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影子的人》木子鸡

1、第 1 章

　　齐渝的一生特别惨特别烂，至于惨到什么程度烂到什么程度，简直惨到无所谓，烂就做得更烂。
　　齐渝刚生下来亲妈就死了，父亲也俗到被车撞死了。
　　而且刚生下来，就是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怪胎。
　　没有影子。

　　齐渝人生开始之前与之中改了四次名。
　　第一次是被扔了之后被孤儿院收养的名字，那个时候齐渝被扔的时候刚好碰到人贩子，被孤儿院的护养妈妈捡了回来。
　　“遇到贩子的时候这孩子不哭也不闹，真是个好苗儿，就叫你志勇。”
　　第一个土名字就这么来了。

　　第二次是在齐渝七岁的时候另取的，说这孩子怎么倒霉成这样，福气准是被压了。
　　“这倒霉孩子，怎么就这么没福气呢，有勇也不得行，还是叫勇福吧，好听。”
　　第二个土名字就带着“福”来了。

　　“你说这孩子在咱们院是不是有人压着啊？看着真晦气。”
　　“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准是被人勾去了。”
　　“他大了就让他自己出去闯，老这么留着，没人认领，吃白饭。”

　　齐渝当时才八岁，这个时候应该懂事了，但还是一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脏着湿泥土的脸上一双还充满稚气的眸子看着这个人生。

　　第三次改名的时候是齐渝要上初中的时候。
　　齐渝觉得勇福这名字太土了，老被人嘲笑。
　　六年级晋初的时候思想还没那么丰富，齐渝在孤儿院琢磨了半天和其他小孩子想名字。
　　那些孤儿院的小孩子比齐渝都小，都不会想。
　　“……什么名字显得我霸气？”
　　齐渝坐在秋千上想着，脑上灯泡一亮。
　　“福霸！”
　　第三个最土的名字就这么来了。

　　终于，齐渝十八岁了。
　　孤儿院的阿姨们巴不得举旗欢庆这个荣耀的时刻，支助齐渝鼓励齐渝让他自己在外面闯个天地。
　　齐渝嘁声不屑还不愿留呢，背包一挎头一甩特别潇洒的走出大门。

　　孤儿院也派人给齐渝办了身份证与户口本，补助资金全打在齐渝卡上了，一个月能领一次，学校也有特别的补助。
　　“啥名好呢……”
　　毕竟是人生中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取名，齐渝琢磨了半天到办身份证的警察也看不下去的时候才想起。
　　他看过女同学送的一本小说，那名字叫啥名来着。
　　“对，齐渝！”
　　第三个人生中最好听最顺的名字就这么来了。

　　至于齐渝的惨，以后再慢慢揭晓，毕竟这块红色的幕，什么时候落下来还不一定呢。

　　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堆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埋头苦干。
　　“渝哥，您别拖了行吗？再拖那么一两分钟老刘就该骂我了。”
　　“好嘞，刚好写完。”

　　一名男生拿着作业本向另一名捧着一堆作业的男生走去，脸色挂着写完作业不屑的表情。
　　齐渝交完了最后的一本作业，站在走廊的阳光底下晒太阳。
　　齐渝手肘抵在护栏上手掌拖着下巴，看楼下。
　　眼神四处飘动，最后定住，眼角突然扩大，一名自带BGM大佬配乐与光环的男生手臂夹着一本书走向教学楼，年纪与齐渝差不多，但眼里竟有老练的目不斜视与寒沉。
　　关键让齐渝注意的是，那男生看不到脸但依旧让人感到舒服，最关键并让齐渝震惊的是，那男生也没有影子。

　　齐渝想要去看看是谁。
　　十四亿分之一，十八年里，第一次遇到有缘人。

　　齐渝跑到楼道口，就为了守那名男生。
　　头，头出现了！脖子！肩膀！上半身！全身！
　　因为太激动了齐渝看到脸之后叫了一声：“卧槽！”
　　那名男生成功的看向他。
　　齐渝眼里充满了震惊，就像是泰山崩在自己面前的那种震惊。

　　男生的目光只是停留在齐渝身上两秒，无情路过。
　　齐渝觉得这款真的是气场稳得一批，大佬中的大佬。
　　“这兄弟可以啊。”齐渝捂着胸口缓几口气。
　　路过的女生都像看神经病一样小心的躲得远远的。
　　齐渝意识到自己失态，清咳了几声，逃离现场。

　　回到教室后，齐渝一屁股往自己椅子上一坐，腿翘起来抬到大腿上，问前桌一部下小弟：“诶，那谁。”
　　那小弟怯生生的，齐渝的一吼都能吓得半死。
　　那男生耸着肩转过头去，不敢看齐渝：“……诶。”
　　齐渝看得都没心情问话了。

　　转向右边那一桌，伸脚踹他椅子，道：“诶，问你个事。”
　　本打闹的男生立刻转过头来，笑着问：“啥事啊，渝哥。”
　　“最近有一个看着挺牛挺帅的小子，是不是刚转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人。”齐渝问。

　　男生被齐渝这么一点就知道谁了，道：“就一少爷公子哥，好好的横宇高校不上来我们高程，现在都万人迷了，早看他不顺眼，叫啥名来着……”
　　齐渝耳朵都竖起来了。

　　男生咬牙吸冷气思考着。
　　齐渝用力踹他櫈椅：“想起来没？”
　　“啊，啊！叫，叫宋怀阳！”男生道。

　　“几班的？”
　　“一班，人家成绩好着呢，刚来我们学校成绩就稳坐一了，还混了个学生会长，渝哥，还有事吗？”男生笑得特别狗腿。

　　“憨炮。”齐渝笑着打了那男生的后脑勺一下。
　　男生还是傻呵呵的冲齐渝笑。

　　“宋怀阳？好小子。”齐渝自己嘀咕琢磨着。

　　下课铃一响，齐渝就带着两名小弟去一班看看那宋怀阳。
　　就快要到那教室后门时，一只鸟偏偏就往齐渝这飞，停在肩膀上拉了一泡屎就飞走了。

　　“渝，渝老大！”一名小弟快速掏出纸巾去擦那鸟屎。
　　齐渝看着那小鸟飞走的方向：“嘿！好鸟，刚会飞就会识人了，以后眼光肯定高啊。”
　　其他小弟都为齐渝的自我心理辩解擦汗。

　　这么一出，就被出来的宋怀阳看见了。
　　齐渝刚笑着转头回来，就僵住了。

　　这个时候就想踹那擦鸟屎的动作怎么这么慢。
　　宋怀阳手臂里始终夹着一本书，盯了几秒齐渝，目光放到他肩膀上，眼里涌了点什么东西，走了。
　　“你他妈傻x吧！”宋怀阳一走齐渝就踹那擦鸟屎的。
　　擦鸟屎的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齐渝。

　　齐渝顺口气，强硬露出微笑。
　　没事没事，其实这泡鸟屎也是好的，如果没有这鸟屎，可能宋怀阳看都不看他一眼，还得多亏了这泡鸟屎。
　　齐渝再想下去自己就先要吐了。

　　忍住不适转身看向另一名男生，看着他：“你，把衣服脱了。”
　　男生护住胸：“渝哥，你要干嘛？”

　　齐渝上下扫了那名男生几次，嫌弃：“娘们唧唧的，叫你脱你就脱，跟我换。”
　　那男生不敢违抗，去了厕所跟齐渝换了之后，把齐渝的衣服脏的地方洗了好几遍才敢穿。

　　齐渝坐在自己位上思考宋怀阳。
　　刚刚陪同齐渝去的一名男生来到齐渝身边，道：“渝哥，你刚刚有没有发现，那宋怀阳也没有影子。”

　　齐渝眼神不以为然。
　　“我看到了。”齐渝又问了一遍。
　　“真的，那走廊上光多强啊，就他和渝哥你没影子，怪，怪瘆人的。”

　　“十四亿人中找到缘分了呀，咱们以后就缠着他，多烦都缠着，看见了叫那些弟兄们喊声大嫂，听到没？”齐渝道。
　　虽然不知道齐渝又打什么礼炮，那男生像模像样的对齐渝敬个礼：“好嘞渝哥！”

　　齐渝就是想引起宋怀阳注意，并且让他记住他。
　　甚至修炼到没脸没皮的程度。
　　怀阳拒我千百次，我笑他人看不穿。
　　齐渝又遭到冷眼回来后坐位上思考。

　　“我丑吗？”齐渝抛出了一问给其他男生。
　　男生们被齐渝这么一问再加上这么无害的一盯，一个传染一个脸红起来，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丑。”

　　“嘶……”齐渝又低下头思考，“那就怪了，我这么好一帅哥。”

　　“怀阳，F班那个倒霉鬼齐渝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宋怀阳正站在走廊栏那看书，一名男生走过来打趣着问宋怀阳。
　　宋怀阳眼都没抬一下，道：“哦。”

　　男生随即爆笑起来，手拍上宋怀阳的肩：“你这副样子，别人赢你的笑得八辈子。”
　　宋怀阳不语。
　　“那小子和你一样，没影子，晚上组队出来你俩是有多吓人。”男生想象画面。

　　宋怀阳被这句话的中间段刺激了脑子，抬起头来，问：“没有影子？”
　　男生一顿：“你对这感兴趣？”
　　宋怀阳又低下头去：“没有。”

　　“不过那齐渝可是学校里公认的烂人，传闻多了去了，倒霉的事数也数不尽，人还挺乐观。”男生笑着说。
　　宋怀阳目光盯着前方，根本没放在书上。
　　“你要是给人家一个微笑，指不定都晕过去。”男生继续说。
　　宋怀阳合上书，道：“外面热。”头也不回的走进教室。
　　男生笑着看宋怀阳的背影，又看向齐渝教室的那边走廊，道：“真冷淡。”也跟着进去了。

　　傍晚放学。

　　齐渝把背包往肩上一挎就走出教室去了，走廊里走动的人多，随随便便几个人就踩了齐渝好几脚。
　　“对，对不起。”
　　都是同样的话，道完歉都离齐渝远远地。

　　“唉……”齐渝叹气，出个教室门都被踩，就当按摩了，毕竟踩的多数是女孩子。
　　刚要下楼道，看到宋怀阳刚从教室出来。

　　齐渝倒退好几步，重新走。
　　宋怀阳从对面走过来，没瞧眼齐渝，径直下去。

　　齐渝跟在宋怀阳的身后。
　　真没影子啊……
　　齐渝看地上，光好像穿透两人的身子，洒在地上。

　　齐渝跟着宋怀阳出了校门，一路尾随，一点伪装都没有。
　　宋怀阳突然停下，齐渝才意识到开始慌张起来想找东西挡，宋怀阳已经将头转了过来。
　　“需要我报警吗。”宋怀阳盯着齐渝问。
　　齐渝连忙摆手：“不需要不需要。”

　　宋怀阳视线直射齐渝的瞳孔，思考几秒。
　　“啊……不是，我那个……”齐渝望望天又看看地。
　　宋怀阳盯了几秒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齐渝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又跟上去。

　　“帅哥，我们这里刚好有张美发免费体验卡，需要的话进来看看？”一名推销的姐姐拦住宋怀阳。
　　“谢谢，不需要。”宋怀阳看了眼就走了。

　　齐渝路过时。
　　“帅哥，我们这里有张……哎呀。”推销的姐姐还没说完手中的体验卡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大风给刮到马路上，被一辆驰过的车碾了一下。
　　齐渝：……

　　齐渝不管这些，想跟上宋怀阳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齐渝跑到那个街口张望，“跟丢了？”
　　“你在干嘛。”宋怀阳就站在齐渝的身后。

　　齐渝身体一僵，转身去看宋怀阳。
　　宋怀阳挑眉。
　　齐渝被这个挑眉命中心脏，这单挑眉怎么搞的？
　　“我又不故意的。”齐渝道。
　　宋怀阳看向手机屏，做出快要按下拨打键的动作。
　　“别！”齐渝喊停，“我走不就是吗，嘁。”

　　齐渝刚转身走几步，宋怀阳叫住他。

　　春天来了？

　　齐渝停下，“咋了。”
　　“你钱掉了。”宋怀阳道。
　　“哦，哦。”齐渝很平静的捡起地上的两块钱，淡定的塞回口袋，瞥了宋怀阳一眼，大风卷起之时便是齐渝疾风跑掉的时候。
　　宋怀阳觉得果然没必要跟这种人扯上关系，继续往前走。

　　齐渝这次觉得是真的丢人，一路狂跑好几条路才停下来。
　　齐渝掉过不少钱，兜里都不敢放超过十块的钱，放两块以上都整天提心吊胆。
　　齐渝心情糟透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不跟着宋怀阳就不能跟他搭上话，如果钱没掉他就不能多停留几秒。
　　齐渝深吸一口气：“没事没事。”

　　走回自己租的如同只有老鼠住的四十平方房子，进去时不小心绊倒了放在门旁的长钢管，倒
　　下来直接砸齐渝的头。

　　齐渝捂着头倒吸一口冷气，“你都跟我作对。”抬腿将那钢管踢开老远。
　　到家后，直接把包一扔躺上床，眯会才起来洗澡煮饭。

　　晚上九点睡不着，齐渝把电源都关了，纯属无聊出来在街边溜达。
　　自己刚路过一美容店门口，门口用灯泡做的广告牌突然炸开了，火花星子溅齐渝一身。

　　“我靠，这火花沫子碰瓷来呢。”齐渝身上都没什么事，但麻烦就大了。
　　店里的老板娘听到声响走出了，像个泼妇似的，揪着齐渝的衣服直接上口骂。

　　齐渝被骂得愣愣的，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个赔字。
　　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
　　齐渝都不知道回啥了。

　　“阿姨，我觉得没必要追究什么责任。”人群中站出一名穿着白体恤的男生。
　　美容店老板娘看向那名男生：“你凑什么热闹？难不成这灯还能自己爆炸，我看就是这小子砸了！”
　　“我？……”齐渝一脸惊讶，看向那唯一的曙光宋怀阳。

　　宋怀阳看了眼齐渝就看不下去了，道：“如果不信您调下监控。”
　　美容店老板娘还想反驳。
　　“白炽灯老化或遇热容易自爆，不想再伤人，市场建议您换上霓虹灯。”宋怀阳道。

　　围观的人觉得有道理也觉得是对的。
　　齐渝人设不能崩，甩肩甩开美容店老板娘的手。
　　老板娘朝围观路人吼：“看啥看啊？没看够，到我们店里免费看。”
　　围观路人嘘声，各自散伙。

　　“宋怀阳，挺聪明啊。”齐渝走到宋怀阳旁边笑道。
　　是你太蠢。宋怀阳没看齐渝一眼，转身就走。
　　齐渝追上宋怀阳，“去哪啊，一起走呗。”
　　宋怀阳目视前方，并不搭理齐渝。

　　齐渝瞄宋怀阳后面又看了眼他没有的影子，移目回正脸，问：“宋怀阳，为什么你也没有影子？”

　　宋怀阳不想回答齐渝这个问题。
　　“说话，苦闷着干啥，你没挨过骂？”齐渝继续追问下去。
　　宋怀阳不语。

　　“刚话不挺多吗，咋不说了。”齐渝走在宋怀阳前面倒退走，“谢谢你啊。”
　　宋怀阳转头看向齐渝。
　　齐渝看着宋怀阳。
　　“问。”宋怀阳道。
　　齐渝一笑，跟在宋怀阳身旁问：“没啥事，有人看着你瘆人不？”
　　“有。”

　　“还挺悲惨。”齐渝琢磨道，“不过你别在意，听久你就觉得这称号还挺酷，自身还能成为焦点，一举两得。”
　　宋怀阳认为齐渝的乐观程度已经达到了无所谓的境界。
　　“那你查出什么原因没。”齐渝抛出第二个问题。
　　“没有。”

　　“这你也别担心。”齐渝语重心长，“我也一样，我曾经还被绑着去医院检查呢，跟搞实验品一样。”
　　宋怀阳现在在后悔现在为什么出来逛夜市。
　　“宋怀阳，你不觉得仔细反复再琢磨你有点像我吗？”齐渝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不像。”宋怀阳觉得百分之零对比度。

　　“站着别动。”齐渝叫宋怀阳别动后走到他后面。
　　宋怀阳不知道齐渝搞什么，“怎么了。”
　　“当你的影子。”齐渝道。
　　宋怀阳觉得这种人真他妈不是烂，就一傻叉，纯粹的傻叉。
　　宋怀阳迈步继续往前走。

　　齐渝跟上宋怀阳：“你去哪。”
　　“回家。”宋怀阳字里含冰回答。
　　“回家干嘛，多玩会，你有多无趣啊。”齐渝道。

　　“遇上你是我倒霉。”宋怀阳道。
　　齐渝这就不明白了：“正好相反，我觉得还挺幸运的。”
　　宋怀阳只想尽快走。

　　“宋怀阳，你越烦，我就越缠着，越讨厌，我就越喜欢。”齐渝特别不正经。
　　宋怀阳停下，不掺任何感情的眸子正对齐渝眼眸，道：“你的语调配上这句话像在跟宠物闹着玩。”
　　齐渝皱起眉毛让自己眼神凶一点：“我认真说行吧，我看上你了，以后你就是我齐渝在校里公认的大嫂。”
　　宋怀阳不感兴趣：“哦。”转头就走。
　　齐渝心花怒放：“那算是答应了吧？宋怀阳，是不是啊你。”

　　宋怀阳过了马路，齐渝没追上，碰巧遇上了红灯。
　　齐渝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宋怀阳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上，驶开。
　　“废狗！”齐渝气到踢指示灯杆，原路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