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林叔叔》兵不厌诈

63、第 63 章

　　大德寺，一如既往宁静的清院里，林衍拿着一把剪刀认真的修剪着院中的草木枝叶。
　　林晚向来是个喜爱自然之趣的人，但几年前，被树枝刮破了僧袍之后，林晚就对寺中的所有随心所欲的枝条痛心疾首，每个月都要令僧人修剪数回。
　　修剪完草木，林衍又找来扫帚，将剪落的枝条枯叶扫干净。
　　“今天天气真好，是个大晴天。”林衍放下扫帚开心的呢喃道，然后便一脸期待的跑到禅房门口，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叔叔，今天太阳甚好，小衍帮你洗洗衣服吧？”
　　门内照旧没有丝毫回应。
　　林衍在门外伫立了片刻，鼓足了勇气般把手按在了门上，轻声道：“叔叔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小衍要进去了？”
　　门被轻轻的推开，林衍小心翼翼的朝房内望了望，一眼没看到人影，漂亮的眼睛微微有些落寞，不过转瞬又亮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叔叔一定是趁小衍不注意去大殿修禅了······等小衍把衣服洗好，叔叔回来看到一定会非常高兴，说不定就原谅小衍了。”
　　林衍满脸振奋的进了屋，将屋子里的摆设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恍惚间仿佛看见林晚在房中来回走动。
　　门开着时永远端坐在案桌前仿佛入定般翻阅经书的矜持身影。无人看见时偶尔喃喃自语的迷糊神情。关起门来懒散趴伏在桌上脸蛋松软睫毛颤动的安谧睡颜。有人经过，便衣衫齐整，神色肃重的颔首。待人走过去，立马垮下俊脸关门回屋，不耐的扯下紧束的僧袍袈裟，把全部衣服摆出来，重新一件一件挑选试穿······
　　人前他有一面，清冷自持，端庄从容。人后，他却有着千面，每一面都鲜活生动，惊艳红尘。
　　林衍回味轻笑，走到床边，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装的都是林晚每日都要千挑万选才上身的衣袍，而最上面是一个系好的包袱。
　　林衍微微愣了一下，仿佛被雷击中般猛地僵住。
　　良久，他将包袱打开，一件一件，将里面包好的衣服都拿了出来，连同柜子里所有的僧袍一起抱到院子的水井旁边，然后又转身回了屋里，掀开床脚叠的整齐的被子，从底下掏出了十几条揉成一团的亵裤。
　　“果然在这里······”方才的痛色已经不见，林衍痴痴的笑了两声，抱着一大团亵裤回了院子。
　　“他在干什么？”院外一名路过的弟子皱眉看着水井旁边洗的满身是水的身影，问同行的僧人。
　　“那些僧袍······”
　　“是掌门方丈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天了一直坐在院子里，还算安分，也不知到底要干嘛，今天怎么突然把掌门方丈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我们要不要去告知师父他们？”
　　“师父他们现在正在闭关，如何告知？”小僧又谨慎的盯着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道：“先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再说，一有不对，你立马去敲响警钟。”
　　可两名僧人躲在墙下看了一个上午，也没看出究竟。林衍只是洗了一盆又一盆的衣服，晾了整整一个院子，然后又面带得意的回了禅房，也没关门，就在房里认真的整理起书籍，擦起了桌椅。
　　林衍擦得非常仔细，连地板的缝隙都恨不得用指甲刮一遍。一边擦还一边嘴唇翕动着，不知在嘀咕什么。
　　僧人竖着耳朵听了老半天也没听见一个字，不由气结。要不是有咒印封着院子，真恨不得冲进去听个究竟。
　　万一这歹毒的妖孽是在偷偷念什么魔咒，要破除封印怎么办？
　　这样忙活了一天，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摸遍了整间禅房的犄角旮旯的林衍才又急忙忙跑进院子里，开始碎碎念着收衣服。
　　僧人面面相觑。
　　“师弟看出他在做什么了吗？”
　　“甚是迷糊······师兄，师弟肚子好饿······”
　　“啊，我们都站了一天了······”稍高一点的僧人摸了摸肚子，也是饿的不轻，片刻后，痛下决心道：“看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要不，咱们先去用饭吧，稍后再回来继续盯着。”
　　两名饿的眼冒金星的僧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不一会儿，林衍就从门内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又望了望天，“叔叔还是不愿见小衍吗······没关系，小衍去那边安静呆着，等叔叔彻底消气了再来。”
　　将门留了一条缝，林衍转身磨磨蹭蹭的走去了院子西南角的小竹林里，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席地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起了风，竹叶沙沙里，没关紧的门扇轻轻响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林衍身体微微绷了一下，想要坐起，最终却只轻轻松了口气，闭上眼，低声笑着道：“叔叔晚安······”
　　寂静的庭院里，喃喃低语声断断续续的回响。
　　“马上就中秋了······”
　　“叔叔再耐心的等两日，过了中秋，叔叔就会见到小衍了······”
　　“到时叔叔不要再气小衍了好不好？小衍再也不会惹叔叔生气了，小衍乖乖的听叔叔的话······叔叔不要再丢下小衍······”
　　风仿佛刮的更急了，明晃晃的月亮被大片乌云遮住，将整个大德寺笼罩在沉沉的阴影里。
　　僧人们皆以为马上要下雨，各自匆匆的回了房间，关紧门窗。
　　无人看见，待夜空完全一片漆黑时，伴随着成群结队的骨鸦，一道玄光如风般出现在了清院的上空。
　　骨鸦扇动翅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道掩在黑暗中的影子也没有任何动作，一双沉静的如同死水的眼睛冷冷的下望，落在竹林中沉睡的身影之上。
　　“······是你吗？”
　　林衍骤然睁开眼睛。
　　“当当当当！野猪肉大馅儿糯米团子隆重出锅了！”林无双掀起硕大的锅盖，大团热气扑的他往后退了两步，回头冲屋里喊：“阿尧！快起来尝尝我的手艺，保准好吃的你吞掉舌头！”
　　喊了半天，却不见屋子里有人出来。吃过早饭之后阿尧就进屋睡了，林无双在院子里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睁开眼太阳已经下山了，倒是省了一顿午饭。中间他过去看了一眼，见阿尧还在睡着，就没吵他，先把糯米团子蒸上了。可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团子都出锅了，阿尧居然还在睡。
　　以前没发现阿尧这么嗜睡啊。
　　难道是累过头了？
　　放下锅盖，林无双走到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不由愣住。
　　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阿尧的人影。
　　阿尧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摸摸床铺，已经凉了，显然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林无双站在床前愣了一会儿，转身回了院子。一抬头却见阿尧正站在炉灶前探着头往锅里看。
　　“你······出去了？”林无双顿住，隔着热气腾腾的锅子望着阿尧，“去哪儿了？”
　　阿尧抬起头，神情坦然道：“打猎。”
　　林无双看了看他空无一物的双手，又往院子里扫了一圈，“猎物呢？”
　　“不急，猎物会自己送上门的。”阿尧很浅的勾了下嘴角，指着锅里的香喷喷的白米团子，道：“这就是你最喜欢吃的团子吗？味道好像不错······可以吃了吗？”
　　“可以吃了。”林无双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用盘子装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团子递给他，状似不经意道：“守株待兔啊？”
　　阿尧笑了笑，“不，是请君入瓮。”
　　林无双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是什么猎物？”
　　“到时你便知晓了。”阿尧答得很敷衍，说完就拿起盘子里的团子咬了一大口，英挺的剑眉微微一挑。
　　“很好吃。”阿尧道。
　　林无双也咬了一口，确实好吃。大概因为用的纯天然无公害野猪肉，味道比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可他只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他并不愿怀疑阿尧，可阿尧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深不可测的身手，比如讳莫如深的家世，比如神出鬼没的行踪，还有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来由的体贴照顾。
　　阿尧到底从哪儿来？来这儿又是要做什么？他口中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只道是“不在了”的故人又是什么人？
　　林无双发现他通通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阿尧并不知真假的名字，还有他提到过的家乡，在葬骨岭附近，同样无从考证。
　　阿尧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认识他？
　　还有近来莫名其妙的梦。
　　这个猜测一旦生根，就开始以不可抑制的趋势在脑海里疯长。可对着阿尧那张耿直单纯的面瘫脸，林无双到底没能坦然的问出口。
　　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如果阿尧也······那他可真是四面楚歌，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明天还吃团子吗？”阿尧一人吃了差不多一锅的团子，一脸意犹未尽的摸着肚皮望着林无双。
　　“······啊。”林无双心不在焉的啃着一晚上只啃了一半的团子，点头道：“你要是想吃，明天我再蒸一些。”
　　“好。”阿尧开心的笑了笑，走到林无双身边，在木椅上躺下，枕着右手安静的对着夜空发起呆来。
　　林无双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团子，细嚼慢咽道：“马上就中秋了，你不想回家乡看看吗？”
　　“家乡？”阿尧眨了下眼，转头看过来，“回的话，你跟我一起吗？”
　　“我？”林无双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