柔一笑,他左手一卡小红鸟的喉咙,小鸟左右摇摆的鸟嘴就被迫张开了个小缝。
在沈沧舟耳中,就是这蓝发男子叽里咕噜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然后……打算强行让他吃虫子!
嘴巴被人掰开,眼看那不断扭啊扭的大白虫离自己鸟嘴已经不远了,沈沧舟满心的绝望,都快要哭了。
虫子很快被蓝发男子怼到自己嘴边,沈沧舟拼命挣扎了起来,但很明显,巴掌大的小鸟是没啥人权的,他还是被男子按得死死的。
挣扎中,晃动的鸟喙扎破了虫子肥软的身体,虫子似乎被扎痛了,也开始拼命挣扎了起来。
这一挣扎,虫子体内的粘液就糊了小红鸟一脸一身。
沈沧舟:“……”
“叽——”小红鸟发出一声哀鸣,水红色的眼睛里迅速含了一包泪。
下一秒,它小小的嘴里突兀喷出来个火球,裘负雪感觉指尖被灼痛,下意识松手。
然后,大白虫就在那团火焰里,烧得连灰烬都没剩下。
“朱雀离火?”海妖吓了一跳,揉着灼烧感明显的指尖,发现那一块皮肤已经变红,还有形成水泡的趋势。
下一秒,站在海妖身旁,宛如影子一样的骷髅迅速掏出了一盒烫伤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地拉过海妖的手,替他敷上药。
“谢谢。”
海妖没有拒绝,只是以微笑回应,那瞬间,他本就艳丽的五官完全展露,张扬得就像曜日,灼人眼眸。
而“罪魁祸鸟”在喷完火后,整小只就恹恹地趴下去了,连铺开的翅膀都无力收回。
它本就饿昏了,此时还喷了口离火,算是彻底耗尽这具小身体最后的力气。
试图喂鸟失败……蓝发海妖也不敢耽搁,现在再让他去查资料找朱雀吃什么显然是不现实的,不如——
去把这个“烂摊子”甩给魔王。
海妖微笑。
反正事因魔王起,魔王都会“八种修真界语言”,养个小小的朱雀,应该也会。
说干就干,于是,海妖带着小红鸟,还有一个时刻跟着的骷髅架子,两人一鸟急匆匆找到魔王。
修真界里的魔域其实指的是外魔域,只收留外族堕落之人,建在西域蛮骨,荒凉而破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里魔域,要在蛮骨跨越生魔门,才能进入这个真正魔族土生土长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里魔域”。
里魔域是另一个空间,漂浮在星墟之海上,在几百年前,魔王横空出世,打穿里外两个魔域后,里魔域飞速发展,此刻已繁华更盛修真界九大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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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墟海畔,万物静默成谜。
玄衣的魔王就站在一块嶙峋岩石上,表情淡淡,似陷入沉思。
里魔域与修真界位于不同的维度,这里是所有先天魔族的发源地,整片大地亘古漂泊在藏蓝色的雾气之中,没人知道那些永不消散的蓝雾里有什么,所有好奇飞入蓝雾的魔族都没有再回来。
传闻星墟之海,是世界的尽头。
在男子头顶,是永远冰冷凄清的月光,月华似霰,光照千万里。不知魔域这个月亮,是修真界的月亮,或只是世界的倒影。
而男子脚下,大地寸寸开裂,无数碎石不断掉落到虚幻的星墟之海中,转瞬便被藏蓝的雾气吞没,丝毫不留痕迹,似乎里魔域总有一日要被星墟吞没。
魔王不在里魔域中心城的时候,大概率是在星墟之海修炼,如果星墟之海找不到他,那只能说修真界又倒霉了。
海妖走近的时候,正好看见玄衣的魔王抬手,掌心激出铅灰魔气。
魔气后,万千亡魂隐现,闪烁着冰蓝魂光,宛如斑斑点点的腐萤,穿透雾气围绕他飞舞,最后钻入魔王体内。
……
“有事么?”
月光下,玄衣男子终于回首,漆黑的眼穿透蓝色雾气,盯住一人一骷髅。
最后,那双比月光更冰冷的眼睛缓缓下移,停在海妖手心。
像是觉察到什么,肉眼可见的,魔王皱起眉头。
而海妖已经半跪下去,他没有推卸责任,只是平静而略带羞愧地开口,阐述一个事实:
“陛下,它不食。”
魔王深深地看了蓝发海妖一眼。
裘负雪发誓,他从那眼神中,解读出了疑惑,质疑,质问,轻蔑……种种,而后,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把它递过来。”
幸好,最后魔王没再过问别的,也没有发作。要不然,裘负雪感觉自己需要回去躺尸三个月了。
蓝发海妖战战兢兢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手心小红鸟递过去。
魔王接过小红鸟,一直绷直的嘴角,便翘起来一个细微的弧度。
裘负雪没有统计过,不思考也知道,这是魔王数百年来,难得的几个笑。
“不吃东西……是在等我喂你么?”
眼看魔王又开始对着一只文盲鸟自说自语,裘负雪立在一旁,假装自己是块石头,默默腹诽:
不,换您喂虫子,它大概也是不吃的。
“这么挑剔,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裘负雪:?
“沈执把你养大,应该很辛苦吧?”
海妖彻底迷茫了。
可魔王没有一点想解释的想法,只是只手拢着鸟,就那样消失了。
留下海妖和骷髅站在原地,面面相窥。
.
里魔域,饕餮居。
一位贵客的突然拜访,让饕餮居整栋楼一层层关闭。
店员们舔着笑脸,将食客一一送出楼外,同时当场给出一定补偿。
实在无法谈妥的,由楼主出面,承认之后便会将菜式打包送到各自府上,不仅餐费全免,还附带一份“小小的”礼物。
但魔族哪是这样好打发的?
特别是纯血魔族里,本就占据了饕餮居顶层的里魔域几大家族后人——一群二代——本揽着怀里千娇百媚的魔女,喝酒赌灵玩得刚起兴,就被悉数赶了出去。
——相当于脸面直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饕餮居的楼主是魔域一方大魔,哪怕有他亲自出马赔笑,二代们也气不过,表面对那大魔阿谀奉承,背地里走出几条街,就甩了把昂贵的隐身符,又摸了回来。
“艹,什么魔族敢这么横啊?”二代里,一个扎了满头小辫,浑身打孔,耳朵上挂了一排金银耳饰的魔族狠狠亲了口搂着的魔女,狞笑道。
“那楼主也不厚道啊,只说是贵客,又不透露别的信息,奇怪得很……不过,贵客?难道有比我们夜公子还要尊贵的客?”
拿着把折扇,作风流书生打扮的魔族摇了摇头,眸光朝被簇拥在中心的那个男子瞄。
一群衣料华贵,却穿得花花绿绿的魔附和地笑了起来。
“不行啊,说什么都要找点场子回来啊,是吧,老大?”
一个肌肉虬扎,题型健硕的魔族已经从空间戒往外面掏家伙了,他取出一对比门板还厚的战斧,脸上表情笑嘻嘻的:
“忍气吞声怎是魔族做派?反正有大把修真界怂蛋宗门进贡的符箓,我看过了,隐身符千里符都是最顶尖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到的。”
“最了不起被抓住了……这不还有家里那群老爷子兜底嘛?那一把老骨头的,该活动活动了,不活动迟早要安逸得生锈。”
“是啊……”
“没错。”
“我们又没啥损失的,不好好教训一下那嚣张的魔族,他都不知道我们里魔域的规矩。”
“……”
一群半大魔族二代嬉笑怒骂着,但他们再怎么骂,却依旧把视线投向中间那个身形尚显薄弱的魔族少年。
少年玄衣带甲,马尾高束,他站立时身姿笔挺,宛如饮血不留痕的长剑,不像刚从宴会上下来,倒像下一秒就要上战场与人厮杀。
他拥有一双墨绿的眼眸,哪怕身形在数人之中最单薄,可看过他那双眼的人都不会这样感觉,因为没有人拥有那样一双比狼还锐利的眼睛。
他考虑了足足三分钟,最后点了头:
“好。”
说出这个字时,他舔了舔下嘴唇,翠绿的狼眼里,满是跃跃欲试,连那眼神,都带着浓厚的血腥气。
像饿狠了的狼,想生啖肉食。
.
而隔了几条街的距离,魔王落座饕餮居顶楼临窗的位置,眼眸无意扫过窗外。
顶楼很大,整一层楼都是会客厅,里面什么都有,包括层层叠叠帷幕后布置奢华的床。
而魔王没有歇息的想法,只是从床上取了个枕头再回到整层楼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将手心小红鸟放在上面。
而后他执起白玉酒壶,给自己斟了杯桂花酒。
菜很快就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小红鸟嗅到香味,从“假死”中苏醒,开始在枕头上“啾啾啾”地叫了起来。
在身侧侍女伺候下,魔王净手后,慢条斯理给小红鸟撕了点肉,喂它。
一边喂它,魔王还一边顺着它的毛。
火红的小团子显然很是享受,吃到鸟喙张张合合,压根停不下来,好几次啄快了,甚至都啄到了男子的手。
第一次啄到男子手的时候,魔王看见小红鸟僵住了,然后抬起头,红豆大小的眼睛极其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这点力度对魔王来说无关痛痒,赵堰不在乎。
不过他表现在外,却是皱了皱眉头,像是真的被“啄痛”了一样。
然后,小红鸟再进食,就真的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的手指。
——很有灵性的鸟。
哪怕才出生不久,也这样通人性。
看来,一个月学会魔语,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是那个人,那个天纵奇才的人物……魔王似想到什么,唇角微扬。
喂了小会儿,享受了一番小红鸟乖顺进食的温馨场景后,魔王眼眸微眯。
几条街外,那群自以为用了隐身符别人就看不见的二代们,已经消失了。
魔王把手里的一块点心掰开,掰碎,漫不经心地逗弄着枕头上的小红鸟,看它因为够不着,都站起来够,甚至扑着翅膀够。
直到小红鸟失了耐心,一屁股蹲坐在枕头上,喉管里开始呼噜呼噜。
——还气上了。
魔王再试图摸它头,摸它身子,它就扑起翅膀聚在头顶躲闪他的指头,不许,拿红豆般的小眼睛,当饶不让地瞪他。
“没良心的小东西,吃饱了就不理人了?嗯?”
魔王笑了,强硬地要摸它,直到把它按倒在枕头上趴下,鸟喙都要伸出来啄他。
但下一瞬,魔王收手,脸上所有笑意收敛,又恢复到以往那个冷冰冰的模样。
在沈沧舟眼里,眼前的男子,脑门上明显写着四个字——
嫖·完·就·走。
“不和你玩了,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魔王理了理自己略皱的衣袖,刚一开口说话,就又看见小红鸟那迷茫的眼神:“我走了。”
话罢,魔王施施然起身,背影毫不留恋,像是要把小红鸟丢在身后。
还在试图啄一块糕点的小红鸟,嘴里点心掉了都没有察觉。
它盯着男子那个背影,盯了很久,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顶楼。
那是沈沧舟这辈子,第一句学会的魔语。
读音是“斯哒”,译作——
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