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被召唤成勇者后》睡神再世

1、第五次被召唤成勇者后

　　一、
　　“我们分手吧，你的眼中并没有我。”

　　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仅留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头随风飘起的黑发。

　　封临将手中的饮料罐扔到垃圾桶，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望着远处发呆。

　　分手虽非意料之中，他却并没有多少失落。正如对方所说，虽然一直试图麻痹自我，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深深烙印着那人的身影。

　　金发熠熠生辉，身姿飒爽挺拔，脑袋瓜子里藏着说不尽的鬼主意。

　　即使初遇并不愉快，最后那些天的相处却是他至今为止最难忘的日子。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叹了口气，封临准备打道回府。结果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周围亮起了耀眼的灿白光芒，刺激得他一时睁不开眼。咒语的吟唱声从无到有，最终变成萦绕耳边的烦人嗡鸣。

　　似曾相识的召唤场景让封临脸色大变，不过他的所有表情马上就被吞没在白光当中。

　　还来？

　　这都是第五次了！

　　在这惊怒交加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小小的期待。

　　——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二、
　　封临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相貌平平无奇，性格中规中矩，成绩不上不下，朋友不多不少。

　　就是这样的封临，其实有一个不普通的秘密——他曾作为勇者被召唤到异界。

　　四次。

　　如果说世界上确实有召唤体质存在，那他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按照某点文里的套路，他哪怕没有红颜知己成群，也早就应该名扬四海，傲视群雄。

　　但实际上，封临并没有成功转职成封傲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每次穿越的最后，他都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他在第一个世界输给魔王，被灰头土脸地送走了；在第二个世界和魔王相恋，遭人类法师暗算，被迫遣返；在第三和第四个世界寻找去往第二个世界的办法，却发现几乎不可能做到，心灰意冷之余又选择了离开。

　　负面情绪不断积累，在这第五次召唤中达到了顶峰。

　　于是召唤者们见到的，就是封临拉长的黑脸。

　　三、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高大殿堂。

　　在封临的周围，数名身披金边红袍的男女停止了吟唱。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红袍人分开两侧，头戴七彩金冠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欢迎欢迎，远道而来的勇者。我乃坎贝拉帝国的国王亚历山大二世，此地为圣地亚王宫的魔法殿堂。”

　　封临心想，没听过的地方，果真又不是小艾所在的世界。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片刻，金冠男决定自接自话：“坎贝拉自古以来和平安盛，但近些年频频受到魔族的侵扰。”

　　“魔王太过强大，即使倾尽全国之力也难以抵抗。幸而大魔法师阁下受到天启，异界而来的勇者可以继承圣剑，杀死魔王……”

　　说着说着，他自己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勇者啊，我和所有国民都在期盼着你的到来，请从魔王的阴影下救出我们的国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红袍人纷纷投来了殷切热烈的目光，热烈得让空气都变得躁动不安，封临似乎还听到了吞咽的声音。

　　心中有些困惑，但他没有在意，而是说道：“快送我回去。”

　　“可是勇者，坎贝拉王国如今迫切需要你的帮助……”

　　“那你们有没考虑过我想不想要帮助？我又怎么知道不是你们在欺压魔王？无聊透顶，快把我送回去，随便换个什么傻逼来干这个傻逼事吧！”

　　“放肆！”

　　于是，在被召唤来的当天，勇者就进了监狱。

　　四、
　　王国监狱里，空气泛着潮湿的霉味儿。封临盘腿坐在冰凉的地面，心情却意外地没有那么糟糕。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个邻居。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不过从那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当中，封临能够想象出一个可爱的女性形象，带着些熟悉的俏皮气息。

　　于是，他很有兴致地和对方交谈起来。

　　“你是勇者？”女孩问。

　　“现在是阶下囚。”

　　封临耸耸肩，粗略讲了讲自己被关进来的原因。

　　“听起来，你似乎并不害怕？”

　　“美女你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呢？”

　　女孩咯咯笑了起来，缓缓说道：“我不害怕，是因为我暂时不会死。可是我很确定，不久之后，你就要死了。”

　　封临闻言，有些不解。

　　似是料到了封临的困惑，又像是纯粹为了说话解闷，对方接着解释：“国王身边养着一群红袍法师，看着人模人样，但其实都是魔域的高阶魔族。他们从血肉精气中汲取营养，有的直接大口吃肉，有的喜欢品味灵魂，还有的偏好浓烈情感。”

　　“而异界来的勇者，就是他们最欢迎的食粮。”

　　封临愣了愣，想起了之前听到的突兀吞咽声。

　　“可是那个国王说，召唤勇者是为了对付魔王。”

　　女孩笑了笑，带上几分自嘲和无奈。

　　“魔王？早就没有魔王了。”

　　五、
　　虽然隔着一堵墙，封临却觉得对方正在看着自己。于是他下意识调整了坐姿，正正对向隔壁的牢房。

　　“这是什么意思？”

　　女孩顿了顿，回道：“早先的时候，魔族和人族的关系确实紧张，边界交战时有发生。不过上代魔王意识到，长此以往不利于两族发展，便开始寻求和平相处之道。”

　　“人族国王表面上赞同，实则暗中联合怀有异心的十二红袍，签订了互助契约。他们趁魔王不备之时一举将其拿下，然后用谎言与暴力镇压了整个魔域。因为具有不死之身，他们只好将魔王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里。”

　　封临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召唤勇者？”

　　“那是因为红袍者要吃人，而国王需要一个强加赋税的理由。”

　　“从异界召唤勇者再好不过。国王只需要做好表面工作，让群众相信魔物侵扰不断，花在勇者的经费是必须的，就有了很好的征税理由。他们又无亲无友，即使哪天‘英勇牺牲’也不会有人追究。不是吗？”

　　女孩微微上扬的尾音让封临心尖有如被羽毛拂过，下意识应道：“对对对，是这个道理。”

　　“所有即使你拒绝当勇者，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迟早会被红袍吃掉。”

　　“原来是这样……”

　　对方哑然失笑：“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封临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以前也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吧。”

　　“一般的勇者是不会进到监狱里来的，所以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有多二般？”

　　最后的一句话，与记忆中的某个片段相重合，让封临想起了小艾灵动的双眼。一时触动，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被召唤的次数比较多罢了。”

　　六、
　　封临告诉女孩，他之前曾穿越到异世界几次，也发现了，勇者的讨伐任务并非总是光荣和正义。

　　“起码我在第二个世界遇到的魔王，就是一个可爱的家伙。”

　　封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俩的声音挺像的，我觉得，有这样嗓音的女孩一般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看来那位魔王在你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唔，算是吧，我一直都想再见到她。可是别的魔法师告诉我，穿越者想要再次穿越到同一个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语气有些伤感：“真是遗憾。如果在以前的全盛时期，我可以无视位面的阻隔和时间的流速，让你们重逢。但如今魔力都被红袍者分了去，我实在无能为力。”

　　“所以，你是上一代魔王？”

　　“是的，但我并无害人之心。”

　　这一次，轮到封临沉默了。对方也没有再出声，牢房里便瞬间安静下来。

　　终于，封临问道：“我帮你取回力量，你真的能够让我再见到她吗？”

　　女孩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当然，我以魔王的名义起誓。只是作为一个勇者，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行的呢？勇者当多了，偶尔客串一次反派也不错。”

　　话音刚落，牢房坚固的石壁就轰然倒塌。

　　看着面带诧异的金发女子，封临若无其事地摊摊手：“既然当过四次勇者，我总该是有些技能傍身的。”

　　顿了顿，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和她长得也像，又都是魔王，可真巧啊。”

　　女孩从碎石瓦砾中走出，脸上也洋溢着笑意：“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所在。”

　　七、
　　国王最大的错误，就是下令将封临关进牢房之余，却极大低估了对方的能力。

　　另一个偶然则是，不知情的狱卒正好将落难勇者关在了落难魔王的隔壁，两者竟然在极短时间内达成了一致，并携手出逃。

　　这就注定了之后的结局。

　　半年之后，魔王取回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分力量。

　　感受着久别重逢的强大在四肢百骸流淌，她满意地笑了起来，低声喃喃道：“吾定要回归吾的王座，带领族人踏平这片大陆……”

　　“那个……”封临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可以送我穿越了吗？”

　　魔王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真抱歉，勇者。我刚刚发现，即使调动起所有的能量，也无法支撑你去到那个世界。”

　　封临皱起眉头：“那你当时的承诺不算数？”

　　“我记得自己并没有给出保证。”

　　魔王说得面不改色。她如今的实力在勇者之上，自然不需要担心对方的威胁，也就没必要遵循当时的约定。

　　毕竟，用最低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是她身为魔王的最高准则。

　　八、
　　但对面的男子却没有像魔王想象中的那样，表现出被欺骗的震惊和怨恨。

　　“是吗……”封临的嘴角也微微勾起，“那就没办法了。”

　　魔王来不及思考对方话里的意思，就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突然变得艰难。低头看去，竟是无数条金线拔地而起，紧紧缠绕住她的脖颈。

　　“这是……什么？”

　　“言语契约，对于契约的内容要绝对遵守。”封临心情颇好地解释，“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吧——‘你真的能够让我再见到她吗’？你作了肯定回答，契约就是在那时定下的。”

　　魔王记起来，那时她因为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就没法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动。

　　“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说过，你和她很像。”封临歪头，理所当然道，“既然吃过一次亏，我当然要提高警惕，不是吗？”

　　“更何况，反派不就应该不声不响，背后一脚吗？”

　　“……”

　　“不过我要纠正一句，她比你可爱多了。”封临走过去拍拍女孩的脑袋，在对方的愤愤目光下施施然说道，“好了，快送我去吧。”

　　“我的力量不足……”

　　“嗯？”

　　脖子处的力量骤然加大，魔王只好不情不愿地低低应了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