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林》今夜来采菊

35、第三十五章

　　“赵林，你房卡放在哪了。”

　　“在……”

　　程斌只觉得一股温热的酒气扑在自己耳廓上，仿佛一道电流蜿蜒游过，酥酥麻麻的痒，至于赵林究竟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

　　只能背着人回到前台登记，请前台帮忙打开门。

　　“麻烦你了。”

　　“没关系，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

　　赵林醉得都不省人事了，还没忘记道谢，逗笑了前台，她想了想，对程斌道，“你朋友这样子晚上睡觉可不能离人，否则容易呕吐窒息的，我在酒店干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没少见。”

　　程斌一愣，连忙又向前台道谢。

　　回到房间里，程斌将赵林缓缓放在床上，帮他脱掉鞋袜，解开腰带。

　　这让赵林有些不舒服，一把扯过被子压在自己身上，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酡红的睡颜，那微微蹙起的眉，流露着一种让人想要摧毁的脆弱感。

　　程斌咬住下唇，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默默良久，赵林忽而发出一声破碎的□□。

　　程斌再度上前，轻声询问，“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渴……”

　　“你等一下。”

　　床头摆着两瓶矿泉水，程斌拧开盖子，搀扶起赵林，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将瓶口送到他嘴边，“来……”

　　赵林紧闭着双眼，像个还在哺乳期的小婴儿，全凭直觉去含住瓶口，隐约可见那殷红的舌尖，他仿佛久逢甘霖，喝的很急迫，水一半流入他的喉咙，一半顺着下颚流淌至脖颈，锁骨，浸湿了雪白的衬衫，衬衫皱巴巴的黏着皮肤，如同牛奶上的一层薄膜。

　　程斌喉结滚动，血液发热，他的理智强迫他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赵盛辉对他的恩情。

　　赵林喝完水，重新陷进被子里，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软绵绵的垂落在床边。

　　程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让自己的血和冲动冷却，随即打开柜子，翻找出一件清爽干净的白色T恤。

　　他十分艰难的一颗颗解开赵林衬衫的纽扣，即便全程没有睁眼，手指触碰到的细腻滚热的肌肤，也令他口感舌燥。

　　赵林，幸好是个男人。

　　程斌这么想着，强打起精神帮他换好了衣服。

　　做完这一切，程斌如释重负，浑身无力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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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林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一抹刺目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冲破了无尽的黑暗。

　　他挣扎着起身，打开床头的灯，房间里很干净，拖鞋整齐的摆放在地上，矿泉水旁边放着一盒解酒药。

　　昨晚的记忆一丝丝的涌上来。

　　是程斌。

　　赵林揉了揉额头，稍感烦闷，觉得自己这顿酒喝的没有半点意义。

　　若不是许扬带着许念亲突然出现，也许现在……

　　算了。

　　赵林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光着脚走进浴室，用源源不断的水散去自己一身酒气。

　　中午程斌打来电话，说老爷子知道他和赵昀荣见面的事了，想和他说说话。

　　可当赵林赶到医院，老爷子又不清醒了，拽着他的手一声声的喊“小林”。

　　“你耍我？”

　　“……”程斌垂眸，“你午饭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随便。”

　　赵林挣开老爷子的手，躺倒在一旁的陪护床上，莫名的有些茫然。

　　时间不多了，他想找回母亲的骨灰，只能依靠安妮那个疯女人。

　　可他真的讨厌安妮身上那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香水味。

　　究竟要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

　　老爷子还在唤他。

　　“小林，小林。”

　　催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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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中午，安妮打来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

　　赵林询问地点，依然是一家人均消费过千的高级餐厅。

　　“在那种地方吃饭我不自在。”

　　“哦？那你想去哪里？”

　　赵林想了想道，“待会你来医院找我吧。”

　　安妮显然感受到了赵林一步步的退让，忍不住笑起来，“好，一个小时后见。”

　　安妮是很迫不及待要见赵林的，可她还是耐着性子选衣服，化妆，做发型，像第一次与男友约会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沾染着雀跃的情绪。

　　然而当她在医院门口见到赵林，脸色立时有些阴沉。

　　赵林大概是刚刚睡过午觉，黑发凌乱，眼神雾蒙蒙，衬衫布满褶皱。

　　反观“全副武装”的自己，安妮真想掉头就走。

　　可赵林看到了她，小孩子似的挥了挥手，眉眼弯弯，满脸朝气。

　　安妮的心脏一紧一舒，如同被人攥在掌心里。

　　她将车停到赵林跟前，赵林打开车门，一只脚踏进来，安妮便看到他连鞋带都没有绑好，“你……”

　　“怎么了？”

　　“没事……要去哪？”

　　“我听医院里的小护士说，这附近有家面馆，就前面路口拐进去。”

　　“好。”

　　安妮忍下自己心里那一点点的不满，驾进赵林所指的路口，再往前便是窄窄的小巷子，车开不进去了。

　　赵林道，“下来走吧。”

　　安妮年近三十，从来没有踏足过这样的地方，一砖一瓦都透着股穷酸气。

　　她没有动，凝望着赵林，“不能去别的地方吗？”

　　赵林笑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安妮只能无奈的跟上去。

　　那是一家很简陋的面馆，塑料牌匾久经风霜，已经脱了几层颜色，模模糊糊的像打了马赛克，老板娘坐在门口的马扎上削着土豆，烂土豆裹着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被扔到泥浆似的水盆里涮一涮，削好之后丢到另一个脏兮兮的盆里。

　　安妮无法掩饰自己的满脸嫌恶，当着老板的面说，“这也太脏了。”

　　老板娘抬起头，见安妮穿着做工极精美的套裙，手指跟葱似的又白又直，再看一旁的赵林，比电视里的明星还漂亮，不由局促的站起身，把那双粗糙的大手放在围裙上蹭了几下，“这，这是我们家里人吃的，店里干净。”

　　赵林点点头，笑道：“都闻到香味了，来两碗牛肉面。”

　　“好嘞。”

　　安妮无言以对，跟着赵林走进面馆。

　　的确，这里面看着还挺干净，桌面清清爽爽的，没什么油渍。

　　安妮脸色好转一些，但还是抽出纸巾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桌子，抬起头，赵林用一点好奇的目光定盯着她。

　　安妮无端端心跳加快，“看什么？”

　　“你这样不怕人家老板娘在面汤里吐唾沫？”

　　赵林这会说话东北口音很足，“人家老板娘”五个字，就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安妮忽然笑了，将纸巾攥成一团，抛到垃圾桶里。

　　老板娘干活麻利，很快做好了两碗牛肉面，卖相意外的好，味道更是如此，赵林拿起筷子，刺溜刺溜的吃了几大口，碗里就只剩下汤和几块牛肉了。

　　安妮那边刚刚咽下去第一口肉。

　　赵林微微上翘的鼻尖上冒出几滴细小的汗珠，他问安妮：“你不爱吃？”

　　“没有，挺好吃的。”安妮弯了弯眼睛，学着赵林的样子大口吃面，不过她食量小，只吃了一半就饱了。

　　“你吃完了？”

　　“嗯。”

　　“那给我吧。”赵林将她的面碗拽到跟前，三两口的吃光，又喝了几口面汤，这才半眯着眼睛满足的靠在椅子上。

　　安妮唇齿微张，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林。

　　“对了，你找我出来不是有话想说吗？”

　　“我……”

　　看着眼前像大男孩一样的赵林，安妮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要避免谈及任何与赵家相关的话题，故而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快六点了，要不要去消消食？”

　　“我不想喝酒了，头疼，现在闻到酒味就恶心。”

　　“那去游乐园吧。”

　　“游乐园？”

　　安妮脸颊微红，挪开视线，很小声的说道，“我和朋友投资的游乐园，一直没去看过，正好今天有时间，所以打算去看看。”

　　多么明显的欲盖弥彰。

　　可赵林相信了，并且非常轻易的答应。

　　“那就去吧。”

　　安妮所说的游乐园在郊区。
　　夜幕将至，华灯溢彩，每个角落里都装满了小孩子的笑声和尖叫声。

　　赵林站在这里，有些无所适从，就连安妮都能看出他的茫然无措。忽然很想去牵他的手。

　　向来恣意的安妮，第一次犹豫了，她挨在赵林身侧，两个人一言不发的慢慢走着，像一对很普通的情侣，或许旁人看来是姐弟恋。

　　安妮微微仰起头，觉得赵林的下颚也很好看，少一分太阴柔，多一分太硬朗，就不多不少的刚刚合适。

　　“赵林。”

　　“嗯？”

　　“我想吃冰淇淋。”

　　赵林怔了一下，笑道，“你等一下，我去帮你买。”

　　安妮看着他跑到粉红色的冰淇淋车前，挤到一群小朋友中间，肩膀很宽，腰很细，腿很长，连皱巴巴的衬衫都那么可爱。

　　安妮想起自己的丈夫，那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结婚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散步，逛街，心平气和的说过话，更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吃冰淇淋，心跳最剧烈的瞬间，永远是捉奸在床。

　　安妮苦笑了一声，感觉自己的人生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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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活到完结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