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12、复仇之路（一）

　　他可以和我分享他觉得很有趣的事情 、好玩的东西，他的一些好朋友、好兄弟，他自己的喜好，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做过的勇敢举动，深刻记在心里的人还有事物，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三观，还有对我的好奇。只要心里记着对方，想说的话题就数不胜数、无穷无尽。

　　“早点睡觉，别打一晚上游戏了，明天会瞌睡的。我以后都不说了。不能半途而废啊。为什么总是，想要关心他，总是，心里放不下。

　　思维差距性，认知不同步，对待生活的态度、方式不同，严肃程度不同，自然取得成就高低不同，简言之，自律程度的区别。

　　是我约束你太多了，但是真的，我希望你好好的。习惯是没法改变的，但希望也毕竟是希望。”

　　为了指引，为了督责，为了慈爱，我做了限制自由的选择。我不再是为我，我的关怀和期待多得仿佛，那将要与我谈话的人，属于我。

　　我回想啊——我们发信息，我们聊天，我们微笑，我们争论，我们大笑，我们爱着对方，这就是我们。只是在这种强烈的热情之中，我设想的每一样东西都永远存在，我设想的每一件事情他都愿意帮我达成，正在因为处于这种强烈的热情之中。

　　我知道，我除了他之外我谁也不想，我爱上他了。

　　直到恋爱几个月后，爱已成为习惯，停止这种爱是不可思议的。一颗温柔多情、宽容豁达、激情澎湃的心灵，就此受到了重创。这时那朦胧的、狂热的、渺茫的、曾经持久而强烈的希望，也开始发生震颤了，甜蜜的梦幻淹没在回忆的痛苦之中，全是不应该、不能够，是无法再用这种方式来获得静谧的快乐和轻柔的慰问，这一回，最亲切的、绵软的爱，哦，是最为致命。

　　时隔多日之后，我无法忘记，那一旦想起就时刻清晰着的——他走的那天，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们没可能做好朋友了吧，短短几天，失望就已经攒到心里再也装不下。

　　他但凡和我打游戏就一直输的后来几次，很影响游戏体验的，我越来越不在乎输赢，他越来越不在乎我的情感，是终究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我的心，忸怩在一起，这感觉像极了傍晚散不开的阴云。
　　我的心，纠结在一起，这感觉像极了屡捋也捋不顺的毛线。
　　我的心，沉闷在一起，这感觉像极了久也不来雨的闷热午后。

　　“陈子阳，那，这幅照片里走在后头的这个背影是谁的？”
　　“你加过他交友账号，他可能已经把你删了。”

　　“咳，我服了。”
　　“走在后头的这个就是殇，昵称。”

　　“什么！你咋有我的这几条聊天记录？我那天疯疯癫癫跟人置气，我问殇要照片，他第一反应是给我发他自己的，我直言说不是。我当时不是要你的照片，我不清楚谁是谁了。”
　　“哼哼，没想到吧？”

　　“我以为柏予豪莫名其妙发脾气是因为陆辰轩比他帅，我想看看陆辰轩长什么样，但陆辰轩后来跟我提起过他真名是陈子阳，柏予豪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愿提及那么他顺着我知道的虚假信息往下说也可以理解。陆辰轩是陆辰轩还是陈子阳我当是十句谈话里的一两句来听听我也根本不在意，在你说你也姓陈名子阳之前我问了殇。还有，你们为啥都把我删了？我真的，我一时心理脆弱。不过没什么，我现在肯定不慌了。”

　　他神秘兮兮，“如果你能对这个聊天界面保密我就说。”
　　我自是豪爽，“说，柏予豪都删了我了我也没人告诉啊。”

　　他直言不讳，“把你当做骗子了吧，我们是局外人，只能这么认为了。”
　　我以人格为担保做这句反问，“有我这么好的骗子么？”

　　他一语道破，“你很好，好到我们兄弟那儿去了。”确实，不能好到局外人那里去。
　　我面不改色，“你们有啥可以被我骗的你就说说吧，骗财没有骗色没有骗故事也没有。”

　　他真擅雪上加霜，伤口补刀，“如果你难以接受，或者可以说，骚扰。”

　　我难以置信，“我！我的清白都没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我。干嘛要把别人想得这么不好啊，我就是，我以前也不关心我男朋友的朋友，不知道这回是咋回事。”

　　“我们是被下的命令，你懂吧？”这最后一击我早有预料。
　　“真是柏予豪要求的？”这句多余的话当是我自言自语。

　　“我们自然不会一来就恶意揣测别人。”陈子阳的解释倒是有理。
　　“他干嘛这样啊，咳，一个变了心的男人真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可以做得出。”这下算是水落石出。

　　他只说，“我不做评论。”一点儿都不给力啊哥们，尽是在我因一场行为的对错而痛心评论的时刻，他保持中立，这就等于出面维护，我这吐槽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即刻显得苍白无力了，不痛快啊，是我选错了吐槽对象。

　　我得给出合理推断，“我以前也是好奇，我逛空间啊什么的看到感兴趣的账号就会添加。很正常的，想做个列表好友什么的，交流思想窥探日常。我说呢，你们会开启这么整齐的删好友模式。也许是，是他前女友喜欢他朋友他介意吧；也许是，他不想我从其他方面了解他；也许是，他不看重这段情谊但他以前并没有这么说过。真是的，我都猜得到缘由我又不是不很聪明，说点实话怎么了，敞亮，一点儿不碍事。虽然他是你的好朋友吧你维护他，但是，一些本身做过的事情还是不要欺骗的好。”其实柏予豪早也提示了，提示了又收回，我都以为是玩笑话。

　　陈子阳忽然接话，“我去吃饭。”
　　说这么多我烦了，“你滚去吃饭吧。”

　　他愣住，“你你你！”我怎么？我本如此。

　　还记得那天柏予豪跑来莫名其妙发脾气的时候，他要我去找他朋友，我说我不找了，他说你去找，我说我不找你听清楚，他说你去找你去找啊，我说我不找了你干什么！气得我跑去就给陆辰轩发了个逗号，把他朋友挨个加了一遍，就那时候他可能给他们说，“给我删！”这变故来得人猝不及防的，这情节里柏予豪还是蛮攻的，我又爱了，怎么回事儿？2019.02.17

　　想来那些过往，因为柏予豪说喜欢自己家小猫吐舌头，我专去找来了小猫吐舌头的情侣头像啊。原是，他不是喜欢小猫吐舌头，他是喜欢亲吻的感觉。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分手而已，奈何我什么也没有做错，除了看到陆辰轩拿英雄东方曜画的心这件事。

　　他以前还问我，如果他惹我伤心了怎么办？我一时激动，脱口而出——那就分手！他就笑笑，笑得可宠溺，然后缓缓解释道，“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所以不能分手。”

　　在马洛斯的需要层次理论中，性作为生理需要是排在归属和爱的需要之前的，从人的需要层次出发，柏予豪做出选择的原因便不难理解。一旦这种最低层次的缺失性需要得到满足，由此产生的动机就会消失，心理焦虑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根据阿特金森的成就动机理论，力求成功者最有可能选择的是成功概率为百分之五十的任务，因为这种任务最富有现实的挑战性。”而我恰恰相反，我不是一个力求成功者，我属于避免失败者，对于结果达成的过程我需要——要么非常容易不必言谈，要么非常困难千波万澜。

　　“把所有的个人所为归因于激素或者本能是无可奈何也是强势借口，高级生物文明的本质是经过驯化的克制。”我很擅长克制，相反，我不擅长放纵。

　　我以为他的“让我们从头开始”是我和他放下昨日的恩怨重新认识一次，实则是分道扬镳，面向新路，各奔前程，各自安好。往前走，莫回头——

　　这个定义为消退的规律，以无任何强化物的刺激模式降低行为发生的概率，即不予理会。我又如何做到不予理会，牵挂了这么久的人该怎样才做得到真正的不予理会？消退规律不可行。

　　“总有对生活不服输的倔强，让身体疲惫不堪；
　　总想对感情紧紧抓住不放，让心灵负累万千。
　　专心做了的事，谁不盼会成功；
　　用心爱了的人，谁不想牵一生。”

　　“责怪都舍不得，算不算是懦弱。”柏予豪其实始终在委婉暗示，兴许他的做法，为保护我这关于具有清高、率直、聪慧、孤僻特质之称的抑郁质人格的东西，为照顾始终都照顾习惯了的我这一碰就碎、一触即融的坏情绪的细枝末节。但于分裂这件——本身就决绝的事情，无用，只是徒增恨意罢了。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提出，都免不了这仿若大病一场的，劫后重生之前的，痛苦挣扎。

　　我可以多关注我的作品本身，第四章主要关注的是声音，如果始终特别关注，那一定也可写到极致。用了多少度的关注，就达到多少分的极致。

　　我竭力避免，也无法避免——

　　如果爱情有另一种形式，我希望它是，虚无的反面，因为分手的时候他说他没哭。

　　他早也不爱了，而我非是等到如今，才有所发觉。如今我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对别的女生好是什么感觉？我想这感觉绝对不会对同一个人产生第二次。

　　我只想复仇，哪怕这样做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不，我想他根本，前后也都无伤。其实我们的约定，细细想来，也仅仅只是到开春之后。

　　为了那消逝的十几天，任是如何也弥补不回来的。
　　每写一个字，我对我前男友的关心就少了一点。

　　“我们俩儿打游戏认识的，从晚上十一点打到第二天凌晨六点多，打了一晚上，果真浪。”我只是给别人炫耀了他，而后，忘掉。

　　可我总是看总是看，睡之前看睡醒了看吃过饭看上卫生间也看，读书读到一半看打游戏打完一局看，修文修了几段看，刷朋友圈刷了几条看，看他玩游戏了没有看他今天又玩了多少局看他和她甜蜜双排了多少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一天的时间二十四个小时，我可以打开游戏十几次，点开他的页面，点开她的页面，点个人资料页面，点开亲密度关系页面，而后全然沉浸于无法抑制的悲伤之中，越看越难过，越难过越郁闷，越郁闷心口越沉重，无法释然——

　　就算我们没有在一起，也并不能避免这种痛苦的产生。

　　对，他给别的女生送了五百点亲密度的礼物，我会问别的男生索求同等点亲密度的礼物，若是不能同等，也哪怕有所偏差有所无法等量齐观，也是一种计较一种对抗一种于独自难过之中的外部补偿。

　　我和他最好的兄弟打游戏，建立亲密关系，我另外认识了一个王者段位的男孩子，但这些除了令我感到纷繁之外，别无他效。我的生活正向着他的生活发生偏移，这种本身不喜欢但为了爱屋及乌的偏移，可性格注定了有些方面花再多的时间也成效甚微。我反而会因为这些不计其数的精力的投入而感到艰难、困惑，尽管可以在短期之内取得一定的成绩，但长此以往想来也是不可能的。像我之于数学，像感情之于他。

　　我不想把所有的分开的因素的归咎于自己了，也不想为他这令人作呕的举动深感悲愤了，试图学会以另一种方式缓解痛楚、释放情绪，走出为不可能的事情而悲郁的故事幻想，这没有错，风流没有错。

　　他迫不及待地秀恩爱去吧，他在我眼里在我心里，从此也不会有分量了。有时候我可以记得那些好，我不必特意记得，我也可以记得那些不好，我不必反复记得。我想，我应该再次开始把所有的热情投入于斟酌字句了。

　　但是，再好看的标识再多的亲密度数字，也终究比不了不断持续的感情，感情是用这些符号来表达的，符号只在有感情的前提下增进感情才具有它本身的温情意义吧。这种为虚假迷惑的较量，是不得长久不得欢乐的。“你不能随别人，你要随自己。”他一直跟我这么说，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之中，方为上上策。2019.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