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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录 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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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十分慌张,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相良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很骄傲。他是第一个让片桐智司有这种表情的人。
“转学”这两个字,他不知道咽下了多少次,学期伊始,相良被告知要转学。他一再拖延,直到现在。这也已经是最后的宽限了。他从一个月拖到两个月继而到一个学期,他只想多一点时间待在智司的身边啊,他很温柔,在他身边很舒服呢。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天终是到来了,看着面前的少年,两年里的欢声笑语化作橘黄色调的色块,沉浮在夕阳周围,射出的光束蕴含着无法估量的能量,刺激着智司的双眼。
鼻尖微酸。阳光细碎地洒落在他和智司的身上,阳光特有的味道,温暖、安适,携带着波斯菊微弱的香气裹挟时间猝然而至。
那时他才七岁,也是个炎热的夏季呢。他第一次见这个被称为“妖怪”的片桐智司。
听同学们说,他在进B校区的第一天,整个学区的学生都怕他怕的紧,不光是因为智司为人冷漠,更主要的是,打架也很厉害。
一次晚上放学,相良被三两个浪迹在A区的小混混堵到巷子里。浮夸的衣服和张扬的头发再加上一脸无赖相把相良吓得够呛。
劣质酒气肆意挥发在夜空中。
他紧紧抱着书包,手心被汗浸湿。相良是第一次自己走夜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父母临时有事请,无法来接他。老师也有事情找他,事情谈完后,已是将近八点了。夏季的夜晚来的晚也来得突然。
相良有一点路痴,而且门卫大爷早早把B校区的门关了,他只能从A校区走,半晚的光线昏暗,绕绕转转又回到了学校大门旁,然后就被几个小混混围追堵截止巷口。
月亮高挂,星子零落地缀在半空,时而鸦声四起,甚是渗人。瓦屋勾栏反照着月光,意态清寒。
对于那个时候的街头来说,路灯是个罕见的玩意儿。
好在月光清朗。
当相良做好被打的准备时,只听得几声□□相撞的声响,而后从阴暗处走出一个男孩子,和相良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智司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道:“你好,我叫片桐智司。”嘴角嵌上了一抹微笑。酒窝调皮的凸显出来,盛着盈盈的月光。
清凉的薄荷混杂着些柠檬果皮的苦涩在夜凉如水的夜晚传播得很快,本就清凉的夜晚似乎有这些介质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清爽。
也许相良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柠檬的吧。
趁着夜色,相良看清了他的脸。
白皙与稚嫩。眼底被墨色浸染,没有这个时间段的孩童应有的孩子气。
“谢,谢谢你。我是相良。”少年的声音夹杂着惊吓后的颤音。
紧抱着书包的双手逐渐放松,抬起一只手搭上他的手。
他真好看。樱,是个漂亮的名字。智司在心里默默夸赞着面前漂亮的人。
顺着智司给的力,相良站起身起来,把书包放下后,拍了拍短裤倚在墙壁时沾染的尘土,理了理头发后冲着智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你是男生?你不是叫樱吗?”
看着一脸惊愕的智司,相良又气又笑。在他耳边重复了好几遍的が,相良感觉面前的男生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这个叫片桐智司的男孩子,关于他的事情倒是不绝于耳。
再次相见,六年已过,他们已是国中生了。三月孟春,樱花稚嫩,风停云止。
新生进班时,他一眼就认出那个谙熟的人。看花名册时,他也是一眼就看到那四个字——片桐智司。
樱花簌簌而落,落了一地粉白。
他和智司成了最好的朋友。
……
“阿猛,快点回去吧。”公园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冲着二人的位置喊道。
思绪被这一声拽回现实。
夕阳逐渐下沉,将他二人的身影拉长。
“那么——再见。”
风起,拂动树叶簌簌作响。模糊了相良的声音,但智司可以听出来少年的声音夹杂着哽咽。
相良毅然地背过身去,身子却怔在了原地,这一次也许是最后见面了吧。
因为,他要去京都了。
一个繁花似锦的地方,一个车水马龙的地方,一个没有智司的地方。
水汽氤氲了那双星眸。
公园口的女人再次开口:“阿猛!”语气中分明的怒气。
“是。”
那一瞬间,酸柠檬承受不住外力压迫而迸裂,酸甜交织在一起的柠檬汁瞬间喷射出来。空气酸的骇人,强酸之下却隐藏着一点点的甜。有人却为之动情,相良就是其中一个。
那一刻,五味陈杂。
智司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身影,二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栀子花的香气淡去,直至不复存在。他突然不知所措了,他本能地想去捕捉到最后一抹香味,然而连一丝尾香都未抓住。
他仿佛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怔怔地看着少年离去的那个方向。
夏夜,无声,款款降落。夕阳收起他最后一抹微笑,或许是不忍心看他们的离别吧。
漫步在夏夜的街道,微风掠过,脸上痒痒的。道路两旁的路灯扑闪着,忽明忽暗,像一直巨大的萤火虫。这是相良说过的。
路灯的电流漫不经心的贯通着,智司站在那。看了好久。
在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相良没有来信,智司也没有写信。二人就这样又沦陷在了寂寥的深海中。
在那以后,智司因为种种因素,当然更多的是家庭因素。他不得不选择開久高校。他再一次的孤独了,这次,檀松望而却步取而代之的是雪松,广袤清冽的雪松。
也许早已忘记本原,使的雪松有了机会。
開久和别的私立高中不一样,明明是开学日,却依旧冷清。
校园中没有樱花,那倒也省了打扫落花,虽然他们并不做清理就是了。
几棵被锯掉树冠的大树耸立着,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枯褐色的树皮依附于树干,张牙舞爪。真是煞风景。
一个学期后,阿龙神色慌张,说是有个刚转来新生要来单挑这儿的番长。
智司本不想去的,但是看到那几个学生疼得嘶牙咧嘴的样子,他决定去会一会那个要号称称霸開久的新生。
教学楼背后的空地,因缺乏草稞的覆盖,尘土四处飞扬。略显干燥的空气弥漫着汽油的刺鼻味道,从罐口淌出的粘稠黑油混杂着尘土凝结成块,地上污迹斑斑。
墙角边几颗新生的杂草面黄肌瘦。雪松香的脚步越来越近,俯瞰着大地,浮游在半空的小颗粒与木质的香调结合在一起而变得深沉。干燥的木质裹挟着泥土的味道在空气中张扬,尽显苍凉。
刺鼻的气味被那恢弘苍凉的气味掩住。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眼底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他从那堆废弃的油罐子跳下来。灵活的好似一只野猫。
刺鼻的汽油味,少年皱了皱眉头。这种气味让他头晕,好在雪松的清凉和其淡淡清苦的气味维持着他的意识,他贪婪地吸着那味道。
他看不清是谁,或许尘埃弥漫了他的双眼,朦胧不清。在前的那人大体穿着一件与旁人不用的校服。
仅此而已。
“你,就是这的老大?”少年空灵的声音响起。略带喑哑。
二人隔着几十米。
“啊。”
“我们单挑。”
智司没有发话。只伸手示意让众人退下。
他逆着光向智司走去。像是堕落在人间的天使。路西菲尔的魔力此刻尽为他注入。
春日耀眼的光线为这个少年蒙上了一层缥缈的轻纱。步伐缓慢,却尽显张扬。是高贵的缅因猫,然而他并不温顺。倒是像阿比西尼亚猫,神秘,让人遥不可及。
相良莫名感觉自己是童话故事中的小人鱼,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刃上。
智司逐渐看清了前面少年的脸。相良?他有些不敢认。
那一瞬间,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心尖上那朵枯败已久的栀子花仿佛得了什么神药,重获新生,悄然开放。
熟悉的香味渐渐的充盈着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