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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冤家路窄 ...

  •   刚坐下,江丹就来了句:“路审言回来了。”
      好不容易一上午没想起来这个人,她怎么也知道了。明朗专心地喝着柠檬水,眼皮没抬:“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其实上个月被他堵在行政楼,他狠呆呆说了“很快就回来”那么一句,明朗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人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路审言,如今神经外科界的红人,舍得下肉眼可见的金灿灿的前程回来了,旁人都道原因不明,目的不明,明朗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江丹没接他的茬,接着说:“你不知道,我昨天在‘上邪’看见他了,还以为我眼花了。”上邪是城里一处私人会所,短亭流水,四处分明,休闲娱乐,你能想到的都有,想来她昨天又去那儿活动了,至于路审言,很久不见,不熟!
      江丹仍在一边喋喋不休:“他怎么还是那副德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告诉你啊,他来不来招你你都要躲远一点,听到没?话说最近没给你打电话吧?”
      那副样子那副德行,他不是一直都这样么,自我感觉良好,咄咄逼人。上个月偶然一面,这个人又消失了,至于躲,是该躲着点,江丹不说自己也会躲着的,要不那天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明朗下意识地摸了摸右眼角的痣:“你还饿不饿,到底要不要吃饭?”
      “吃,饿瘫了,刚才闻你们医院的味儿搞得我都忘了饿了。你们医生怎么能每天就着那股子药水味儿下饭的,想想胃里都能起好几圈鸡皮疙瘩,我当初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彻底打消了进医院的念头。”
      明朗心说,胡说八道,你那会儿能想到这个才怪。
      江丹边点餐边说:“对了,这家的牛排和榴莲慕斯不错,你不是爱吃榴莲么。”
      “路审言回来了”“路审言要到我们院了”“躲着点路审言”,明朗到底还是没吃出来今天的榴莲慕斯什么味儿。
      自从那天跟江丹吃完饭,明朗恍惚地过了两三天,又连着上了两个大夜班,顶了两只要黑的眼圈,拎着困倦的身体出了医院大楼。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来,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已经拎着各式保温桶、塑料袋往身后的大楼里聚集,不一会儿住院楼里就得飘出属于早晨的味道来,医院的活色生香里也藏着人间的烟火气,似乎让人在各种伤痛中能稍稍喘口气。
      比起来饿,明朗一直都是把去见周公排在第一位,困意受着潜意识指挥,顺着脑袋向四肢袭来,身体里每个末端的细胞都在想念躺下的感觉。明朗忍不住抻了抻要睡着的神经末梢,锤了两下背。刚走了两步,隔着老远就看到对面停车场里一个瘦高的人正顶着一头毛躁,眯着眼冲他似笑非笑。
      冤家路窄。
      即使很久没见,明朗隔着老远就认出来了,路审言。顿时感觉浑身的睡意消退了不少,脚步略微停了一下马上径直走向自己车那边,不肖说,那人后脚紧走几步跟了过来,一把按住了他匆忙打开的车门,眼神坦荡荡地看着他:“急着跑什么,我等了一早晨了。”
      明朗没理他,这人又说:“今天来报道的,不给我接个风么?”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前两天才传出来的消息么。明朗伸手拉他按在车门上的胳膊,不知是不是连上两个大夜班又没吃早饭的缘故,没拉动,只好长出了口气:“我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人说,麻烦你走开点。”
      果然那只放在车门上的手动了动,倒是放下来了,转而马上又拉着他暴风就走,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
      “你干什么?”明朗挣了几下仍是没挣开,“松手,你松手,松——”这会儿停车场里陆陆续续来了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真的又困又累,明朗看看周围询问的眼神放弃了挣扎,被他一路拉过去塞到了副驾驶位上。
      上了车,路审言看着他只是微笑没言语。眼下的情况却让明朗有点哭笑不得,想下车又觉得这会儿下去太幼稚了好像怕他要怎样似的,欲盖弥彰,继续坐着又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下不去也上不来。
      车外的空气被隔绝,逼仄的空间不自觉地氤氲起来,路审言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盯着人努力看,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明朗觉得这种气氛实在诡异。
      都说人与人之间有说不清的磁场连接,明朗不清楚这会儿是自己侵犯了他的磁场,还是他侵犯了自己的,浑身都要长了毛一样痒痒。
      任这种诡异的气氛流淌了好一会儿,可恶的路审言才开口道:“明老师,你怎么更瘦了。”
      我真是有病,为什么要上他的车。明朗懊恼后深吸了一口气,就要伸手拉车门,路审言眼疾手快地侧过来半个身体扯过右面的安全带给他绑好了。
      “绑架啊?”明朗没好气地说。
      “哪敢。”路审言很识趣地岔开了话题:“饿不饿,带你吃饭,还是回家补觉?”说话的当口打开了空调很快又关上了。明朗看了一眼,还知道我不喜欢开空调么。该死,为什么他关一下空调都要想到以前,调整了僵硬的坐姿,“不必了,我回家。”
      “还是那个老习惯,睡觉天大的事,你那胃真是铁打的。”路审言在旁边浅浅说了句,不知怎么还带了那么点不明显的埋怨。
      路审言打着火启了车,顺便把自己这边窗户打开了,好让风能吹到副驾驶位,明朗透了口气。
      “听说你搬家了,是在四季花城吧?”这回,路审言可是做了功课的,“不想吃饭,那我送你吧。”
      明朗头别向一边,别扭地回了句“多此一举。”
      “是,我多此一举,谁让我乐意呢。”路审言说完眉眼一弯,唇角撇了撇。
      明朗一路偏着头没言语,车窗上却不时映出旁边人飘过来的模糊表情,他看了一会儿,按了按太阳穴,脑袋很累,一点都不想思考。
      车窗外,城市正在渐渐苏醒,微光一层层让深浅不一的轮廓清晰起来,各种声音随之喧闹而来,交织出一幅幅生动流淌的二维画:掐着点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早起遛弯的大爷大妈,叼着早餐赶公交车的上班族……,自行车、电动车穿梭在车流中,车流又不知去向何方。
      这个城市像马尔克斯笔下的某个地方,透着荒诞又真实的劲头,形形色色的人不一而足,都窝在一方天地里各自幸福着也各自庸庸碌碌着。
      比如现在,就很荒诞。既然已经知道是两条个性迥异,相交不了的平行线,为什么总想别扭地往一起凑,从前是自己不足于斯的执念,现在又是什么。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人还是那些人,都变了又好像没变。不过与十年前相比,城市规模确实扩大了许多。一条夙江把这个地方一分为二,夙江以南本来是一片荒芜,这些年建设步伐快得让人唏嘘不已,荒芜如今已变成欣欣向荣的新城。明朗上班的医院在夙江以北,四季花城在夙江以南,新城东北角,中间连接了一座大桥,交通很方便,上下班基本不堵车,三年前姥姥走了,明朗一家从旧城搬过来住,明朗住四季花城,父母也住在不远的一个小区里。
      明朗还有个姐姐叫明静,每天忙着送小外甥丁丁上各种补习班,每周末姐弟俩没事都要回父母那儿一趟,听听母亲的唠叨,陪父亲看会儿球赛,大家都默认了这个模式,相安无事。只是这两年母亲频频催着他谈朋友的事让明朗不知怎么回应,每次只要妈妈谈到这个话题,他总要顾左右而言他。
      明朗妈妈没少为他的事头疼,还发动亲戚朋友给他介绍对象,唉,好像怎么回应都不对,每每都推说工作忙,实在推不过就去吃顿饭,告诉人家姑娘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几番下来,父母有点发愁,儿子到底喜欢啥样的。
      人都是复杂的矛盾体,有时自己都不见得有多了解自己,不肖说家人朋友了,何况那儿还放着一个不算原因的原因。有时候先知道所以然才知道因为,所以知道结果就想问问为什么,不是必要条件只是不可或缺,可又为何偏偏会忐忑不安,左顾右盼。
      姐姐有时会看着明朗试探地问:“他还给你打电话么?”明静知道,路审言人虽然走了,仍时不时以各种形式冒出来,过年过节打给父母的电话,给自己儿子快递来的玩具,还有弟弟生日时提前订好的叫洋桔梗的花,白色的,挺好看。
      “有时候。”明朗知道姐姐要问什么,习惯性地不愿意多说。
      看着姐姐关心的表情,他每次都笑着没事,马上转头给妈妈按摩去了,“姐,咱家大美女最近头疼,我让她去医院她不去,你赶紧劝劝她去。”
      明静看着他,你就躲吧,看看能躲到哪天。
      唉,爸妈头上白发越来越多,明朗觉得自己也不是个让父母省心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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