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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月28日—小师妹坏得很 ...

  •   出火车站,鸣春社众人马不停蹄赶往分社。
      非演出场合,小七尽量与冯老三保持距离,怕粉丝们互掐,更怕腐女们YY,家里还一个大醋坛子,不好安抚。
      分社的剧场经理自是长袖善舞的,方方面面打点妥当,务必让二人行踪不被粉丝打扰。
      因着晚上登台,午饭是滴酒不沾。明仔拿出自带的烧水壶,几经确认取过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给师父烧水沏茶。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冯老三越瞧自己的蠢徒弟越不顺眼,明明台上挺机灵的,台下真是笨的一塌糊涂。
      剧场经理接了个电话:“日本那边台风改路径,刚确定航班取消。”
      分社开业七周年庆,冯老三跟小七连演三天,这是公开行程,本想来个大招,班主直接从日本杀过来,现在看来,一改再改的节目单还得接着改。
      冯老三打电话,询问日本那边食宿安排。他是儿徒,跟师父感情极深,鸣春社里多少人明里暗里羡慕嫉妒恨。
      小七收微信,程力把钱打到林溪账户,林溪随即发来手写的借据,三个月还清,利息照付。小七心中不安陡然而升,又是三个月,从前的林溪神出鬼没惯了,来去不提期限,这次却截然相反,三个月,她一定是在筹谋什么事,危险之事。
      …让辛铭远务必盯紧灵犀
      …出什么事了
      …还不知道,灵犀太反常
      …明白
      正跟经理聊天的冯老三见小七神情有异,忙问“怎么了?”
      小七转而道:“舫爷说他们还在机场,外头狂风暴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酒店。”

      6月28日,星期五,天气晴,最高温度35°,帝都进入盛夏。

      下午两点,正是酷热难耐之时,林溪走进湖广往东南三里地的板凳胡同。
      换了身休闲服,头戴棒球帽,鼻梁上架着墨镜的林溪一路数着门牌号。
      47号。
      老旧的院门半开着,林溪借着缝隙悄声走了进去。
      狭长过道青砖铺地,中间经过的人家俱是防盗门紧闭,唯独最里面那户,门开着。
      跨过月亮门,不大的院子堆满塑料瓶纸壳子旧报纸各种废品,三间东房孤零零的,仿佛与世隔绝。
      林溪站在废品中间,对着东屋的纱窗门道:“老卢,在吗?”
      吱扭扭,纱窗门从里面推开一角。“什么事?”门里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卖旧书。”
      “找错人了,这里只收破烂。”
      “我有一卷武英殿初刻版《朱批谕旨》,要吗?”
      “听不懂。”
      林溪摘去墨镜:“不肖弟子,恩师米寿在即,仍不肯露面?”取出眼镜布,细细擦拭,“岑老要公布家谱,好给弟子们一个交代。”
      门里的男人道了句:“天热,进来说话吧。”
      林溪走到门前,手指环住门把手,抬眼:“你背后那只手里攥着刀,我哪里敢进去送死。”
      纱窗门半开着,两个人相隔不足一米,对视。
      “你是谁?”男人身穿老款工装白衬衫,口袋处别一管钢笔,宛若八九十年代的学校□□。
      林溪笑了笑。这三个字,很多人都问过。“我叫林溪,论师承,我该称你一声“大师兄”。”
      “岑老不收女弟子。”
      “15年前高考之后,我陪长辈去湖广会馆参加票友联谊,我这个棒槌登台唱了段《白帝城》,恰巧先生也在,他说自己有个不肖弟子走丢了,那人也是奚派票友,白甲白盔白旗号,一开口便是满堂彩…”
      “…先生书房有张照片是他与学生的合影,1985年春摄于颐和园,照片里的先生满头乌发,照片里的不肖弟子风华正茂…”
      “…师母每日出门总是体体面面的,她总说哪日走不动了,就去申请安乐死,一家子终能团聚…”
      “…自女儿走后,先生和师母再不过中秋…”
      “…先生八十八,师母八十六,他们还能等你多少年?卢—靖—安!”
      咣当一声,明晃晃的菜刀应声落地,男人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东屋三间,正中一间为客厅兼卧室,北南两个稍间满满登登全是书籍,几无下脚之处。
      “屋里东西都是我捡回来的,别介意。”卢靖安烧了壶开水,跛着脚爬高,打橱子里翻出一套茶具。。
      “有什么可介意的,吃不上饭的日子我也没少过。”林溪背着手弯腰看圈椅,“大师兄挺会捡东西的,两把椅子不错。”
      卢靖安沏茶,茉莉花茶中最便宜的碎末,却有个极好听的名字——满天星。“你这个年纪,怎么会吃不上饭?”
      林溪所答非所问:“我也是不孝,大学毕业后瞎忙,每次来北京总待不长,万幸那边有几位师兄轮流照顾着,今年体检,先生查出后脑有条微细血管堵塞…”
      “怎么治?”老卢忙问。
      林溪摇头:“年纪太大,医生不敢贸然用药,万幸堵塞不严重,说是发病几率极低。”
      “师母呢?”
      “先生不老,师母不敢老。”
      卢靖安取过一方帕子,擦眼镜上的泪水。
      “师母身体很好,若是不放心就走一趟,我最爱吃师母做的阳春面,”林溪许是职业病犯了,又仔细端详茶具:“大师兄是行家呀,晚清的龙泉窑。杂七杂八的兑出去能换套宅子,何必蜗居在此?”
      “好歹,是个学区房。”卢靖安坐在马扎上,肥大的裤腿折起一段,他透过纱窗看院里的石榴树,手中的搪瓷茶缸子冒着热气。
      一片祥和。
      林溪想起儿时光景,小小的她日日躺在床上,每天最盼望之事莫过于房门吱扭扭推开一个缝隙,师姐溜进来陪她说话。她自小就知自己有母无父,可意外的是多年来并不觉伤心,许是跟着姑姑学道习惯了,万事随缘。“昨天还见了他,这些年南来北往卖艺讨生活,想来也是在找大师兄。”
      “我既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不相认,也好。”
      “大侄子挺优秀的,当真不想父子团圆?”
      卢靖安低头喝茶:“难怪先生破例收了你这个女弟子,古灵精怪的,年纪轻轻充大辈。”
      林溪靠着圈椅的扶手,两腿相叠大长腿显露无疑:“一日为侄终身都是大侄子,这样的便宜大侄子多多益善,以后我搬家用得上。”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有多像?”
      “容貌上七八分,不过气质上大不同,她温婉些,而你的棱角更为分明。”
      “大师兄说话太客气了,家母…比我漂亮得多。”
      老卢扭回身,难以置信:“你的母亲…”
      “姓佟。”林溪点头,“所以,即便没有先生相托,我也要找到大师兄,不过看来关祁快我一步,已经找上门了。”
      卢靖安又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人:“他昨天来的,名为叙旧实为警告。”
      “你看,忍耐是没有意义的,”林溪挑眉,一提及关家人,负面情绪便不打一处来:“只要被他查到下落,关祁绝对会拿大侄子的性命来做文章。关家人,连自家人都坑,又怎会顾及外人的性命!”
      “能怎么办?”
      “不急,压轴的大戏还没上演,咱慢慢来。眼下还是先给先生师母报个平安,我把走丢的大师兄找回来了,记得夸夸我。”

      这个小师妹是鬼子进村搞三光政策来了吧,卢靖安嘴角直抽抽,他眼瞧着林溪进进出出,稀有半本的图书、瓷器、木器打包装满一个蛇皮袋,而后不顾形象的背起袋子潇洒告别。
      “从你母亲那论,我是你长辈,得叫我一声姨夫。”
      “风大,耳鸣…”
      ……
      ……
      石榴树的树叶纹丝未动。
      我信你个鬼,小师妹坏得很!
      老卢打兜里摸出个诺基亚手机,犹豫忐忑再三,直到手心见了汗方用力摁下八位数字。
      “您好,哪位?”
      “师母,是我。”
      咣当一声,话筒掉落在地,电话那端一番杂音,“老岑,快点,小卢…老大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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