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卿否

13、第13章 弦断流音百十里（13）

　　李素宛看着眨眼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的人，这才缓缓张开手心，掌心满手都是汗，她伸手慢慢关了窗户，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她面色苍白，眼中因为后怕瞬间涌上些许泪光，她坐在窗边良久，直到身体传来冷意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良久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再一步一步回到床上，睡了过去。

　　而夏元彻对于自己的邀请，也没抱有多大期望，今日这一探，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却觉得价有所值。

　　他回到府里，看着暗卫递上来的消息，再一次陷入沉寂。

　　楼国派来的使者，竟然是……

　　而在皇宫的楼之珏，明显也收到了消息，看了之后只是挥了挥手让人退下，手指卷着纸条，一步一步走到窗边，良久才低低笑出声。

　　竟然这么舍得，派来了元将军和三皇子。

　　是觉得他一定会护他周全？还是觉得他一定会被亲情打动？

　　楼之珏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指尖发白，这才松开手，任由纸条碎末被风吹散，什么也不剩。

　　翌日清晨，若离看着楼之珏情绪不高的样子，细致的将洗漱东西备好，这才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楼之珏用盐水漱了口，接过若离递过来的棉巾：“楼国使臣这一次是一个年仅五岁的稚子。”

　　五岁？那不是……

　　若离抬头看着楼之珏面无表情的脸，抿了抿唇：【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若说是为了两国交好，派来五岁的皇子这岂不是羊入虎口？若说是谈判，五岁稚子谈什么？

　　楼国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楼之珏冷笑了一声：“要么是试探，要么便是抱着可笑的幻想，要么就是……”

　　试探他的能力，幻想他还会被亲情打动，然后看看他的价值；或许在那个人心里还存了别的心思。

　　又或者觉得楼国日益强健，哪怕五岁稚子入大夏，他们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若离只觉得荒唐：【他们这样做，压根就是将你逼上死路，竟然丝毫不念父子情谊……】

　　若离只觉得，这个位面给这个少年的恶意真的太多了。

　　无论楼国打着什么算盘，在夏皇眼里，五岁稚子为使臣，这不亚于亲自把弱点送到敌人面前。无论这次是为交好也罢，是打探敌情也好，一旦这位皇子在大夏，楼国只怕……

　　若离想到了某种可能，瞳孔猛地一缩，她抬头看着楼之珏，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楼皇是疯了吗？】

　　楼之珏看若离猜中，忍不住笑出声，随即轻轻拍了拍若离的头，轻柔的不可思议：“都说圣心难测，其实只要围着权利，野心，哪里又有猜不到的事。”

　　“我这位父皇，可能在十几年前就从未甘心过。或许如你所言，当年是迫不得已一定要放弃我，可当年夏皇也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野心的种子，让他时时刻刻记得那时败兵俯首称臣的屈辱。”

　　若离只觉得整颗心都跳的快了：【可即便如此，再不甘，又怎能……】

　　“一年两年，他或许是真心想要变强将我带回去。”楼之珏又轻笑了一声：“可后面他强大了起来，权利让他迷失了自我，骨肉亲情在他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我们要做最坏打算，他或许就是故意将楼之璃送过来，一旦他发生了什么事，我那位好父皇就有了发兵的借口。”

　　楼之珏看的太明白，这些年，他习惯做最坏打算：“至于我，就如同在夏皇眼里一样，我是个弃子。早就在十三年前，我就为质子在这大夏成长，于他而言，就算我死了，对他利用价值也不高。”

　　“他或许还有别的打算，或许还会有更……”

　　若离细思极恐，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摇了摇头：【虎毒不食子，他也许存了心思利用三殿下，但不可能下手杀他。】

　　楼之珏看着若离眼里的希冀，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安抚道：“也许吧。”

　　但他明白，他十三年未见的父皇，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苟言笑却对他们有些爱的父皇了。

　　就如同夏皇，这些年对五皇子宠若至宝，可一旦涉及皇位，他还是会觉得自己的权利被侵犯。于是再疼爱，也会离心，也会忌惮，也会防范。

　　这就是人心，经历不起一丝丝的揣摩。

　　若离前些天自我安慰，好不容易一颗心稍稍宽心，如今却因为揣测到了帝王的心思，只觉得浑身发冷，寒意一阵一阵涌上来。

　　楼之珏察觉到了，有些不解，看着若离道：“怎么怕成这样？”

　　若离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因为这些人的歹毒心思，让她瞬间想起原身服侍的那位主子，那没有犹豫给她灌下毒药的样子，停留在记忆里，成了阴影。

　　【我说不上来……】若离用尽全身力气抵抗这突然而来的恐惧：【我只是怕……我不是怕自己出事，我是害怕你出事。】

　　就如楼之珏猜测那般，如果楼皇真的这般打算，他如果连楼三皇子都能下手，那楼之珏对于他来说，就什么也不是吧。

　　楼之珏想了想，猜到若离想什么，哭笑不得道：“怕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了。”

　　若离握紧了手，看着楼之珏眼眸的笑意，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控制颤栗的身体。

　　楼之珏眼眸微深：“你要知道，我竟然能猜到这些，夏皇未必猜不到。”

　　“如果猜到，他便一定会做防备。毕竟如今大夏内忧外患，他绝不可能看到我跟楼之璃任何一个死在大夏，给楼国攻打大夏的理由。尤其是楼之璃，他一定会照看好。”

　　若离点了点头，这道理她懂。只是她还是有些不安，她向来直觉准的厉害，对这一次只觉得凶多吉少。

　　但她猜对的是，这一次的确有凶，却不是楼之珏，而是她自己。

　　只是，她向来习惯以楼之珏为出发点，自然而然忽视自己，以至于后来，她才恍然明白，有些路，注定是死路，走不通的。

　　而有的时候，这条路对于别人来说是生路，但对于她来说，确实死路，无从破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