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炮灰（穿书）》梵辞

5、逢君正当时

　　生活似乎又回归正常，日升日落，院前枯败的桃花树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抽出了绿芽，茴香欢欢喜喜地跑来告诉洛白芷。

　　“王妃，院子里那枯死的桃花树抽芽了，嫩绿嫩绿的。”

　　洛白芷今日化了个淡妆，圆圆的小鹿眼上缀了一层浅粉，衬得整个人娇软明媚，晨间里和煦的光，绕梁斜入的风，还有茴香愉悦的脆音，面前一碗糯白的米粥飘起袅袅轻烟，清闲似神仙。

　　“枯木逢春，抽芽开花迟早的事，瞧给你乐的。”洛白芷搅了搅面前温热的米粥，成竹在胸。

　　“可不，还是王妃料事如神，料定了这树今年肯定得活，前些日子，老奴差点没叫人给撅了。”同样的，人未至，声先到。
　　赵嬷嬷端着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鸡汤，迈着不太灵活的碎步打了帘子，遮住洛白芷面前的光，弯腰放在了桌面上。

　　她兀自为洛白芷盛了一小碗搁在桌上，随手将米粥放到了一边：“王妃，您尝尝看，老奴足足炖了三个时辰，可香滴！”

　　茴香在桃树旁瞧见赵嬷嬷入了屋内，提起裙角便也跟随着进来，见赵嬷嬷擅自挪开米粥，端着碗鸡汤送上，小嘴嘟了嘟，嗫嚅道：“王妃不爱晨间喝鸡汤，油腻。”

　　赵嬷嬷堆着笑的脸一僵，褶子顿时少了不少，她想了想便说：“老奴瞧王妃身子薄弱，需得多补补，王妃好歹吃一口，老奴差老家的兄长在山里寻了好久的鸡，可补着滴！”说罢，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茴香在旁听得拳头一紧，她最清楚丽珠和赵嬷嬷私下如何编排自家王妃，一口一个山鸡背着叫的可欢了，无奈她每次与丽珠争吵，换来的是丽珠愈加放肆的嘲弄。她亦是舍不得叫洛白芷听见这些闲言碎语伤了心。

　　“赵嬷嬷，腿脚可是大好了？”洛白芷没有动面前的鸡汤，反关心起赵嬷嬷来，赵嬷嬷脸上神色顿了顿，换上一丝忧心。
　　“没滴，劳烦王妃挂心，反反复复，上了好久的药也不见好滴。”

　　洛白芷见状，亦皱起那双好看的眉眼，小巧俏丽的鼻子上浮现一两条褶皱，瞧着很是调皮。

　　茴香视线在洛白芷和赵嬷嬷二人间一来一回，她想，王妃真是个天仙一样的人，赵嬷嬷如此无礼，王妃还能以怨报德。
　　一颦一簇，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美哉，善哉。

　　“前些日子，胡总管不是差人在乡间抓了不少雪啊蛤来吗？你过会儿就去拿了炖了吃，且多补补。”
　　赵嬷嬷先前与洛白芷一直没个劳什子交流，单单在庭院中盯着她的举止行为，也不曾想她这般心善，转而又想，大山里爬出来的山鸡，初入勋贵，理所应当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老奴感谢王妃赏赐。”赵嬷嬷扯着裙角就要弯下那条不太好使唤的腿叩头跪地谢恩。身子矮了一半便皱着张脸，疼得龇牙咧嘴，她讪讪地往洛白芷面上瞧。

　　洛白芷垂眸正视，亦不多言，只待赵嬷嬷疼得一张黄胖的脸红彤彤，唇忍不住打哆嗦时轻巧地劝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谢了。吃雪啊蛤需趁早，下去忙活去吧。”

　　“欸，欸。”赵嬷嬷连连应是，走之前，又叮嘱道：“鸡汤王妃莫忘了，真正大补。”
　　这回说这话时听着倒是少了些阴阳怪气。

　　“是呀！”洛白芷忽然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差点儿忘记了，昨儿丽珠在此伺候时，我瞧她衣衫单薄，也不知是否给冻着了，鸡汤呀~”洛白芷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瓷白的碗沿，规矩排列的一层油沫晃开了一个口子。
　　“拿去给丽珠喝，这东西与她极为相配。”

　　赵嬷嬷站在屋檐边上，想想总觉得不对，似是被人反呛了，柔柔的在脸上打了一个不响的巴掌，待回味过来却是烧心烧肺的疼！

　　“赵嬷嬷好。”一位身穿红紫色掐牙背心，梳着丫鬟髻的小丫鬟手中抓了一个浑圆的菜团子，她见赵嬷嬷发愣似的嘴里叨叨了很久，去听却听不清楚。

　　“你去把厨房里的雪啊蛤炖了，端在我屋子里来。”赵嬷嬷叉着腰，对小丫鬟说。

　　小丫鬟望了望赵嬷嬷手中的鸡汤，皱眉：“奴婢没有听看见厨房里有雪啊蛤。”

　　“胡总管这两日送来的，你是如何办差的，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小丫鬟一听，抓耳挠腮碎碎语：“胡总管前些日子只送了一些赖头皮蛙到偏院的池子里吃虫，奴婢真的没见过雪啊蛤。”
　　“什……什么？”

　　小丫鬟老老实实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
　　赵嬷嬷铁青着一张脸，想起洛白芷在明媚春光下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拳头紧绷。好滴，好滴，转性了，会拐着弯儿骂人了！

　　茴香捂着肚子笑得前仆后仰，“哈哈哈，王妃您太厉害了，说得赵嬷嬷一愣儿一愣儿的，骂她话她也不晓得。”
　　洛白芷小口喝着粥，看茴香大仇得报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开心。

　　“哟，今个儿是遇着什么事了，茴香姑娘这般高兴，老朽站在院子外边都听着声了。”胡善扬着一张和善的脸出现在屋里，“老奴见过王妃。”

　　洛白芷瞧着还红紫一片天山相接得到远方，好奇问道：“胡总管可是有事找我？”
　　“王妃，王爷唤老奴过来领您一同去寿安宫。”

　　寿安宫？洛白芷有些不解，好端端的为何去寿安宫，她印象中只与秦贵妃有且仅有一次的接触，当是大婚那日坐在高堂上，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尤其一双桃花眼，流动间，顾盼生辉。

　　洛白芷借着马车内的微光偷偷打量着自上车以来一直倚靠着软和的垫子打盹的李袭夜，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耷拉着，一双桃花眼生得与秦贵妃一模一样。只是这般温和明媚的眸子，也随了秦贵妃的性子，冷冷的，宠辱不惊。

　　马车摇摇晃晃，洛白芷趴在窗沿边上，看沿路美景美不胜收。
　　都道盛京的粟米酒，十里的桃花，吴侬软语的戏曲要数人间三绝。

　　沿路漫途，老叟围着一人高的瓦罐生火，集市上各色强调的哟呵，还有整片整片抽着浓密枝丫的桃树，哪一样都值得细细回味。

　　初春的早晨终究夹着冬日久久不散的寒潮，洛白芷缩回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哈着热气将小手往毯子上凑。

　　车厢外，马儿忽然传来一阵嘶鸣，整个车厢身子左右晃动两下，趋于平稳后只听得胡善一句低沉的呵斥：“捡些好走的路走！仔细你的脑袋。”

　　洛白芷被晃得从座位上直接扑在了车厢中央，险些一头栽在了李袭夜腿上，她稳稳身子，担心地望向李袭夜，只见着他身子依旧稳稳地靠在车厢上，膝盖上毛绒毯子滑下一角，洛白芷伸出手犹豫了一瞬，翘着指尖轻轻为他盖好，而后，乖乖地坐着，心中数着数儿听外边由沉寂到喧嚣再到一片清脆的马蹄声。

　　“王爷，王妃，到子午门了。”
　　车窗边上，胡善小声提醒。

　　洛白芷今日穿的是进宫朝见的宫装服饰打扮，冠饰四凤花钗九树，小花数如，暗红镶玉珠绣牡丹大褙子笔躺躺从肩胛膀一直垂到了小腿上，大红鲛丝撞绿嵌金丝的褂子和襦裙在行走间熠熠光辉。珠翠叮当，甚是繁重。

　　反观李袭夜的宫服则简便许多，墨黑色皂角靴，红黑相接大襦袍，官帽下一头乌发半扎半放，将他的面色衬得愈加灰白。

　　洛白芷见李袭夜下了马车转而由宫人搀扶，上了一架步辇，稳稳当当的由人抬着往正大光明殿的方向去。她愣了愣，只身立在四面红墙碧瓦的深宫中，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王妃？”从马车最后端跟着走了一路的丽珠试探性喊了一声。
　　洛白芷一直看着李袭夜的步辇消失在朱红宫墙的最末端，抿抿唇，打算找个温热的日头晒晒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丽珠见洛白芷遥遥相望，失望的神色，心中暗哂。
　　做得了王妃，却得不到宠爱，被废也是迟早的事。

　　洛白芷侧眸，看见丽珠站在自己身侧，嘴角染上一丝笑。也是了，茴香没有进过皇宫，不知深宫忌讳，安排她跟着确实稳妥些。

　　丽珠叫洛白芷这般居高临下地一瞧，便想起数日前被教训的一幕，面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陡然一僵，老老实实垂首弓背，客客气气道：“奴婢晨间得胡总管的命令，伺候您去寿安宫喝茶。”

　　洛白芷将丽珠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番，心中思绪百转，这样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炮灰中的炮灰居然存心跳到一个正王妃的头上作威作福，可想李袭夜这些年生活得如同水火。

　　“还不带路，杵着何时休？”洛白芷柔柔的开口，细品语调夹杂了几分呵斥。

　　寿安宫处闻袭王袭王妃要来，早早地安排人在宫门外候着，这会子见袭王妃亭亭袅袅款步而来，王嬷嬷面上挂着笑，快步迎上，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王妃，安。”面上是和善的笑意，“娘娘已等候您多时了。”

　　“无需多礼，劳烦王嬷嬷引路。”

　　王嬷嬷起身，旁若无人般撞开了丝毫没有眼力见的丽珠，将手背置于洛白芷腕下。

　　一行人跨入寿安宫，行至亭台楼榭，三三俩俩，越往里走，随行的人越少，最后，只剩下王嬷嬷于右侧，丽珠于身后。

　　周遭花团锦簇，鸟鸣低语，流水哗哗，一片静谧。
　　“啪！”似是一声巴掌打在面颊上的响声，紧挨着斥咄声响起：“你不是他！他从不会卑躬屈膝，假意讨好！”

　　腕下王嬷嬷的手抖了抖，洛白芷狐疑地循着声响望过去，只见锦衣华服，面色娇俏艳丽的妇人坐在朱红旧木搭建的亭台下，下颚线清晰冷峻，一张薄唇微张，伸出去的右手立在半空，瘦削的身子浅浅抖动。

　　地上则跪着个肩颈挺拔的中郎将。

　　中郎将为何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