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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探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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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灼刚回到后台,只见一个军官和团长都在等她。一时间光线变化,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仿佛是摸黑向前慢慢走着,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是觉得有些面熟。
团长给她介绍:“这是郑广为郑参谋,领导十分关心我们去日本的演出,你和郑参谋一起去汇报一下。”
对方长得很高,她平视,只看到他的肩章,显示他的军衔是大校。陈灼心里一时间波动不平,明知这是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去日本的演出哪里轮到她向领导汇报,而且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亲自来带她去,而且还是入夜时分。
但是,她只是顺从地点下头,说:“请让我换衣服。”
换回军装,陈灼和郑广为都坐在汽车后座。她才看清他的长相,一下子反应出,此前的确见过他,一个月前,是在那次临时被告知节目有变,她的表演取消的那次。
她也隐隐知道要去见谁了,心中不免慌乱,只是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过一会儿,侧过脸,目光看向郑广为,他也正看着她,四目交汇时,两人都微微一笑。
陈灼是江南女子,却鲜见的高挑,虽然骨架纤细,可是撑起军装,仍然英气逼人。等她转过头,还是能感受郑广为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她愈加低下头,十分忐忑。
他们是在部队医院下车,她随着他一路走得很快。不出意外,他们在高干病房门前停下。门口的值班护士看见他们,请他们进去,并且打了电话通知。
郑广为在门口对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她只好自己敲门,听见有个女声说“请进”,又等了两秒钟,看看郑广为,才轻轻推开门。
果然是他,里面也有护士,正帮他把床调高,让他躺得舒服些,然后就走出去了。病房大概是给最高级别的领导设置的,各种摆设仿佛高级酒店的套间。陈灼赶紧快步走上去,一直保持面带微笑。只听他轻声说“请坐”,便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脸色不太好,但是一贯的和善,说:“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可是一生病,就难免纵容自己。”
她连忙说:“没关系,我还在想,怎么你有半个月没来看演出。原来是病了,如果早知道,早就来看你了。”
说的都是客套话,但是他听在耳朵里,却很受用,又展颜几分。
他又问:“最近很忙?”
陈灼点点头,由衷地有些开心,眼睛发亮,“忽然给我好多机会,一个礼拜以后,我们还要去日本演出呢。竟然我也有份。”
他看着她,像个因为得到糖果开心的小女孩儿,立刻觉得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禁不住也嘴角弯起来,“你是真的喜欢唱歌?”
她眼睛转转,想想,最后稍稍嘟起嘴说:“其实,一个,老-师,说,”她停顿一下,这个‘老师’二字说得实在艰难,终于给他只能定义为‘老师’了吗?“说我其实是喜欢鲜花,掌声和听众,那是功利地唱歌,而不是纯洁地艺术追求。”
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看看他的反应,他眼中瞬间闪过一种欣喜,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后来,他终于坦诚地告诉她,因为那一刻他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找对了突破口。本来,以自己所有,换自己所没有,天经地义。
一下子两个人都沉默了,他目光温柔,只是看着陈灼。她刚从演出现场来,头发还是但是的造型,规规矩矩梳了个髻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细腻的皮肤,尤其颈子雪白细长。他流连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陈灼却觉得拘束不安,并不敢看他,咬着嘴唇想找个话题。突然,她说:“给你讲个笑话。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六个人,一个客家人,一个潮州人,一个温州人,一个广东人,我是闽东人,还有一个大庆的女孩子。我们五个人每个人讲电话,互相都听不懂,只有那个大庆的同学,有一天和我们说,她在我们面前简直是赤裸相见。”
她故意学着东北口音讲了这段话,让他笑得有些气喘。他笑起来很好看,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般。
陈灼看他脸上已经显出疲惫,于是轻声说:“你休息吧,我再来看你。”然后又觉得不对,于是连忙改正说:“不是,我祝你早日康复。”
他根本没介意,摇摇头,没说什么,但看得出他很是不舍。
她只好说:“我给你唱支歌再走。”
他点点头。她居然唱了一支家乡的摇篮曲,他什么都没听懂,可是曲调婉转绵长,他刚刚又强撑着和她说了这么久,于是闭上眼,昏昏欲睡。
陈灼按了他枕边的呼叫铃,同时悄悄起身出去了。在门口看到护士,交代了一下。
和郑广为坐在车上,她一直看着窗外。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只是被城市的灯光撕裂开。她想起廖剑,他在那遥远的家乡,还不知道今天晚上他在她嘴里只是一个‘老师’。
直到军区门口,郑广为才和陈灼互相说了句‘再见’而已。她下了陆虎,一步步朝宿舍走回去,走得很慢但是很坚定。
刘欣问她干什么去了,她淡淡地说:“有个老乡病了,我去看看。”刘欣‘切’一声:“你老乡挺有来头呀,司令部的车子来接你。”
陈灼一愣,原来这么快已经传遍了。她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